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驱车来到离公司三条街的一栋大厦,停好车后我上了8层,来到了一间叫“丽苑”的港式茶餐厅。
立即有服务员笑着迎上来:“小姐几位?”
我摇头:“我找人。”
开在大厦中的餐厅并不会太大,我很快在大厅里找到了喻至韦。
她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朝我举手示意。
“这家店我还算熟,所以选在这里,希望他们的餐品能合你口味。”
“无妨,我不挑食!而且我没吃早饭,现在吃什么都香!”
我坐下后点了一个双拼,据案大嚼。一上午粒米未进,实在饿了。
喻至韦在我点餐之后叫了一个芝士通心粉。
“我昨天还以为最快要等过年后,才会再见到凌小姐了。”
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然而,她只是笑着,眼神澄澈。
也许,她只是想在我面前搏个好印象,以期能顺利转至地产部吧!
“我也没想到!”我咽下一口饭,“这件事最后是由你彻底解决的。”
“只是碰巧而已。”
刚才在外面接到喻至韦的电话,才知道那个秃头的王永年和他老婆都是喻至韦的旧识。准确的说,是喻至韦小时候的邻居,后来喻至韦一家搬走,和以前的邻居自然没了联系。
也是凑巧,今天喻至韦旧地重游,正好碰到王永年老婆在楼下。只是随便聊上两句,那位王太太就半是诉苦半是炫耀地将自己的“绝妙计划”吐露出来。
喻至韦知道后不动声色,也不明说自己现在正在顾氏上班,只淡淡说上几句,就连消带打,让王太太知难而退了。
怕是比昨天劝小齐离职还要轻松三倍。
喻至韦在解决王太太那边的问题后便打电话通知我防止我空等,当时正好接近午饭时间,就顺便约在餐厅见面了。
我乍听此事,还不相信。不过想想,我已见识过王永年的色厉内荏,当然能想象到他老婆的外强中干。喻至韦有此成果,不足为奇。
“你其实顶适合在公关部工作!”
我如此评价道。
她摇了摇头。
“我前一家公司的上司也如此说过,可我并不这么认为。”
“我很佩服公关部同事们的辛劳,然而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毕竟有限,我希望从事能让自己真正全心投入的工作。”
我自明她之所指。
应该是有昨天的经验在前,喻至韦知道我不会即席对她刚才那句话做出什么回应,便为自己叫了一杯咖啡,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在这之前,我会先在国外好好享受假期。”
我这才发现喻至韦身旁有着一个小型拉杆箱,恰好被桌子挡住了,难怪我刚才没有发现。
“你要带着这个行李箱出国吗?”
我心生疑惑,要把出国一周的所需用品都装进去,只带一个小箱子可有点勉强。
不过大概也只是我思维固定,我以前看外国电影,大部分洋人出行就只背一个旅行包即可!
“嗯,我去父母那里度假。”
原来如此,在国外有亲人照应,那自是不必担心了。
虽然自己身在国内,但每年仍有固定时间能飞往国外与父母共叙天伦,这也是普通人的小小幸福吧。
我微微笑,心头没来由地替喻至韦感到有些高兴。
“你父母在国外工作?”
“他们已退休,在国外是颐养天年。”
喻至韦又补充道:“他们早年一直做点小生意,虽然还算顺利,但太过操劳。尤其这几年,精力是越来越跟不上了。我又无意继承,他们便把生意盘给了一个老熟人,自己移民国外享福去了。”
“难得他们肯急流勇退。”
“我父母一向看得开,也常对我说人要知足常乐。只是我天生要强,总是并不满足!”
“只要不走旁门左道,那要强也没什么不好。”
我是真心这么说的。
这世上像喻至韦这样不满足于现状的人有很多,人总要有欲望才会想奋进。还好大多数人也都会和她一样,走正途努力奋斗,要多得是像小齐那样的人,那可真是一天世界了。
喻至韦听我这么说,脸上蓦然呈现出一种我难以解读的奇异表情。
那表情里透露出的有伤感、怀念、难过,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我骇异。
我并不能理解我的这句话为什么会让她有这个反应。
半晌,喻至韦淡淡笑道:“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联想她刚才的表情,我猜那一定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但她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愿,我更不便刨根问底。
“抱歉,想起了点往事,稍微有些走神!”
谈话能进行下去让我松了口气。
“没关系,思维最难以控制,我也有过同样情况!”
我招来服务员,把我们的盘子收走,正打算结账。喻至韦提议:“我很喜欢这家店的甜品,是否需要我给你推荐一二?”
我看了下她的旅行箱。
“不耽误你时间吧?”
“下午4点飞机,吃个甜品时间总是够的!”
我不否认我也想趁机再和她多相处一会儿,于是欣然同意:“那有劳你了!”
“如果你习惯榴莲味道,我推荐这里的榴莲酥。其余有芒果班戟、牛奶炖蛋、蜂蜜厚多士,都是我常点的甜品。”
“就这个榴莲酥吧!”
吃甜品中,我问她:“你之前是在哪家公司高就的?”
