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终章

作者:王大发Joan
更新时间:2019-09-27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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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奴法案的最终通过对地中海两大市场都造成了巨大影响。

首先是奴隶市场的萧条——必须按期按比例释放奴隶的法案,使得买卖奴隶的利润大跌。

与之相对的却是刺客暗市的繁荣——据说自从两年前帝国智囊开始推行释奴法案起,一半以上的罗马大贵族都在秘密征召顶尖刺客。凉冰·梅洛——这个天杀的女人释放奴隶,岂不等于活剜人肉?传闻许多大庄园主在私人宴会上毫不讳言,与其白白放走奴隶,不如提前把要损失的金钱拿来雇佣刺客!

但是谁又敢光明正大与昆萨领主为敌?这等同于直接挑战罗马皇帝西乌斯陛下的权威!

凉冰·梅洛劝说皇帝陛下带头释放三千迦太基战俘,又推行释奴法案。这一切不但打击了西乌斯陛下最忌惮的贵族势力,而且每年都让原本对帝国财政毫无贡献的私人奴隶,成为了能缴纳什一税的罗马公民。为这了不起的功勋,慷慨的皇帝陛下大大地加封了凉冰·梅洛的领地。让她成为了整个罗马宫廷中,封地数量最多的宠臣。

为了躲避罗马城中的政敌,凉冰·梅洛大人在法案通过后急流勇退,主动要求退出罗马政坛,回到封地养老。西乌斯陛下也甚为体谅,允诺了这一点。

没想到,即便是逃回了自家封地,凉冰·梅洛居然还是没能躲过仇家的暗杀。她离开罗马仅仅三个月,就被发现因毒暴毙在自己的卧室内。她的家臣阿托克斯率领其余的部下,向她收养的继承人——奥拉·维吉尔·梅洛宣誓效忠,并发誓要找出害死旧主人的凶手!

远方的某条罗马大道上,一个黑发女子却怀抱着一个红发姑娘,坐在马车上阅读手中的信件,不自禁看得哈哈大笑起来。

红色头发的姑娘忍不住说道:“有什么好事儿,值得你笑成这样?”

阅信人勉强止住笑声,挥挥手中的信件说道:“黑风写信告诉我,梅莎丽娜夫人在我的葬礼上因为硬挤眼泪而过度劳累,转过头就在午宴上吃了三条烤鲈鱼!蔷薇!三条!”

蔷薇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人家吃几条鲈鱼干你什么事儿?你怎么不好好反思自己,别人去你的葬礼都是假哭?”

凉冰笑道:“有人肯在葬礼上为我硬挤眼泪,这已经算得上够交情了。其余的大人们,忍住别笑出来就谢天谢地啦!何况,棺材里装的是一头羊嘛。我既然用的是假棺材,也不好意思怨人家不掉真眼泪。”

蔷薇听这人满嘴里又是葬礼又是棺材的,说得滔滔不绝,没来由心窝里一酸,就要掉眼泪。凉冰见了她这副模样,伸手帮她擦擦泪珠,笑着说道:“这岂不是天地至公?有见我死了硬挤眼泪的人,还有知道我没死也忍不住掉眼泪的人。我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说着便低头去亲蔷薇的红色长发。

蔷薇听她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再哭了。就问道:“我们走了这么久,究竟要去哪儿呢?”

岂料凉冰笑着挠挠头,说道:“说实在话,蔷薇,我也没想好呢。”她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怀中一个小银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汪琥珀色的药膏,味道刺鼻。她拈了一些在手指上,笑道:“昨晚悄悄出远门,光顾着赶路了,竟然连帮你上药都忘了,岂不糊涂极了?”

蔷薇便伸手把右肩上的衣服褪下,把肩头递了过去,好让她上药。凉冰细细地把药膏抹在蔷薇肩窝处可怖的伤疤上。

瞧着凉冰神色郑重,蔷薇心中不禁好笑。其实她自己清楚,这药膏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五年前酒神节之夜后,凉冰总是不肯接受她手臂残废的事实。即便语琴反复重申,她无能为力,凉冰也依旧不肯死心,满地中海求医问药,延请伤科名家。然而终是徒劳无功。蔷薇也跟她提过几次,说这伤是她自己下的手,是什么后果她自己当然最清楚,何必白费力气呢?凉冰当着她的面,总是满口应承。转过头就又找了大夫来。

有好几次,大夫们被凉冰缠得急了,说话语气难免重了。当着凉冰的面,说蔷薇的手是无药可医,注定残废。蔷薇看着凉冰一听见残废二字,每每眼眶通红,气得发抖,但她又怕得罪了大夫,叫人家不肯尽心医治,总是忍而又忍,从不在医生面前发过一次脾气。

蔷薇不忍心见凉冰如此气苦,就找语琴商量了个办法。第二天,语琴便找到凉冰,说自己找到了奇方可以医治蔷薇的右手,但需要不少极稀有的药材配成药膏,而且必须坚持擦拭患处很多年,才能慢慢恢复。凉冰一听,狂喜不禁,依着语琴古怪的药方花了半年时间才把药材配齐,从此便每日帮蔷薇上药。

