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信箱」旁等了好一段時間過後,月的眉頭微微地蹙起。
「怎麼回事呢……?」
她焦急地踱著步,沿著「信箱」繞了好幾圈,經過箱門前面時,也朝裡頭看了好幾次,應該不下數十次。
「小夢……妳到底怎麼了……?」
焦慮、不安、緊張、擔憂,各種各樣的情緒湧上月的心頭。
然而,她也無法一直待在這裡。
『我先去學校了唷,下午再回來。』
為了以防萬一,她先留下了這張字條。
再不趕快出發的話,她就真的要遲到了--別無選擇之下,她只好拖著沉重的心情,不甘不願地朝學校前進。
「小月,妳還好嗎?」
「……咦?」
月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驚訝地抬起了頭,直接映入眼簾的是花擔心的表情。
「怎麼啦?妳哪裡不舒服嗎?」
「……不,沒事。」
月笑了一下,不過那笑容應該太過勉強,可能讓花更加擔心了。她皺起了眉。
「真的沒事嗎……?我看妳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感覺一點精神也沒有……妳剛才連下課鐘聲都沒聽見吧?」
「啊……」
確實是這樣沒錯。現在已經是全天課程結束的放學後了,所以花才能到她的身旁與她談話,然而,月根本沒察覺到剛剛放學了的事實。她完完全全出神了。
「到底怎麼了啊?小月妳這副模樣,我實在沒法放著妳不管啊。」
「……對不起。」
她小聲地道著歉,再度低下頭來,面對花的關心感到了些許歉疚。
「其實真的沒什麼……只是,小夢她……」
「咦?小夢怎麼了?」
月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完全沒跟我聯絡。」將自己心頭上煩憂的原因說出口後,她大大地呼出一口氣。
「昨天,我們去看完比賽過後,我回家的途中,也去察看了下『信箱』……」
她說:「結果發現,我早上放進去的字條一動都沒被動過。不過這也還好,可能只是小夢她臨時沒辦法過去,所以我將新的信一起放進去後就回家了,只是,內心還是一直有不好的預感……今天來學校之前,我也去看了,沒想到,裡頭已經是空的了。」
「空的?」
「嗯…..」她點了點頭,神情相當沮喪,「完全是空的,我放進去的信不見了,可是,小夢的回信也不在裡面。這代表,她應該已經看到了我的信,可是,卻沒有回覆我……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悲哀地趴到桌上。如果以社交軟體為比喻的話,這種情況,就是最讓人不耐的「已讀不回」。發信者完全不知道對面發生什麼事,只知道自己的訊息被看過、卻沒被回答,以致各種臆測在心裡胡亂而生,攪得腦袋亂七八糟,最終還是不明白當下情況為何,讓心情更加煩悶。
「咦……這到底怎麼回事呢?」
花也困惑地皺了皺眉:「會不會是她一時之間沒寫好回信,所以才先離開……」
「不,不會是這樣的。」
月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以前還沒約定好的時候,確實曾經發生過這種情況……可是現在不一樣。我們已經說好了,就算想寫的東西太多,所以想要回家或到其它地方好好寫下來,也必須先留一張字條給對方,讓對方知道自己已經收到訊息了。可是現在……」
她又搖了搖頭,臉龐難過地皺成一團。
「小夢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回我……」
「這個……我也沒辦法回答啊。」
花無奈地搔了搔頭,「我又不是偵探,只有這麼少資訊,根本猜不出原因……話說這其實就算福爾摩斯來都猜不到吧?嘛,先別想這麼多啦。」她提出建議:「先回去那個……妳們叫它什麼?啊,對了,『信箱』啦!妳先回到『信箱』那邊吧,說不定,小夢已經跟妳聯繫了也說不定喔。」
「……也是呢,只不過……」
月膽怯地說著:「如果……我到那邊,還是沒有回覆的話,該怎麼辦……?」
「那樣的話,就再想辦法啊!」
花說得相當理直氣壯,而且很有道理,讓月完全沒辦法反駁。
「我們又沒辦法預測未來,只能隨機應變了啦……話說啊,如果小月妳真的碰上麻煩、覺得自己解決不了的話,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唷!我會盡快過去幫助妳的。」
「……嗯,謝謝妳,小花。」
月終於笑了起來。雖然,她並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打電話給花她又能幫上些什麼忙,不過,這一番話,已經讓她的勇氣回升,精力也逐漸流回疲憊的身軀。
她站了起來。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和小夢聯絡!……對了,小花妳今天有事嗎?我覺得我們一起去的話……」
「啊……其實我也這麼想呢~」
花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沒辦法啊……我要和美美她們幫小清開慶功宴……」
「……啊啊,確實是啊。」
