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a醒来的时候以为她还在做梦,她以为自己睁开眼睛了,她确信自己睁开眼睛了,可她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Anna浑浑噩噩的脑子让她以为自己戴了眼罩,于是她艰难地眨动眼睛。
可是Nothing,眼睛上不存在幻想中的眼罩,她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不开灯呢?Anna想伸手去触碰周围,她想知道自己在哪里。
但是在一片漆黑中,Anna却只感觉自己是被一块厚重的石板压住,浑身上下酸痛而无力。
她试图发出声音,试图在黑暗中寻求帮助,但是嘴唇却像是粘在一起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
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慌乱的Anna试图回忆,但脑子里却空荡一片,她越是拼命回想大脑就越是抗拒的发出疼痛,直到那痛剧烈到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脑子被切开搅碎了。
Anna也试图去听周围的动静,她期望能听见人声,“求求你,谁都好,请你救救我(Please,anyone please ,help!)”
她拼命地喊,声音逐渐从无开始响亮,然后成了呜咽,可她依旧没有听到回音。
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她绝望的呼喊独处。
这就是奇迹发生的那天,跟往常一样,Anna和太阳一起醒来,但从今天起她再也不在乎了。
失明了是没有实感的,她反正不曾见过阳光;车祸了是没有实感的,失去父母是没有实感的,别人话语中曾经的自己是没有实感的,名字是没有实感的,但这些也无所谓了,反正她都不记得了。
但这些她失去了的东西却又是恼人的,像是Anna欠了他们很大一笔债一样嘴脸狰狞地追着她讨要。
她要付给失明无法避免的磕碰淤青,要付给车祸一笔不小的治疗费,要应付那些手术后遗症,还要理解送医不及时造成的视神经损伤归根结底是她运气不好,她还要应付父母(陌生人)的葬礼,在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葬礼上身心俱疲的应付那些言语伤人的陌生人。
节哀?不,让Anna难过的不是棺材里的陌生人,她为感觉不到悲伤的自己难过。
Anna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她知道自己只是运气太糟——糟到让从前的世界弃她而去,她甚至都不会发脾气,只是努力地学习一个残疾人所有能应对世界的方式。
但,Anna认为命运也确实是给了她一扇窗的,让她在最无助,无助到连努力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让她足够幸运的遇到了Rapunzel。
Rapunzel是一个远房的亲戚,她们在她失忆之前也并不亲近,但在Anna最强颜欢笑的那段探望高峰期里,Rapunzel是唯一一个会不合时宜地告诉Anna“我相信你可以靠着自己挺过来”的人。
她不会插手Anna在别人眼里“像只苍蝇一样慌张乱撞”的练习,也不会强迫Anna接受她不想要的帮助,她只是陪着Anna重新的,任由她像孩童一样辨识世界,她甚至会和Anna一起毫无顾忌地讨论该使用什么工具让Anna“看”到她自己所喜欢的画。
Anna被这个人拯救了,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活。
然后是现在,Elsa出现了。
Elsa最开始是出现在Rapunzel为她念的她失忆前写的日记,接着是父母的日记,家里那本厚厚的剪报,最后是Anna的噩梦。
Anna有时会梦见Elsa被拐走的那一天,梦见被黑影拖拽着离开的小小身影。
Anna听见自己喊着Elsa,听见自己喊着对不起,而她,此时失忆的她却总是难以理解潜意识唯独残留这段记忆的原由。
但,她还是决定期待这个“姐姐”。
若是她空白一片的内心,若是在昏迷的长久噩梦中被悲伤摧残着恨不得放弃一切才最终醒来的自己,依然对这个人念念不忘的话……
她从压抑的梦中清醒,在漆黑的怀抱里叹气。
伤痕累累的Anna决定要对这个陌生人怀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