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装满文件夹的柜子前,随手抽出一本,翻看起来。
“你真的是这儿的警探?”秦舒桐问道,她环顾四周,除了自己这个新人和我以外,其余的人可都穿着警服呢。
我没有抬头,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抖出一根,含在嘴里,点燃了。我吐出一口烟:“按理说我应该是侦探,由于巡捕房的破案能力太差,所以经常需要我这个‘特别顾问’,提供技术援助。”我说完,瞄了叶吾能一眼,他憋着头,脸气得像猴屁股一般。
“魏拂,说话客气点儿。”沙川走了过来,“她是新来的警探,秦舒桐。”
我抬眼,微微一笑,接着又低下头:“她毕业于华东第一警校,今天是第一天来到巡捕房。而她这个人,性格开朗,急于表现。”我又看了秦舒桐一眼,她先是一惊,后又沉下脸来。
“她怎么知道的?”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小声交谈着。
“诶,探长。下一个需要我解决的案子是什么?”
“没有,没有。”沙川连忙冲我摆手,“都是寻常的小案。”
“不!我自己来,我自己找。”
我发现了我的目标:妻子离家出走,丈夫报警寻人,至今了无音讯,生死未卜,已离奇失踪多日。
“有意思。”我吐出口中的烟,接着站了起来。
“哪儿有意思了?”沙川问。
我看了秦舒桐一眼,她完全没有疑惑的感觉。
“新人,你说说看。”我走到另一个桌子前,倒了一杯水。
“这个报案人说他最后一次见到妻子的时候,他妻子身上穿的是,姜汁黄朵云绉的旗袍,穿着金黄色的高跟鞋,戴着珍珠耳环,右手的手腕上戴着翡翠手镯,手上涂的是红色丽寇的指甲油。”秦舒桐不慌不慢地解释道。
我一手拿着未吸完的烟,抿了一口水:“不错。那么问题又来了。你昨天入住公寓的时候,接待你的房东弗兰克太太,她穿戴的是什么?”
她回想着,开口道:“紫色露肩旗袍,深红色镂空的高跟鞋,手上还戴着珍珠戒指。”
“那她有没有涂指甲油?”我放下杯子,把烟放进了嘴里。
“涂了。”她自信地说,“棕色的。”
“错。她涂的是酒红色的指甲油。”我又吐出一口烟,“你身为一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连昨天见过的人都记不住。而这个报案者的妻子已经失踪了多日,他却能记得这么多细节。所以,他要么是个天才,要么,就是在说谎。懂了,探长?”
我冲他们笑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枪,转身离去:“新来的,你有工作了,跟我走。”
秦舒桐连忙跟上,我这才发现她才齐我眼睛。
胡宅——
秦舒桐敲了敲黑色的大门:“有人吗?”
探头的是一个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老爷爷,他皱着眉:“哎呦。走走走!说了多少遍了,少爷不在家!再敲的话,我打电话叫巡捕了!”
秦舒桐亮出了自己的警徽。
“老伯,我们就是巡捕房的。”
无奈之下,老伯放我们进来。
我们穿过一条小路,路的右边放着一个小推车,里面有一个用来修理花草的剪子,小推车的旁边还放着一个铲子。我抬头忘了一眼,前方有一盏黑色路灯。左边的草丛明显有翻动的痕迹。
嗯?我撇了地上一眼,缓缓蹲下,拿起一些地上的砂子看了看,廉价的灰砂一抓一大把。
“魏拂?”秦舒桐叫着我。
我丢下手中的砂子,快步跟上,顺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放进了嘴里。
“汪汪!”宅子的左边,我的右侧有一个花园,里面养着一只狼狗。
“请进。”老伯说。
我四下打量着这栋宅子的内部,右侧的博古架上摆满了。
“我去通报。”老伯说。
“好。”我答道。
“啊。这一家,可比弗兰克太太家有钱多了。”秦舒桐赞叹道。
我凑到她的跟前,小声说:“以前有钱。刚才我们走的小路整体铺的是颗粒均匀的灰白砂,可最新补充的一小部分却是不值钱的灰砂。家里来了客人,连个茶水都没有,说明整个房间除了这个老头之外没有其他佣人了。应该是付不起工钱,都辞退了吧。”
我指了指右侧的博古架,接着说:“还有这博古架。博古架的特点就是错落有致。你看这些花瓶,样式重复,颜色重复,描画重复。说明这房间的主人只剩这些花瓶是古董了,为了补充门面,所以都拿出来了。”
秦舒桐走上前,将一个花瓶向内一转,上面分明有个很大的缺口。
“所以这只坏了也没有被换掉啊。”她小声说。
“咳咳!”楼上传来了咳嗽声。
我们抬头向上望去。
“您好。”秦舒桐说。
站在二楼的是一位体型富态的老阿姨。
我们坐在沙发上。我随手摸了一下沙发的梆子,上面沾满了灰尘。
“涛泽病了。有什么话跟我说吧。我是他母亲。”胡老夫人说。
“胡涛泽真的病了?”我靠在沙发上,习惯地抬起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上。可我身边的秦舒桐却坐得直直的,双腿夹在一起,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胡老夫人停了一下,答道:“真的病了。自从雪竹出走以后,他天天茶饭不思,躲着不愿见人呐。”
桌子上摆着一个有些油渍的盘子,盘子的下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牛排大餐”。
“茶饭不思?只吃理查饭店送来的牛排大餐?”我接着问。
胡老夫人腼腆似地一笑,不好意思般地说道:“这是我点的。”
“妈!”一声清脆的男声从二楼传来,胡涛泽扣着身上的纽扣,快速地下着楼,“谁来了?是不是采芝斋送点心的?”
我们抬头看着胡涛泽,我趁机瞄了胡老太太一眼,她神情一耸。
当胡涛泽看到我们的时候,脸上的欢喜瞬间暗淡了下来。我抬起一只手,冲他打招呼。
“这二位是……”
“巡捕房的。”胡老太太收住惊慌失措的神态,镇定道。
“巡捕房?”胡涛泽手插着腰,说,“你们那个叶警探是来过的呀。结案了。”
秦舒桐走到胡涛泽的跟前,道:“胡公子。”
“嗯?”胡涛泽应了一声。
“叶警探已经帮您找到您太太了?”
“还……没呢……”
“那怎么就着急结案了?难不成,您不想找到尊夫人。”
“哈。没、没有。”他看了胡老太太一眼,“呃。欢迎,欢迎。”
“你们巡捕房不是很久没有消息了吗。我们以为人找不到,没有希望了。”胡老太太连忙救驾。
“您平时和太太的关系如何?”秦舒桐又问。
“我……”胡涛泽刚想说,却被胡老太太打断:“这、这小两口,年轻夫妻,这吵吵闹闹的,还不是家常便饭吗?是吧。”
“她离家出走的当天,你们有发生过争吵吗?”秦舒桐不懈地问。
“这倒是她无理取闹了。三天两头闹着回娘家。”胡老太太又抢先道。
“汪雪竹失踪后,你们是不是一直就在家里等消息?”秦舒桐憋住想要发火的念头,又问。
“是啊。呃,就是三天前,去给我爹扫了个墓。”胡涛泽看了胡老太太一眼,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这也是求老头子保佑,人能尽快地找回来。”胡老太太又说。
“对对对。”胡涛泽连忙和上。
“胡老夫人,我们想和胡公子单独聊聊,麻烦您,回避下?”我灭了手中的烟,将它丢进一旁的烟灰缸里。
我和胡老太太对视良久,她微微抬头,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