“丰益集团,在那里做了三年的营销部经理。”
“嗯,那也是家有规模的公司了。”
我内心好奇,喻至韦在丰益也算是有自己一方天地了,何必跑到顾氏看人脸色?跳槽是寻常事,但不说人往高处走,待遇总要和上家公司差不多持平。丰益虽然不如顾氏,也是发展稳定的名企,喻至韦到顾氏,不论地位还是收入,都要屈居在周仕德那种人之下,这是何苦?
喻至韦只看了我两眼,就明白了我心中的疑问:“丰益待我着实不错,我原本不必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入职顾氏。不过这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待有机会,容我慢慢向你述说。”
我不再追问,此时此刻确实也不适合追忆往事。
吃完甜品,我们在大厦前道别。
“原本是打算请你的,最后竟要你付账,这怎么好意思?”
我笑,然后说:“今天已经要你费心了,怎么能再要你破财。而且,也让我有个借口好等你下次请我,以便能够聆听你的故事。”
在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喻至韦的眼睛亮了亮。
和喻至韦分开后,我赶紧回家把自己捯饬一番,然后拎着几天前就已准备好的礼品,去拜访乔尚元,每年都在这位世伯家跨年在我的生活中已是惯例。原本我是该再早些过去一起准备晚饭,奈何乔世伯、乔伯母和我都不擅做饭,于是在有一年折腾之后,终于决定以后都请本市星级餐厅大厨上门服务。
我到乔家时,预约好的大厨已经上门。乔伯母一见我就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并端出早已备好的糕点水果让我全部吃光。
“不不,乔伯母,这些都吃完回头年夜饭又该吃不下了。”
“年夜饭慢慢吃就好了,急什么!你看你瘦的!”
我实在汗颜,其实若论身材样貌,我往人群中一站倒也不至于自惭形秽。只是按乔伯母说的,仿佛我瘦骨嶙峋,何至于此?
乔尚元想跟我谈谈之后的度假村项目,刚开口说了半句,乔伯母就拿眼一瞪,张口骂道:“你呀你,阿政在公司辛苦了一整年了,好不容易过年能喘口气,你都不让她休息!你非要一天24小时都谈公事是吧!”
乔尚元尴尬地搓了搓手,朝我笑道:“你看看她,当了一辈子教务处长,退休了还要在家里耍威风。”
“怎么了?!”乔伯母顿时柳眉倒竖,作势要打。
“没什么没什么,你和阿政慢慢聊,我去看看年夜饭怎么样了。”
我抿嘴而笑,听说乔伯母当年在大学里对学生严厉至极,甚至被学生取了个“巫婆”的绰号。真相如何,我不在那所大学,不得而知。但对我来说,如今的乔伯母就只是一个和蔼慈祥的长辈而已。
到吃晚饭时,乔伯母又不停往我碗里夹菜,并对我嘘寒问暖,关心我工作是否顺利。
我并不嫌烦,只觉得温暖。
白天与喻至韦吃饭之时,我隐隐羡慕过她能与父母团聚,毕竟我父母当年意外离世对我而言是难以言说的沉痛遗憾。是乔世伯夫妇怜惜我孤身一人,收养我后对我爱若亲女,却并不溺爱纵容。他们悉心将我培养长大,甚至不顾我再三推辞,坚持供我出国留学。我工作后遇到困难,也是他们给我指点建议,同时又尊重我的意向,尽量让我自己做决定。
要说家庭亲情,我从乔世伯乔伯母身上已经获得许多!
故此,我早已视乔世伯夫妇如我亲生父母一般,相信我父母在天之灵,见此情形也会引以为慰!
饭后,我同乔伯母一起洗碗收拾。待一切停当,乔世伯就招呼我和他一起去偏厅聊天。我像往常一样想拉着乔伯母一起坐下来聊聊家常,但她笑着摇头拒绝。
“你们啊,聊不了多久又该谈工作了,我可不爱听!”
乔伯母起身给我们泡了一壶茶后就自己去看电视了。
乔家所在的这幢大楼靠山环海,位置极佳,乔世伯当初买下的又是视野极好的30层。要是在夏天,坐在主客厅的露台上,一眼望去就能收尽满目海景,兼有海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完全能忘掉俗世烦恼。
当然现在是大冬天,并不适合吹什么海风,但坐在偏厅里品尝一杯好茶,倒也别有风味。
“前几天董事长叫了我去他家谈公事,顺便请我喝了一盅茶,说是建光实业张氏父子上顾氏拜访时特意送的母树大红袍。” 乔世伯呷了一口茶,轻轻吐出一口长气,“那茶的确是好茶,可惜了。”
“董事长不太喝得惯,倒是更喜欢之前喝过的御前十八棵。”
一句话听得我心头恻然。
曾几何时,多少企业机构的老板上门请建光承建他们的工程还要苦候机缘,给出的条件还极其优越,令人怀疑这些甲方是否真能获利。乔世伯曾笑说要是建光将这些工程全部接受下来,排在最后的那一个机构怕是等个几百年都无法看到工程完工!
