当达妮卡抱着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她有点迷糊的推开毯子坐了起来。坐在前方的雪柔听见了后座的动静,转过头看着她,金黄色的阳光从车子的前窗直射进来,落在雪柔的侧脸上就像在发光一样,刺眼得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睡了多久?」达妮卡抬手遮着阳光,雪柔的脸孔才算是清晰了些许,「回到家了吗?」
「你睡了两个小时。」雪柔的脸容在阳光底下显得很柔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们早就到家了。」
达妮卡有点面红,她连忙把毯子揉成一团扔回座椅后,「你怎么不叫醒我?快下车回家吧,我们湿了一身还没有好好洗澡呢。」
「嗯?」雪柔在听到「洗澡」二字的时候眯起了眼睛。在直接接触以后,她突然很好奇达妮卡这样的能量体到底是如何洗澡的。在利雅得时没有时间思考这种东西,而在宅邸的浴缸里把她捞出来时雪柔也没有特别留意,现在想想,真空里并不存在细菌,也不存在任何她讨厌的腥味。理论上,达妮卡只要洗脸、头发和衣服就可以达到洗澡的效果……不对,她明明是任何物体都可以穿透的真空能量体,那么为什么她身上的布料不会穿过她?
雪柔想着想着,萌生了一种想要偷窥达妮卡洗澡的冲动。
但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做,不但很大机率会被敏感的达妮卡发现,而且还必定会被对方讨厌,总体看下来并不划算,「……上去吧,刚刚卡特教授打电话来了,我叫他晚一点再来,之后我们会在家里讨论。」
「哦。」
上楼后,达妮卡原本还觉得有点受惊头疼,不过在清洁身体以后,那种感觉就好很多了。她在雪柔洗好以后进去浴室洗了脸和头发,换回干净的风衣西裤,瞬间觉得精神焕发,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只是当看到那件换下来的裙子上有破洞后,她原本还算好的心情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血迹可以洗掉,但这里怎么办?」她指着黑裙子肩膀上的破洞,看着在沙发上翻着书的雪柔。已经换回高领毛衣和A字长裙的雪柔现在看上去顺眼多了,之前那个红衣贵族小姐实在是太浮夸。
「这样还回去可是会被要求赔款的呢,这么大一个破洞。」雪柔想了一下,随口不抱期望的问了一句,「你会补衣服吗?」
「会。」
达妮卡想也不想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雪柔看上去稍微有点惊讶,但很快就释然变回平常的笑容,「那就先补好,然后再还回去吧。」
仔细想想,除了交往那些年以外,达妮卡一直都是在独居,当然必须会一点生活技能……不,根据雪柔这两天的观察,除了烹饪,达妮卡是所有家务都能做得很好,还都很认真,绝不偷懒,完全不像是她这种一回到家就什么都不管的懒鬼。
「可是这个破掉的位置有点尴尬,绝对会留下痕迹的。」达妮卡皱起了眉头,这口子没有破在接驳位上,补了以后也一定会有一条明显的线,一看就知道打过补丁。
「用黑色线补就不会太过明显了。」雪柔拿起热水壶,倒了一杯热水,「只要瞒过还衣服的那段时间就好,归还时没有发现,以后就很难追究这破洞的责任到底在谁。」
「……你这样不太好吧?」达妮卡有种雪柔在用歪理说服她干坏事的感觉,但她又不想用自己微薄的薪水去赔这么一条裙子,最后还是妥协了,「好吧,我想一下办法,你的衣服有没有什么破掉的地方?让我一并把它给补好。」
「我的应该洗一洗就可以了,不洗的话就这样晾干也可以,反正水是透明的,血是红色的,衣服也是红色的,看不出来。而且那家店也没有要求我们必须洗干净才还。」雪柔说得漫不经心,维特先生送的衣服雪柔都在洗澡后马上就扔了,那条浮夸的红裙子她自然更加不会上心。
「你这样不太好吧?」达妮卡又再一次说出了这句一摸一样的台词。她那谨慎负责的性格不允许她这样随便,最后还是决定先把雪柔的红裙用冷水手洗了,再慢慢缝自己那破了的黑裙子。
于是客厅里就变成了雪柔在看书做笔记,而达妮卡拿着针线在小心翼翼缝补裙子的情景,两人坐在一起各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气氛还是很温馨的。
这种安静温馨的场景在晚上7点半、卡特按门铃时结束。回过神来的雪柔好奇瞥了一下达妮卡手上的工作,却发现对方居然用心的在裙子的肩膀上绣了黑色的花纹,完全看不出破洞在哪里。为了对称,她甚至还在另一边多绣了一个一摸一样的花纹,基本上只要不说,没有人会知道那边曾经有一个破洞。
「你还真是认真。」虽然知道达妮卡在任何事情上都非常谨慎,但雪柔可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那家店的老板也不会感谢你的。」
「别说那么多废话,」达妮卡看也不看雪柔,只是专注在手中的针线上,「快去开门。」