其实语琴的方子也不过就是寻常的伤药配些薄荷油。她故意问凉冰索要虎骨、鹿脑、狮心等等诸般难得之物,不过是哄骗凉冰相信药膏有奇效。免得她再去做无用功。

不过,也许是歪打正着,天缘凑巧。用这药膏擦拭了半年伤患之后,蔷薇竟然真的能勉强动动手指了。再过半年,蔷薇连胳膊也抬得起来了——但也只能把手举到凉冰脸颊那么高的地方罢了。

蔷薇刚举着右手颤巍巍碰到凉冰的脸颊的一瞬间,滚烫的眼泪马上就滴在了她的手指上。蔷薇便只好挪动手指,帮凉冰擦眼泪。岂知越擦越多,她只好笑着说道:“好了。这就算是好了。我的右手能帮你擦眼泪了,也就不算残废了,这还有什么不够的呢?”

凉冰欢喜不尽,把蔷薇抱入怀中,又是笑又是哭,什么话都说不利索,只是来来去去叫着她的名字。过了半天,才说道:“不够!药还是得接着用!”

蔷薇在她怀里笑着说:“总督大人究竟要我这右手干什么苦力活呢?难不成也要我去田里抡锄头吗?”

凉冰也被她逗笑了,摇摇头说道:“擦了总比不擦好。何况语琴的方子这么灵,我们不用岂不辜负了她的心血?”

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凉冰便足足用了这药五年,一直到今天。不过,自那日后,蔷薇的手臂几乎再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好转。连用右手拿勺子吃饭,也依旧勉强。凉冰倒也不灰心丧气,还是每天帮蔷薇擦药而已,也不再四处缠着别的大夫们了。

熟能生巧,凉冰转眼就帮蔷薇擦好了伤药,又掩好了衣袍,说道:“千万不能受风。”就找了条细绒毯子把蔷薇裹好。

蔷薇把凉冰刚裹好的毯子又展开,把凉冰也拖进毯子里来,说道:“我的肩膀受不得风,你的胸肺就受得了风吗?怎么只会说我,不会说说你自己呢?”

凉冰便嘻嘻笑着,抱住了蔷薇又裹上毯子,说道:“我糊涂。”

蔷薇便又问道:“刚还问你,要去哪儿呢?”

凉冰说道:“你喜欢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要不,回你家乡去看看吧?我们也离开那里两年多了。”

蔷薇摇摇头:“西西里是个海岛,海风对你的身体不好。”

凉冰笑道:“你不想念卡西吗?”

蔷薇抿着嘴,点点头,说道:“可惜我们永远不能再见面了。只要她平安就好了。”

凉冰说道:“卡西比你聪明多了,我相信她一定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放弃复国。蔷薇,我并不是说,罗马会是西西里永远的统治者。罗马与迦太基一样,既非西西里岛的第一位主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至少你我有生之年,罗马依然会牢牢统治整个地中海。这是我的判断。”

蔷薇点点头:“这些事,你总是对的。”她叹了口气“但我们是不可能阻止卡西的。”

凉冰轻轻吻了一下蔷薇的耳垂,安慰道:“我托付过奥拉了。她答应我,如果有朝一日卡西被罗马俘虏了,她会尽力帮忙营救的。”说着她又飞快地亲上了蔷薇的唇瓣,笑道:“不用客气,我已经帮你跟奥拉道过谢了。你只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多谢我就好了。”

蔷薇红着脸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的右手,残废了反而有许多好处,是不是?”

奥拉看见酒神节之夜,浑身是血的蔷薇出现在元帅府邸门前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几天,阿托克斯看见奥拉把父亲的黑铁短剑埋在了总督府后院的一颗松树下。当阿托询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小姑娘冷冷地回答:“我要跟她公平决斗!但她现在已经是废人了,而我是战士!战士跟残废怎么公平决斗?”

阿托把消息转告给凉冰之后,总督大人露出了蔷薇受伤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总督低声对家臣说道“告诉奥拉我很开心,并永远为她感到骄傲。”

凉冰回想起这些往事,摇摇头,举起蔷薇的右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说道:“这都不是一码事!我永远不允许你再有第二次这样的行为!”说着她手臂不自禁地箍紧了蔷薇的身体。

蔷薇闭上眼,躺在凉冰的怀里,左手起誓,笑着说道:“凉冰·梅洛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该永远听她的话。请她别生气啦,告诉我,我们下一站究竟去哪儿?去雅典那个山庄,好不好?”

凉冰笑道:“这可不行。这地方阿托知道,昆萨的人要是来找我们,第一个就会想到那儿!我可不想让他们逮个正着!”

蔷薇笑着摇头:“这儿又不能去,那儿又去不得,我们还大半夜跑来跑去的干什么,还不如回昆萨算了?”