月都忘了這回事。前一天,清在羽球聯賽之中脫穎而出,最終奪下了亞軍的殊榮--這可能還是因為她想將實力和體力留在另一場更重要的大賽發揮,花昨天有這麼跟月分析過,而且可能性還真的不低。
無論如何,獲得銀牌的隔天--也就是今天--舉辦清的慶祝會是再適合不過了(尤其在朋友們大多沒辦法前往觀賽的情況下)。原本月也應該要參加的,只是……
「抱歉……我是沒辦法去了。」
「嗯,沒關係,我會幫妳解釋的。」
花這麼說道。然而,雖然可以幫月「請假」,她自己的立場可就不好推託了,況且,目前她其實也的確在月這邊幫不上什麼忙。
「那我得先走啦,小月妳也趕緊過去吧。」
「嗯,好的。謝謝妳,小花。」
那明天見啦--這麼道別完,兩人便分頭而行,一個準備前往家庭餐廳,另一個人,則是準備苦苦等著一位「未來筆友」的消息。若有人不明詳情聽說這些事,只怕會認為是哪齣胡鬧劇的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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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信箱」旁,又等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說實在話,月之所以不喜歡通訊軟體,很大一部份原因就是:看到這種對方沒回覆自己訊息的情況(無論是不是已讀),內心總不免會感到焦慮。為什麼不回話呢?沒看到訊息嗎?如果有看到訊息的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那麼又是出了什麼樣的事?
……像這樣子,無法知曉對方的情況、只能乾著急的心情,她實在是無法忍受。
「……嗚……!」
焦躁的心情,已經讓她不自覺地溢出呻吟。情況顯然非常複雜。她早上經過的時候,曾經新放了一封臨時寫的短信,上面也寫了希望若夢盡快回覆她的訊息。這個便條已經不見了,然而,新的字條也沒被放入。又是「已讀不回」。
「到底怎麼了……?」
臆測,臆測,除了臆測還是只能臆測,月簡直快要被自己腦內的各種猜想逼瘋了。「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光憑現有的線索,月完全沒有一絲想法,若有的話也是一堆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會是若夢突然討厭自己,以至於完全不想要回自己訊息嗎?……感覺不太對啊,先不論根本沒有這種狀況的起因,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她還會拿走自己的信?這說不通。也不用想若夢遭到了什麼意外,以至於現在無法回信,畢竟,她都可以過來取信了。除此之外呢?……完全沒有合理的解釋啊,或者說,至少以現在的她那混亂的頭腦,是完完全全想不出來一點可能的說法。她只能等待。
「……」
再打開箱門,往裡頭看去,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小夢,妳在嗎?』
這張剛剛放進去的字條還在裡頭。
「唉……!」
月忍不住嘆了口氣,準備關上箱門,不過轉念一想,乾脆將它放到一旁,讓箱子直接打開,內部一覽無遺。
就先前的一些「測試」,打開箱子不會影響物體的傳送,所以,應該不太需要擔心。
「小夢……小夢……」
拜託妳趕快回覆我!--抱著如此急切的願望,她仍在「信箱」旁不停地來回踱步,草地幾乎都要被她踩出幾條「道路」,泥土地上更是交錯著滿佈她的足痕。
「……」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事情終於有了一些進展,讓月瀕臨不耐的心情得以釋放。「喀。」
「……咦!」
「信箱」內突然傳出了細微聲響,月連忙回頭一看--「!」
她放進的那張字條,已經不在了。
「小夢……!」
很明顯地,若夢此時此刻,已經到了「這裡」!她拿走了那張字條。
「嘶……!」
強抑制住衝動,月冷靜地思考了一下。要再寫一張字條、丟進箱裡嗎?告訴若夢「我現在在這裡唷」。「……」
想了一想後,月決定先別這樣做。現在再投一次訊息,幾乎相當於催促對方「趕緊回我的話啊」,無論如何都不是好的做法。她打算先等一下,等待若夢的回信過來,再看看該怎麼辦、以及要怎麼辦。
「……」
接下來,是令人心急難耐的等待時間。雖然已經預料到了,當下可能要很遲才能收到回覆,決定耐心等待的同時,心急如焚的焦慮也是難免的、克制不了的。
「……」
漫長的十多分鐘後,終於,從箱內傳來了「咚」的一聲。「啊啊!」
箱子裡,出現了一張新的字條。月急忙將它取出。
『我在』
稍微起皺了的紙上,僅僅只寫著這兩個字,而且,筆跡顯得相當無力。
無論若夢現在是什麼狀態,想必都不會太好。
『發生什麼事了?妳還好嗎?』
「……」
又隔了將近十分鐘。
『我 離家出走了』
紙面滿是皺褶,文字也扭扭曲曲,非常不像她平時的筆跡。
「怎麼會……?」
月深深地皺眉。怎麼會這樣呢?若夢明明說過,她和母親的感情不錯的呀?為什麼會突然鬧到要離家?
