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东升，夜晚的法租界火树银花，夜莺欢快的歌喉不正是在催促人们出门好好游玩一番吗？

公租借里胡家的别院，车库内，一辆福特小轿车里传来悠扬的歌声。

“夜上海，夜上海……”跟着哼唱的是一位油光满面的公子哥，正是胡家大少爷胡涛泽，只见他定睛看着后车镜，全神贯注地用梳子一下又一下谨慎地留下一道道梳印。

几番梳理并检查后，胡涛泽理了理艳红的领带，这才上了车，启动了车子。

突然，一个黑影闪了出来。胡涛泽连忙踩住刹车，身子随着惯性向前一耸，随即他一脸厌恶地猛拍方向盘。

“胡涛泽，你要去哪儿？”

胡涛泽暗暗一咋舌，像以往不耐烦地回答：“去公司办事。”

女人带着嘲讽，尖声道：“哼！见你这油头粉面的德行，怕不是又要去百乐门吧！”

“我是这个家的家主，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快给我回去睡觉！”胡涛泽低头不再解释，又一次发动了车子。

“让开。”胡涛泽冷冷道。

女子双手环抱在胸前，也不示弱：“我偏不让，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轧过去！”

“呵！”胡涛泽冷笑一声，双手抓住方向盘，“你别以为我不敢。”他蔑视一笑，踩下了油门。

清晨的阳光柔柔地散入昏暗的房间。

“啊……”我缓缓支起疲惫不堪的身子，顺势拉上了窗帘。我睁开眼，待眼睛适应了房间的昏暗，掀起身上厚重的被子。

“啊……又被那帮巡警送回来了。”我拿起放在柜子的头绳，胡乱地扎着头发。昨天办了个案子，结束时竟累得昏了过去，身上的衣服也没换，毕竟那巡警队里全都是群大老爷们儿。

推开门，刺眼的阳光扫射在我的身上，我下头，无意间撇了走廊上的地毯一眼。上面印着双小巧的女士皮鞋的脚印，刚好6.9寸，还粘着一些新土。我这才想起来，昨晚下了雨。

我一边下楼，一边从灰色的背带裤的裤包里摸出一盒哈德门，从里面抖出一支，用嘴衔住，又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一盒火柴，随手一擦，眼头被点燃了。

“早，弗兰克太太。”我向正浓妆艳抹的弗兰克太太打招服，一口烟顺着我呼出的气缓慢吐出。

“哟！又在抽烟啊，魏拂。”弗兰克太太调侃道，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

我没有回应她的调侃，反倒走到沙发前，缓缓坐下。柔软的沙发包裹住我的背部，我只穿了一件衬衫，凉飕飕的感觉从我的背上蔓延开来。我将腿翘在另一只腿上，吐出口中的仙气。

“来新人了？”我问。

“嗯。长的倒是不错，听说是警校里毕业的，怎的？碰对眼儿了？”弗兰克太太打趣说道。这几年她可真把我当成男生了，一天两头时不时给我说说媒，真是把我的心都操完了，自己的事儿都还落在那儿。

我苦笑，自己连那新人的面都还没见过啊。

我用手夹住烟：“再见，弗兰克太太。”

“嗯，再见，亲爱的。”她朝我抛来一个媚眼，我赶忙转头，径直离去，身后还传来了她的笑声。

我又叼住烟，向巡捕房走去。

“您好，我是来报道的，华东第一警校的第五期毕业生。我叫秦舒桐。”秦舒桐身着一件黑色大衣，头戴一顶灰色画家帽，微卷的长发扎了起来，垂下的发尖刚好齐肩。一双纤细的手递出了一个文件夹。

“你就是秦舒桐啊。”探长沙川接过那个文件夹，瞄了照片一眼，再抬起头，核对着，“听说在警校全科第一。”探长顿了一下，窗户外趴满了警探，个个都笑眯眯地盯着秦舒桐，探讨声接连不断。

“刑侦技能优，射击优，格斗优。”探长翻看着秦舒桐的资料，随即向后一靠，赞赏道，“不错。”

“诶，都看什么呢。”警探叶吾能走了够来，警探们分分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让我看看。”

他瞄了一眼，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哦。就是那帮记者闲着没事儿，啊。非说这公董局重男轻女，现在好了，派来个女警撑门面，切。”说罢，他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我刚迈进大门，就听见探长室那边穿来的谈话声。

新同事今天来了？我心想。上回就听沙川说过我们公董局男女比例过于悬殊，这回招了个女生，还是个狠角。

探长站了起来，他走到衣架旁，拿起放在上面的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飞速地向门外走去，嘴上还不忘说着：“学校和实战是两回事儿，巡捕房不养闲人。”

秦舒桐紧跟他的脚步：“明白。我会努力提高自己的实战经验的。”

见探长走了出来，叶吴能立马摆摆手：“散了，散了，散了啊。都没事儿干是吧，你们。”一大群警唏嘘着，蜂拥而逃。毕竟秦舒桐可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只是看一眼就能记住那清秀的面孔。

“我现在就想向您申请一张搜查令。”秦舒桐正言道。

“你还需要搜查令？”探长表示不相信。

“是！住在我公寓对面的一个女人很可疑。我昨天早上在她的房门外听到了枪声。。”

“你还听到了枪声？”

“没错。听声音是柯尔特M1911，一共响了三次。”

“嫌疑人还是你邻居？”

“是。女性华人，身高一米六七左右，二十岁左右，身材纤细，就像是……”她微微一撇头，看见了正在向大厅走来的我。她停滞了下来，疑惑地盯着我看了又看。

探长嘲讽一笑，走开了。而秦舒桐的眼睛还定在我的身上。她猛地回想起来，我不正就是她的邻居吗？

我走入了大厅，秦舒桐快速奔来，抄起一旁的盆栽直直地向我投来。我顺势用手一挡，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秦舒桐已经跑到了我的身前。她一把抓住我的高抬的手，向她的左边一拽，我的重心向右一扬。紧接着，她狠狠地给我的小腹来了一脚。我的腰向后一挺。顺势，她将我向右一按，我脸触地，倒在了地板上。

叶吾能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端着杯子站了起来。

“撒手！”我挣扎着。

“别乱动！”

“撒手！”

“探长，我说的就是她。”

探长连忙走了过来，伸出两只手，安抚般地对秦舒桐说：“诶，好好好。好了，好了，好了。秦舒桐，没事儿了。他是我们巡捕房的警探，魏拂。”秦舒桐缓缓地松开手，我摸着脖子吃力的站了起来。

“没事吧？”探长问。

“没事。”我揉着发痛的手臂，“什么是不是我的？”

“我昨天早上听见枪声了，就在你房门！”

“啊。那是我在做实验。”我摸摸发痛的下巴，解释道，“听说过幽灵子弹吗？想要子弹消失，你只要用和目标相同的材质去制作弹头就可以了。我昨天早上是在对地板开枪。”

“你真的在做实验？”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废话。”我一边走开，一边嘟囔着，“手劲儿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