等到卡特进入客厅以后,达妮卡才总算把手上的针线放下。三人坐在地上,围着沙发前的小茶几便开始互相交换在宅邸里挖到的情报,并开始推理。
雪柔跟卡特基本上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就跟达妮卡在房子里观察到的事情差不多。维特先生的确是在怀疑维特女士外遇,他更狠下心拿了女儿擦血的纸巾去做昂贵的DNA测试,证实维特小姐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不过这事情他没有跟女儿提过,只是跟维特女士吵了一场。
也因为这样,他跟女儿的关系并不好,几乎都不管女儿的所有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女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以维特女士是真的出轨了?」这些信息跟案件似乎无关,但达妮卡也不抗拒听听豪门的八卦。
「维特先生是这样认为的,」雪柔说到这里,瞄了瞄她放在沙发上的书本,「嗯……不过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维特女士跟维特小姐有血缘关系。」
「你是指维特女士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怀孕,这只是一个骗局?」卡特蹙眉,「这太夸张了吧?动机是什么?还是什么戏剧性在医院抱错孩子的剧情?」
「不,」雪柔摇了摇食指,笑容也怪异了起来,「我刚刚看书看到了这样一个传说,有一些怪异种族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会把他们的婴儿放在别家的婴儿床里,和别人的婴儿来一个调换。被换走的婴儿会在他们的教导之下长大,而寄养在别家的婴儿,在长大意识到自己的血统以后,也会回归。这样,两个婴儿最终都会成为他们的族民。」
「这太难以置信了。」卡特对于雪柔大胆的猜测抱持保守的态度,而旁边的达妮卡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在维特小姐房间拍下的家庭照。
「维特女士与维特小姐的脸完全不一样,」她把荧幕朝向卡特与雪柔的方向,「雪柔的推论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如果维特小姐是别的种族的后裔,那么我们就需要多考虑一个『那个到底是什么种族』的问题。」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传说,那么现时的波士顿里不是就有很多这个种族的人?」卡特也皱起了眉头,「那样的话会很糟糕吧?我还是觉得这太夸张了。」
「维特小姐不是画了很多异形的肖像画吗?」雪柔打开了放在茶几上的黑画册,她的笑容显得更诡异了,「我不是说了这些画都必须有模特儿才画得出来?正常的普通人没有门路找到这么特殊的模特儿吧?」
气氛突然静了下来。卡特打了一个冷颤,达妮卡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雪柔的话里有另一个深层的恐怖意思,如果这种反人类的异形真的存在并正在和人类交换婴儿,那么现今的波士顿中,极有可能藏着大量跟画像上那些异形一摸一样的怪物,说不定剩下的纯人类已经不多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生物?」她问道,既然雪柔能这样引导他们推理,那么雪柔知道这些生物是什么东西的可能性非常高。
「我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雪柔从沙发上拿来了她刚刚在看的书。书本已经非常破烂不堪,达妮卡甚至还瞄到了内页有非常多被涂污的地方,「不过这本书里描写一种叫『食尸鬼』的生物时,似乎跟这些肖像画挺像的。」
「食尸鬼?是《一千零一夜》里那种可以变形的吃尸体怪物?」达妮卡把书拿了过来,发现这本破烂的书是以法文写成的,标题是《Cultes des Goules》,还真的在书名上就已经跟「食尸鬼」有关,「法语?」
「嗯。」雪柔点了点头,「跟《一千零一夜》有一点不同,我记得你们都会法语对吧?那就自己看吧。」
达妮卡闻言翻开了雪柔标记的那一页。虽然书本是印刷本,但上面被涂污的部分太多,有一些页数被撕了下来,不但前后文不连贯,里面的内容还艰涩难懂。幸好旁边有雪柔的笔记与注解,达妮卡跟卡特靠着注解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这种名为「食尸鬼」的生物会跟人类交换婴儿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而且书里针对他们外形的描述,也跟黑画册里的异形非常相似。同样是狗一样的丑陋脸孔,还有腐化的橡胶皮肤、难以分辨的性别。这个种族主要出现在地下、坟场一类的地方,以啃食人类的尸体为生。
