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

正月，再過不久就升高二了。我們四人約在一月三日去參拜。參拜完之後，我們到老地方聚餐。

我們依照之前討論的內容，由朱里先開口：「侑，你最近心情好像不錯？」

聽到朱里這麼問，侑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後換我說：「一段時間沒聽你提到學生會的七海學姊，跟學姊還好嗎？」

聽見我這麼說，侑抬頭望著坐在旁邊的我，朱里跟曆則是直盯著她看。

「────」侑的表情顯得很僵硬，但是眼神明顯想訴說什麼。

這時，曆投出了大直球：「侑跟七海學姊在交往嗎？」

聽見曆這麼說，侑的表情愣了一下，但是隨即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然後露出微笑說：「嗯，我跟燈子學姊交往一段時間了。」

『嗯，我跟燈子學姊交往一段時間了』

這句話像是一根長長的棍棒，往我的胸口一陣猛敲。侑對七海學姊的稱呼變了，那變化就是他們的關係已經改變的證明。

胸中湧起一股悶痛的感覺，彷彿連呼吸都覺得痛。

我以為我並不在意侑跟誰交往這件事，沒想到實際聽到她說出口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

我好不容易才勉強維持笑容，朱里跟曆則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侑似乎也察覺我們的問題是有備而來的，她看著曆問：「曆什麼時候發現的？」

曆淡淡的回：「之前就隱約查覺了。侑在去年二年級的修學旅行前跟七海學姊發生什麼事了對吧？」

不等侑回答，朱里就一臉興奮的表情說：「侑跟七海學姊是怎麼開始的？該不會是第一次見到學姊就喜歡上她了吧？」

「才、才不是。真要說的話，是學姊先喜歡上我的。」

聽見侑這麼說，我們三個人將臉湊向她，要她說清楚。

面對我們三人的逼問，侑剛開始是露出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表情，但是經過幾秒之後，露出豁出去的表情，將她跟七海學姊之間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聽完侑跟七海學姊之間的故事之後，我跟朱里都露出訝異的表情，曆則顯得平淡許多。

「被學姊告白，也沒被要求要交往，還讓學姊任意親吻跟撒嬌，直到前陣子才確認彼此的心意並正式交往…我沒聽錯吧？」

這跟我當初聽到侑的抱怨內容完全不同啊，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落差？

不，照侑這麼說，抱怨七海學姊的那時候，他們就已經接吻好幾次了？那是在抱怨什麼？這根本是在放閃吧？

朱里也一臉訝異，但她訝異的點跟我不同。

「侑跟誰都可以嗎？如果當初告白的昰其他人，侑會不會也答應了？」

如果是這樣，那也是很大的問題。

但是對朱里這句話，侑的反應卻很大：「才不是誰都可以！我被同班三年的朋友告白也沒接…」侑連忙趕緊將嘴巴捂住。

但是我們都沒漏聽這句話。

我們三人看著侑，要她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聽完侑一直以來隱瞞的事情之後，我深深覺得懊惱。

為什麼我們這麼不可靠？為什麼我這麼依賴侑？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我卻沒能讓侑對我們傾訴自己的事。

我想不止我，朱里跟曆應該都有相同的感覺。

我們三人聽完侑隱瞞許久的戀愛故事後沉默了一會兒，侑的表情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

她戰戰兢兢的說：「那個…對不起，我隱瞞那麼久…」

看著這麼老實道歉的侑，我們的氣都消了。

「別再這麼見外了，侑。」曆嘆了一口氣後說著。

「是啊，有煩惱都可以來找我們商量喔。」朱里說。

我則是跟著說：「如果跟七海學姊吵架，我們可以聽你抱怨喔。」

我發現自己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胸口像是有一根針在扎著。

好痛。

明明朱里或其他朋友說自己的戀愛煩惱或放閃時，我都沒有這種感覺，為什麼對侑跟什麼人交往這件事感到排斥？

我想，就算侑交往的對象不是七海學姊，我也一樣會有這種感覺吧。

對於我隨口說出的這句話，侑思考了一下，接著淡淡的說：「應該不會吧。學姊忙著劇團的練習，明年也會退出學生會，別說吵架，應該連見面的機會都會變少。」

她在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表情顯得很寂寞。

我們三人對望了一下，朱里露出笑容說：「第一次看見侑露出這種表情耶。」

「對啊，侑以前從來不會因為特定的人或事露出困擾或抱怨的表情。」曆也跟著笑著說。

從那之後，我們之間聚會時又多了一個話題。

就跟侑的預告一樣，七海學姊跟侑在學校的交集越來越少。我們升上二年級，七海學姊也跟著升上三年級，她退出學生會，侑則繼續忙著學生會的工作。

接著我們升上三年級，侑跟當初選高中時一樣，煩惱著到底要報考哪一所學校煩惱很久。

考上大學之後，侑偶爾還會回高中探望學生會的學妹，說是在他們手上復活的學生會話劇繼續留傳下去了，偶爾被邀請回學校擔任顧問。曆則是持續幫忙寫劇本，當作文筆的練習跟經驗的累積。