凉冰笑道:“东飘西荡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先到处逛个几年,管叫谁也找不到咱们!”

当凉冰决心不让任何人找到她的时候,她仿佛真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奥拉·维吉尔·梅洛甚至在流逝的时间里产生一种恍惚,那个虚假的葬礼骗局莫非是真实的?

这种荒唐的念头一旦浮现于脑海,所带来的恐惧却是真真切切的。为了彻底驱散这种恐惧,年轻的昆萨领主开始带着家臣阿托克斯到处游历。

直到有一天傍晚,奥拉重新踏上了西西里的土地。在一个不起眼的偏远小镇上,听见了两个乡村妇女谈论些家长里短,主要是关于她们村子后山来了一对可怜的姐妹。——姐姐看着又漂亮又聪明,可惜听说有肺痨。妹妹也一样生得很美,却是个哑巴,从没听她说过话,右手还残废了,什么活计也干不了。大概是这些个缘故,姐妹俩没人娶。她们俩把后山没人要的荒地买下来了,种起了蔷薇花。

奥拉和阿托听到这里,扔出了一整袋银币要那两个大婶告知那片荒地的所在。随后快马赶去了那片蔷薇花圃。

急促的马蹄声,是宁静的山谷所罕逢的。这让花田中,原本一边说笑一边修剪花枝的两个人,不无惊讶地抬起了头,眯着眼打量着遥远的来客——锦衣华服的少女和她身后威严难掩的将军。

凉冰看清来人之后,朝蔷薇笑了笑,轻声说了句什么,就把她留在原地。自己慢慢走到了客人的马旁。

“咱们这穷乡僻壤的,怎么来了两位贵客呢?”凉冰笑吟吟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原本僵坐在马上的奥拉和阿托克斯猛地回过神来,立刻翻身下马,跪倒在她身边。

凉冰忙笑着把他们拉起来,说道:“贵人们这样,岂不是把我们乡下人都吓坏了吗?不知有何贵干呢?”

奥拉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道:“我,我思念我的亲人,所以找到了这里。”

凉冰挠挠头笑道:“咱们这穷地方,哪儿会有贵人的亲戚呢?哈哈哈!”

奥拉哭道:“我的亲人要是不认我,我在这世上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凉冰伸手擦去奥拉的眼泪,轻声说道:“怎么会呢?您这么年轻,将来您一定会有很幸福美满的家庭的。无论是去昆萨还是去罗马,都将有数之不尽的繁华,在等待着您。”她说着,弯腰采下一束蔷薇花,递给了泪眼汪汪的奥拉:“您的亲人现在过得非常平静快乐,希望您也一样。这儿不该是贵人久留的地方,太阳快下山了,请回家去吧。”

奥拉接过花束,哭道:“我还能,再来看望我的亲人吗?”

凉冰笑道:“当然。何况这儿都让她找到了,想再躲,只怕也难。”

奥拉破涕为笑,知道凉冰不愿再被多打扰,转身执过马缰,又回头望着凉冰,说道:“您,就没有什么话,要再对我说吗?”

凉冰笑着又挠挠自己的脑袋,想了想,对奥拉低声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孩子,非常敬爱她的一位亲人,日夜盼望着,能成为和她亲人一样的人,并创建和她亲人比肩的功业。

贵人此去,前程无量。

但是,请不要把您的那位长辈当做榜样。不要觉得她所谓的煊赫功绩值得效仿。

她余生的每一夜,都在为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唯一不曾后悔的,就是爱上此刻站在我身后,凝望着我的那个人。”

奥拉远目望去,果然看见红发女子的目光如绵绵长河,倾注在凉冰被夕阳映照着的背影之上。她静静伫立在花海中央。

随后,奥拉就感觉到凉冰轻轻地亲吻了自己的面颊,笑着朝自己挥了挥手,重新跑回花海之中。她的裙摆因为跑动,而轻轻拂过一路的蔷薇花蕊。

奥拉望着她小跑着远去的背影,呆立在原地不动。阿托拍了拍小主人的肩头,笑着请她上马。奥拉细细打量了阿托的脸,说道:“你也哭了,是不是?元帅阁下。”

阿托擦了擦鼻子,说道:“我们该为我们的亲人,感到由衷的高兴。她已经得到了稀世的幸福,不是吗?”

奥拉点点头,朗笑几声,随即就与阿托一同策马离去。

围绕着丰饶的地中海的世界,有繁荣,也有无穷无尽的战争。但是自从这串马蹄声远去之后,这片荒僻的小山谷,再也不曾被战火侵扰。曾有过一些伤痕累累的士兵无意间闯入这片满是蔷薇花的天地,饱经战火的游子们无不被眼前的美丽与宁静所深深震撼。他们在这里休息后离去,回到家乡,终身不再参与任何战争。

山谷无声,花叶无言。不会再有人知道,曾有一段故事,流淌在西西里。一对深深相爱的恋人,长眠在花海之下。不离不弃,直至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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