「你是怎么拿到这本书?」达妮卡有些不可置信,她转而马上对这本书进行粗糙的鉴定——这的确很大机会是旧时代留下来的遗产,是真品。
「4月在纽约一个语言学研讨会上拿到的。」雪柔微笑,她这明显是在暗示书本是从银钥匙高层身上搜刮回来的,「我还拿到了另外一些古籍,不过那些跟这案件无关,就不拿出来了。」
「这种描述……」专心看描述的卡特忽略了雪柔的话,指着当中「长得像狗」与「皮肤像腐化橡皮」的文字道,「这不就跟《魔鬼的晚餐》里的恶魔长得差不多吗?」
达妮卡投过去疑问的眼神,卡特连忙从自己的手机里找出了那幅画的照片,「宅邸里有问题的画很多,维特先生似乎很喜欢写实派的恐怖题材,有几幅画都极其真实恐怖,不过最相关的应该就只有画师不明的《魔鬼的晚餐》。隔照片看感受不到那种震撼,不过通过这一层过滤,应该会更容易看出问题。」
「这些生物……」达妮卡看着卡特的手机皱起了眉头,她扭头看了一下放在一旁的黑画册,「不就是维特小姐那些异形的肖像吗?」
《魔鬼的晚餐》中那些吃着肢体的异形,就像是画册里那些像狗又像人的东西的细化版、书本里对「食尸鬼」描写的具现化。那种如出一辙的精神恶臭是隔着照片也无法掩盖的。
「所以原来维特小姐的真实身份是食尸鬼的后裔?」卡特抛了抛头,他感到事情开始有点脱离现实。
「我觉得是。」雪柔难得认真的点了点头,「不知道维特小姐是不是看了那幅画以后突然知道自己血统的,但这幅画与整件事情必然有着不少的关系。对了,这事件我推测可能还跟另一个案件有关,你们知道波士顿地下铁工程延误的事情吗?」
「知道。」达妮卡之前搬回郭威治的时候,就是想尝鲜坐地铁去火車站,但去了才发现工程出了问题不能坐。
「那是因为那边发生离奇事件了。」雪柔冷笑了一声,「受害者都是铁路工人,全是男的,被发现的时候都出现严重贫血的症状,脖子上有两个小洞。至今为止有大概130多个受害人,其中死了4个,死者都是只剩下还剩一点点肉的白骨和满是血污的头颅,头颅上还有撕咬的痕迹。经过查实,4个死者都是波士顿孤儿院出来的,推测凶手可能也曾经是孤儿院的人。」
「为什么新闻上没有说?!」达妮卡瞪大了眼睛,她记得收音机里有提到过这个最近很热门的都市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这个失血的情况跟传说中吸血鬼吸血的情况太相似了。另一个死者遭到啃食的状况,跟书本上食尸鬼的描述也很相似,种种的巧合令达妮卡没有办法把两件事情分开思考。
「因为这会让民众之后不敢乘搭地铁啊,这本来就不是必须的东西,波士顿的公共巴士路线很发达,地铁只是让民众有多一个选择而已。若果建成以后没人乘搭,你这让地铁怎么赚钱?」雪柔笑了,带着些微讽刺的意味,「这事情应该牵涉到了多方面的利益吧,所以才会宁愿瞒到底,也不肯真正的摆上台面。」
达妮卡的脸看上去有点惊疑不定,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我在维特小姐的房间抽屉里,发现了大蒜与银色的十字架,还有书架上一整排的吸血鬼百合小说,和密室里一个染血的浴缸……甚至还有连接着地下室的地下道。」
「地下道吗?会不会其实跟地下跌工程的路线是相通的?」卡特瞬间刷白了脸色,「吸血鬼、食尸鬼、地下道、地下铁……这事情也太离奇太复杂了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相通,但雪柔所说的话令我觉得这里面总有一点跷蹊。」达妮卡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下相册,「我有拍照,可以给你们看……咦?」
「怎么了?」卡特探头看了一下,「这是……一张完全空白的纸?」
「不是,」达妮卡指了指照片边框上明显的桌子部分,「这是我在维特小姐桌子上找到过的肖像素描,上面原本应该是画了那位短发雪柔的。」
「哦?」雪柔也把头凑了过来,看到最后她还拿走了达妮卡的手机,「小达妮卡,你把画册翻到最后一页。」
达妮卡照做了,黑画册的最后一页正是「雪柔·拉维妮亚·恩格尔」的画像。雪柔把达妮卡手机的摄像头对准画像,上面还是正常的显示着肖像画,但按下拍照键后,再按左下角打开相簿查看时,照片就会成为一张完全空白的纸,上面看不到任何铅笔的痕迹。
「有趣。」雪柔对比了一下,不单单是画像,就连「雪柔·拉维妮亚·恩格尔」的签名也消失了。她再看看达妮卡拍下的照片,上面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写字的痕迹,至少她辨认出了「我可爱的雪柔」这样的文字,「之后的图都是一样的空白吗?」
「我拍下的好像都空白了。」达妮卡觉得有点头疼,「原本还想告诉你们,有几幅『雪柔·拉维妮亚·恩格尔』的肖像画我都看着觉得很面熟。」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卡特有点惊讶,「我当初看到画册上的女子时就已经觉得有点眼熟了,但我说不出来我在哪里看过。」