光是忙這些事就忙到暈頭轉向，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跟心力向我們報告她跟七海學姊的事情。

就這樣，我對侑跟七海學姊交往這件事一直沒有實感。

直到上週，還在暑假的我們，接受侑的邀約，到遠見東參觀他們的文化祭，我也是直到那之後才第一次見到侑的女朋友，七海學姊。

VII

得知侑跟七海學姊交往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年多了，真正見到她是上週的事。

除了七海學姊以外，第一次見面的還有侑在學生會的其他朋友。一位是之前就一直聽朱里提到的堂島，另一位是幾乎沒聽他們提起，就連大學也在遙遠的關西的槙。

「佐伯學姊說之後跟我們匯合，既然人齊了，咱們就走吧。」

「咦？七海學姊呢？」

「她說來不了啦。」侑的表情很明顯在鬧彆扭。

「什麼嘛──我還想說看看侑的女朋友長什麼樣呢。」但是聽到侑說她無法出席時，我鬆了一口氣。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在模擬著見到侑的女朋友時要露出祝福的表情，對他們說聲「恭喜」。　　

為什麼？明明這麼久了，為什麼我還是無法做好用平常心跟侑的女朋友見面的心理準備？

文化祭很有趣。

我們四人一起吃吃喝喝，看到投球遊戲則是跟侑來一場比賽。

彷彿我們四人的時間停留在國中時代一樣，沒有任何人能介入。

但是不知不覺，朱里跟堂島一起行動，變成我們三人逛攤位。

接著是學生會的話劇。

侑，曆跟我坐在同一排。

可能一直以來我們三人都是離戀愛很遠的人，所以三個人一起行動還滿常見的。大概，我們也已經習慣朱里會在聚會的中途因為男友的事情而換座位這件事了。

這次卻不一樣。

已經就坐的侑突然站了起來說：「抱歉，我稍微出去一下。」

一時之間我還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了，露出疑惑的表情對她說：「已經要開始了啊？」

侑的表情顯得慌慌張張的，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不對，是很久沒見到了。

「我會站在後面看的！」

說完，侑跑了起來。

聽見佐伯學姊對她說「走好」，我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是原本說來不了的七海學姊來了。

侑為了見她而跑了起來。

話劇結束了，我們再度碰面是在外面的事情了。

七海學姊像是理所當然般站在侑的身邊，其他人對他們兩人站在一起似乎也沒有特別的反應。

她，好美。

雖然之前就聽說她是個美人了，但是實際看見之後才真的感受到那份美。而且行為舉止看起來很成熟優雅，完全想像不出她會是侑口中那個任性的人。

她跟旁邊的佐伯學姊相比，顯得比較中性，身高跟我差不多。

侑喜歡這種類型啊。

不，因為昰七海學姊，侑才喜歡她的，只是她剛好是個美人而已。

雖然知道，內心的某個角落卻始終無法接受。

侑跟七海學姊以及佐伯學姊有約，所以往同一個方向。

我無法直視他們兩人。

我轉過身，因為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是什麼表情，也害怕被別人看見我現在的表情。

VIII

一個星期過了。

時間過得好快，暑假再幾天就結束了。

吃完早餐，我回到房間。

我想起餐桌上的無花果。

「無花果，因為外觀只看得到果實，看不見花果而得名。」我再度唸著剛剛搜索到的資料。

沒有花的果實，不，在過去被視為沒有花的果實，近代的研究則發現它的花長在果實裡面。

「在不知不覺間，連開花都沒被察覺，就結成果實了。哈哈…」

我用手掩著我的臉，因為我發現臉頰有一道眼淚流了下來。

「連開始都沒開始，我就失戀了。明明早就知道了，為什麼要到真正見過對方才死心呢？」　

心，好痛。

侑，內心第一個浮現的詞。

原來，我喜歡侑這麼久，也失戀這麼久了。

第三學期快開始了，曆出版了第一本小說，往自己編織的路前進，朱里跟堂島交往了三年，侑跟七海學姊交往了將近四年，他們都變了，我也該改變了。

這次的無花果還沒察覺就結果了，下次，我一定要早點察覺，讓它在我手中結出滿滿的果實。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