『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
「……」
在將字條投進信箱之前,她猶豫了一下。現在問若夢這個問題……真的好嗎?她的情緒肯定還沒平復,現在這樣追問,會不會反倒讓她更受傷呢?「……」
不過,經過考慮後,她還是毅然將它投了進去。
她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
這次,過了許久、許久,仍然沒有收到回覆。
若夢她……該不會心情太過激動,所以離開了吧?不,應該不會的,可是,她或許真的心緒太不穩定,現在根本沒辦法好好回話。月忍不住感到一絲後悔。
『抱歉呢……如果妳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吧。』
『不過,我還待在這裡唷。可以的話,就和我聊聊天吧?』
她一次送出了兩張字條。
說實在,她並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若夢不想理她的話,她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說不定若夢根本已經離開了,只剩自己在這裡苦苦等候絕對不會來的回信。她不禁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可是……
幸好,這些擔心是多餘的。
『其實 我 和媽媽吵架了』
再度傳過來的紙張,照樣是皺皺巴巴的,而且,似乎還有些被浸濕了的痕跡……
『那,妳現在還好嗎?』
『還好 可是 目前 沒辦法回家了』
「……小夢。」
看到這歪歪曲曲的字跡,月的胸口隱隱地痛了起來。
好難過。
好難受,好想哭。雖然,她並不清楚事情的經絡,可是……真的好痛,看著若夢勉強寫下的、那些軟弱又絕望的文字,她的心,就像被人用利刃割著一般,強烈的痛楚如同化膿一般,自撕裂的心頭滲出。
『那,繼續跟我聊天吧?』她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故作堅強寫下遞給若夢的字條。
『好』
這個字,被大大地寫在紙面上,每一筆一劃,都看得出她雙手的顫抖。
『是今天下午吵架的嗎?』
『大概 是早上吧 雖然 昨天大概就已經』(文字突然中斷,月猜測,她寫到這裡就寫不下去了。)
『這樣啊,那,為什麼吵架呢?』
「……」
『沒關係,如果沒辦法說的話,就先別提吧。來聊別的話題吧。』
『好』
『對了,上次借妳的那本書,在手邊嗎?』
『啊 放在家裡呢 對不起……』
『不,沒關係啦,只是突然想起來,想和妳討論一下呢。看完了嗎?』
『嗯,看完囉,真的是很棒的作品呢。』
『那就太好了~ 妳推薦給我的《戰地鐘聲》也很不錯唷~ 雖然我比較喜歡妳先前傳過來的那些未來的作品~ 例如說《風兒與命運之輪》真的很不錯~』
『呵呵,妳喜歡就好~。不過呀,比起現代……也就是妳說的「未來」的作品,我還是比較喜歡古典文學呢。』
『唉呀呀,難得我們意見居然不一致呢~』
……
一段段對話過後,若夢傳過來的字條內容,逐漸變得正常了些,讓月稍微放下了心。看來,她的情緒已經稍微平復了些。
不過,她還是沒有說出,之所以離家出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