「这个『雪柔』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吗?」她跟卡特都看着面善,那最有可能就是他们在大学时代认识的人物,或是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工作时一同考古的队友。
「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太多了,光是同系同学和探索队的同事加起来就已经有足足60多人,」卡特皱起了眉头,「这样不能锁定范围。」
「当中有人会跟吸血鬼扯上关系吗?吸血鬼不能被镜子反射,还有不能被摄影机拍到这种传言还是有的,我们可以合理怀疑画中的小姐是一个吸血鬼,是维特小姐的恋人,也是地下铁离奇事件的元凶。」雪柔随手翻了一下达妮卡手机里的其他照片,最后停在那血红的浴缸上,「浴血……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但我认识能跟吸血鬼扯上关系的人,只有一个,而且那个人不可能是凶手。」卡特说着,不自然的瞄了一下坐在中间的达妮卡。
「……不是我。」达妮卡那一年四季都不会改变的黑色服装风格,让她一度成为了米斯卡塔尼克大学传说中身体不能见光的吸血鬼。大学时期的她由于太过瞩目,那些空闲的大学生还帮她作了各式各样的奇怪身世,甚至还有无聊人士写了她跟别人可歌可泣的吸血鬼爱情故事。
「你们先想着,小达妮卡有拍下维特小姐的字迹,我对比一下。」雪柔这样说着,便拿着达妮卡的手机开始工作。
「啊,对了,小镜已经把调查报告寄过来了。」达妮卡这才想起她在洗澡以前查手机看到的那封新邮件,不过不像雪柔之前说的,她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推送,软件上也没有新邮件的提醒,差点就错过了,「我还没看。」
「大小姐的调查报告?」卡特显然来了兴趣,看着达妮卡搬出了茶几下的手提电脑,「没想到她的效率那么高,才两天就能找到这么多的资料。」
「可能是因为我们要求不高吧,大小姐的行程在东方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到。」达妮卡边说着边打开了那部笨重的旧式手提电脑。她隐约记得大小姐的脸在大学时期是公认的漂亮,可惜性格太弱气,还有文人的通病,经常伤春悲秋,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所以没有太多的女性喜欢她,但追求她的男性倒是非常多。
「黑画册上的字迹不是维特小姐的。」达妮卡才刚打开小镜的电邮,雪柔就对比完成了,并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这么说来,这些拍不了的肖像画,并不是维特小姐画的可能性很高。」
「这……」达妮卡有点出乎意料,要不是雪柔对比了一下,恐怕他们之后还是会以为那就是维特小姐画的画,「……到底是谁画的?」
「谁知道呢?」雪柔摇了摇头,「不过照片上的那些什么『我可爱的雪柔』、『我的爱』之类的字迹倒是维特小姐的,就只有黑画册上的这个签名不是。还有,从照片上纸张的尺寸看来,那些被维特小姐收藏的画很有可能就是从这本黑画册里撕出来的。」
她的脸上也有一点困惑的神色,「目前看来,可能是吸血鬼『雪柔·拉维妮亚·恩格尔』画的?不过她连画像都不能出现在摄影机之中,那就表示她本人应该也不能拍照,可能也不能反射在镜子上,那她又是怎么画出自己的样貌?」
这事情也太离奇,即使心里觉得不安,三人还是先放下这些谜团,看了一下小镜寄过来的报告。小镜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她的报告都跟她的性格一样,各种资料都有,而且还细心的按时间顺序排好了,看上去很舒服。
「这幅画的尺寸……就是那幅《魔鬼的晚餐》吧?」卡特很快就把重点放在了大小姐带来合众国的画作上,「所以《魔鬼的晚餐》是大小姐送过来的东西?但为什么维特先生跟我们说,这是他从别的古董商人手上买回来的?」
其中最离奇的是,这个答案是在维特先生接受深度催眠后说出来的,理论上一定不会是谎话。
「这我可能知道答案,」雪柔眯起了眼睛,「维特先生很可能在我之前,就已经接受过别人的催眠。」
「这是什么意思?」达妮卡再次瞪大了眼睛。雪柔的催眠并不是正统催眠,而是更强力的邪术,如果连她的邪术都能骗过,那么就只能是更加邪恶的黑魔法。
「维特先生跟我的法术相性太高了,一般来说初次接受中度以上催眠的人,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相性,不可能完全不抵抗就全盘接受。即使是互相信任了也……!」雪柔说着,突然像是像到了什么一样停下了话,并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原来……如此……吗?怪不得……」
「?」雪柔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样子引起了达妮卡的好奇心,她向雪柔投过去疑问的视线。
