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9年4月10日,阴。
纯那把匕首刺进稻草人的“胸口”,仿佛觉得还不够,拔出来后再次往同一个地方扎了进去,反反复复发泄着某种难以压抑的情绪,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教过你多少次,冷静,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真昼平和的声音响起来,“纯,如果你不懂得控制——”
“为什么要控制?!”纯那大声吼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不就好了?父亲的仇由我来报!如果连仇恨都忘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人不是为仇恨而活,纯,你必须谨记——”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我不叫纯,不是男孩子,也不姓星见!”纯那一点也听不进去地发着脾气,“我是佐藤家的女儿,你不是我的母亲,不要用那种语气来管教我!”
真昼为她这话皱起眉,随后却反倒笑了起来,纯那不禁觉得好像有股凉意爬上了她的背脊。
“纯,你可能还没有搞明白一点,现在不是你应该是谁,而是你只能是谁。”真昼蹲下身来看着她,那双温暖的手在她脖子和脸颊上轻轻抚摸,但纯那却忽然觉得害怕,“我受你父亲的委托培养你,但这不代表我会愿意在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身上浪费时间。纯,你必须学会的第一堂课就是——任性,是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真昼说着揪住纯那的后衣领把她拎了起来,把她放到一个只能用一只脚站立的木桩上按住了她拼命乱动的肩膀,盯着她那双翠绿色的眼睛说:“从现在开始,你需要认真想一想我告诉过你的每一句话,直到我喊停为止,不准从这上面下来,如果让我发现一次就再多加一个时辰,站好。”
纯那憋着一股气却不敢反驳,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
真昼满意地点点头后转身离开,纯那偷偷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但就在她把左腿悄悄放到地面上时,一把飞刀准确地扎过来深深陷进了她脚边的泥土里。
“我说了,站好。”真昼没有回头,声音并不算多严厉却不容置疑,“不要以为我看不到就可以偷懒——如果你不信的话,大可以继续尝试。”
纯那吓得赶紧站了回去。
真昼在说完这些话后就没再出现过,但纯那一刻都不敢松懈,她好几次歪歪扭扭地站不稳摔下来都能立刻感受到一股不知从哪儿而来的威胁,于是又赶紧爬上木桩重新站稳。春日的暖阳升到了她头顶,并不像夏天那么灼热的阳光却也轻易地让她变得汗流浃背。
她用以支撑整个身体的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从前脚掌换到脚后跟,膝盖以下的部分逐渐变得仿佛都不属于自己了,但真昼仍旧没有出现,她气喘吁吁地觉得视线都要变得模糊起来,却一点也不敢擅自从木桩上下来。
自她离开佐藤家四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全都伴随着浑浑噩噩的思绪重新浮现在她脑海里,但这次她却比以往看得都要清晰,母亲悲伤的面容、残忍的话语、父亲的尸体、后来所得知的来自奈奈的背叛逐渐不再一遍遍重复,取而代之的是真昼拉着她的那双手、一点点教导她学会刺客技巧的身影、在她每个被噩梦惊醒放声大哭的夜晚疲惫却耐心的安慰,还有……
“纯那,从今天起,你的姓氏就不是佐藤了,而是星见。”她回想起那个晚上,真昼把她抱在怀里仰望漫天璀璨的星河温柔地说,“抬头看星星吧,纯那,星星能告诉我们的远比土地上的一切来得多。当你迷茫的时候,看一看星星,跟随命运的引导,不要为尘世所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师父……”她在终于撑不住失去意识之前喃喃自语道,“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了……”
迎接她的不是坚硬的土地,而是一个温暖又柔软的,十分熟悉的怀抱。
“纯那,我不是让你彻底抛弃过去,当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你仍然是纯那,是佐藤家的女儿,我是你的师父。但在外人面前,你的名字就叫做纯,是我的儿子,必须叫我母亲。听明白了吗,纯?”
“明白了,师……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