「……没什么。」雪柔没有透露自己想通了什么,她看向达妮卡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晦暗不明,「……我继续解释吧。维特先生完全没有抵抗,我的入侵非常顺利。这可能是他先前接受了其他暗示,而那暗示强烈得到现在都没有被消除,甚至比我的法术更强,所以才在宅邸里骗过了我跟卡特教授。」
她顿了一下,「那么在防御已经被撕扯过一次的情况下,第二次接受同类的法术就会比较容易。不过一上来就成功被深度催眠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归根到底也是看互信关系有多深、以及施放者的强弱而已。这跟成功接受过催眠的人,会比较容易接受暗示是同样道理。不过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入侵成功,人在不同环境下会处于不同的状态,而警戒的程度也会不同。」
「即是说,」卡特从雪柔的长篇大论中得出了结论,「库洛卡米大小姐很有可能懂得跟你类似的邪术?」
「我觉得是,」雪柔有些阴暗的笑了,似乎现在的心情并不美好。她晃了晃手上达妮卡的手机,上面正显示着库洛卡米大小姐的宣传照。「这大小姐的身份不简单啊,你们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的吗?」
达妮卡看着雪柔异常的微笑皱了皱眉头,但闻言还是乖巧的打开了附件中大小姐的宣传照,认真的仔细看了起来,「……她长得像谁?」
「大小姐这些年变得更漂亮了啊。」卡特探头看了看宣传照中的大小姐,瞬间就被惊艳到了,眼睛差点就黏在大小姐的脸上移不开。他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过这一身是什么?换了不同风格的衣服,梳了一个小发髻,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这好像是另一种东方的传统服饰?」达妮卡也不知道,她只认识旗袍,那是学生年代的大小姐最常穿的服饰,「不过她还真的变艳丽了,气质跟学生时代的清纯完全不同,有一种吸引人的美艳魔力,怪不得小镜在之前在电邮里跟我说东方有人称呼大小姐为『罂粟花』。」
罂粟花,花朵又大又艳丽,其果实的副产品更会令人上瘾,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雪柔没有回答达妮卡的话,她听到罂粟花时表情先是呆滞了一下,接下来露出了比之前更夸张的的惊讶表情,看上去非常怪异。最后还是达妮卡忍不住不耐烦的催促,「雪柔,不要卖关子,你说的是谁?」
「……没有。」雪柔沉默了一会儿,在达妮卡生气以前,她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从毛衣的领口里拿出了那个鸡蛋形状的黑色水晶立方体。
这好像还是达妮卡再次见到雪柔以后,第一次看见她拿出这个水晶。她依稀记得这是雪柔最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她明知道是陷阱也要前去沙漠之城夺回它。而现在,雪柔把这个据说非常重要的东西脱了下来,她的违和感瞬间就恢复到了废墟时那样强烈,达妮卡意识到了水晶对于雪柔来说,很可能是某种能降低违和的伪装。
雪柔把水晶放在桌上,接着再次凝视库洛卡米大小姐的照片。
「……没事。」她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刚刚看错了,觉得大小姐跟克莉奥佩脱拉七世很像。」
「怎么会。」卡特率先反驳了,「先不说艳后已经过世2200多年了,她们一个是典型的西方脸孔,一个是典型的东方脸孔,你怎么会觉得她们两个很像?」
若是平时,在卡特质疑的时候雪柔一定会反驳,还会带着令人不安的笑容嘲笑卡特的推测。只不过,现在雪柔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便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你说得对,这怎么可能?我看错了。」
达妮卡看着桌面上的的立方体,她总觉得雪柔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但又不知道对方是在挫败什么,只能轻拍对方放在桌上的手。雪柔看着她的脸摇了摇头,把桌上的水晶挂回脖子上,并把水晶收回毛衣里。
「资料上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可疑地方了吧?」她接着问道,虽然语气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自信与神采,但雪柔收敛情绪的能力很强,相信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还没看完。」达妮卡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缘由的她给不了雪柔安慰,只能连忙把电脑上的大小姐照片关掉,把调查报告重新开出来,「应该没有了。」
「是吗?」雪柔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显然已经不想再见到库洛卡米大小姐的相关事情。
她转而拿着依然在她手里的智能手机,指着那些黑漆漆的照片,问出了一个令达妮卡瞬间刷白脸色的问题,「是说小达妮卡,你在对讲机中不是说这个洗手间被封起来了吗?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开『门』进去的。」达妮卡在呆了一会以后,懊恼的抓了抓头,「因为逃跑的时候不是通过那扇门回去的,所以……我忘记了关『门』。」
「……哦。」雪柔再次眯起了眼睛,「那种事情没关系的,毕竟下午你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已经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达妮卡想想也有道理,「也对,维特先生都吓得以为有谋杀案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在密室里遇到了什么?还有是怎样逃到地面的浴室去的?」雪柔的语气中夹杂着兴奋,她显然对于这事情的答案有着高度的期待。
「……」达妮卡不是很想回想起那时的事情,但雪柔那期待的眼神却令她难以拒绝。尤其是对方刚刚才露出过失落的表情,让她不忍心让雪柔继续失落下去。
达妮卡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忆那不愉快的事情,「那间密室连接着被封起来的地下室,而地下室里连接着一条地下道……不,那条通道更像是什么东西的器官,或是食道。里面有奇怪的湿气,而且非常寒冷。我在里面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对,那尖叫声还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那空间太瘆人,我一时间非常害怕就瞬移数次回来了。」
「你瞬移了?」达妮卡感到雪柔话中带着喜悦与激动,卡特看向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热切,「在你有意识的状态下瞬移了?」
她不太清楚这对他们来说代表什么,但这种不寻常的喜悦与热切令她觉得有点害怕,就只能照着回应,「嗯,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还更害怕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我自己有这种能力。」
这么想起来,达妮卡觉得自己在外墙被保安发现的那惊险的一瞬间,大概也是这个能力的效果,而不是什么奇怪的机关。
「那是好事。」雪柔满意的笑了,「相信你能做到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的。」
达妮卡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不过雪柔重新绽放的笑容让她觉得什么都没所谓了,有能力的话她好好利用就是,「嗯。」
「不过你在地下道里遇到的怪事,是在暗示波士顿的地下里真的有什么怪物吗?感觉所有的事情最后都指向地下空间去了。」卡特皱了皱眉头,「我们下一步应该去地下那边调查一下。」
「地下空间是最后必定要去的,」雪柔看上去心情又变好了,她晃了晃达妮卡的智能手机,「不过在干这事情以前,我们明天还是要先去一趟圣玛利亚学院的艺术展。」
「为什么?既然知道了地下才是真正的重点,那么我们直接去地下不是就能快速解决问题了吗?你对艺术展还真是执着。」
「卡特教授,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在地下要面对什么呢。那个『雪柔』的身份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吸血鬼我们也不知道,地下会不会有食尸鬼大军在等我们也不知道。从达妮卡的遭遇来看,对方说不定一出场我们就全失去理智疯了,你真的希望我们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冲进去吗?」雪柔露出了怜悯的眼神,并把手上的智能手机还给了达妮卡。
卡特正想反驳,客厅里突然响起了门铃声,阻止他发表言论。三人的动作一济,雪柔正想站起来,达妮卡就先一步站起来了,「应该是邻居而已,我去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