夸张吗?一点也不。
建光第二代掌舵人张子恒的妻子庄黛眉是本市金融巨子庄鸿笙的掌珠,根据传媒报道可知二人是大学同学,倒也不算盲婚哑嫁了。据说当初庄鸿笙并不支持这段婚姻,是庄黛眉再三坚持,才让庄鸿笙勉强同意。
即便在富豪之间,也是分得出层次的。亿万身家当头的数字后面跟了几个零,当然大有区别。
庄鸿笙本人不但位列本市富豪前十,庄氏还和国内外一些金融机构都有交情。建光有庄氏这样一个合作伙伴,加上自身的体量,势头最盛之时,本市几位建筑业巨子也要相让三分。
所以只消想想张家的姻亲是哪家,就不难理解众人为什么争先恐后地做这锦上添花之举,甚至不惜赔本让利了。
张子恒并非是个没本事的二代,不然张志光也不能在这个年龄就放心把江山交给儿子,但他心里必然门清,知道商界中人如此赏脸,至少有一半是冲着能间接和庄氏扯上关系而来的。
故而,去年当这位张公子传出婚变的时候,反应最激烈的还不是他的岳家,而是自家老父、建光实业前董事长张志光。
坊间传闻张子恒在老父盛怒之下仍然不改心意,坚持要离婚另娶他那个真爱,直把那张志光气得吹须瞪眼,差点犯心脏病。直言要是儿子执迷不悟,就把他赶出家门,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这张子恒倒真硬气,硬是离婚住进了情人那周边环境一塌糊涂的小公寓里。只可惜不过半年,就对外宣称和平分手!
到底是不是和平分手,外人不得而知。各种小道消息却传得绘声绘色,连路边小贩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不外乎是女方爱财,发现真的难以从男方身上捞出油水后,就翻脸不认人了。最后连分手之前,都要诈男方一笔分手费。这笔钱呢,自然是最终不忍抛弃父子亲情的张志光出了,难得儿子有可能回头是岸,就当破财止损了。
真真叫人叹息。
怎么说呢?就算只是捕风捉影,人们对同样有错的出轨方和第三者也没有一视同仁。
不过舆论也算公平,区别对待并非只此一次。
就说张子恒那元配妻子庄黛眉吧,其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眼见丈夫心意已决,就在取得名下应分得的财产之后,爽快签妥离婚协议。此后亮相人前,依旧光彩照人、众星捧月,丝毫不见憔悴之色。传媒刊登关于她的报道时,也是赞叹多于惋惜。这固因庄家财雄势大,传媒喜欢捧高踩低,但庄黛眉本人在这件事上的应对坦然洒脱,且不失女性尊严傲骨,也甚得大众好感。
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的如今,女性的价值已不会再被区区一段失败的婚姻定夺了。
至于张子恒,在前妻的对比下则益显落魄凄惨。他本人因这段婚外情在商界中被当成笑柄,而建光少了庄氏的支持后,很快由门庭若市变得门可罗雀,许多签好的合同也纷纷被合作对象推翻。最惨的还是他那本该安享晚年的老父,年近古稀仍要再度出山,在商界四处行走,陪着笑脸以求能打通门路、重建交情。
我不是不感慨的。
“建光是想承建度假村的工程吗?”
“他们会有此想法也不奇怪,而且如果能争取到顾氏的工程,我相信他们提供的条件会极之优厚。”
这倒是不难理解。
意气风发者跌了跟头,最要紧的是赶紧站起,表明自己安然无恙,然后再找个地方,慢慢处理伤口。
对现在的建光来说,头等大事就是重振集团声誉,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便是和实力雄厚的公司合作,以显示自家企业根基仍在。至于能否从这合作中赚到钱,重要性则要排到第二等甚至最后了。
顾氏的度假村项目还未启动,就已街知巷闻。建光此时找上顾氏,自然是想借此项目工程为自己注入一剂强心针,名为合作实是求援。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会和当初那些甲方公司一样让利,抑或犹有过之。
“董事长的意思是?”
大老板的旨意可是要关系到我接下来要参与的项目,我自然关心。
乔世伯摇摇头。
“以董事长的性格,既已指定项目负责人,非到重大关头,不会插手干预。建光怕是沾不了度假村的光,但顾氏和建光未必没有合作的可能。”
我也有同感。
顾其琛的商场作风并不以宽厚仁和著称,但对落难的商界同仁倒不会过分轻慢,谈不上热情有加,却也不会落井下石。这些商业巨子大多信奉“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今日烧个冷灶,待哪天此人东山再起,相见时也不至于尴尬。就说庄鸿笙也是,虽说他为替爱女出气,断了对建光的支持,但其实并未赶尽杀绝,还是留了余地。
我一边给乔世伯续茶,一边感叹道:“我觉得,对这些大老板来说,最难管的下属可能就是儿女了吧。”
再恨铁不成钢,一朝儿女出了事,也只能慌不迭地出手相救。
乔世伯笑道:“那你觉得顾谨昌如何?”
我连忙表明立场:“实在不敢妄议太子爷。”同时对乔世伯突然提到顾谨昌微感意外。但也让我不禁想到了他妹妹顾谨聆。和出事前一直春风得意的张子恒不同,就我所见,顾家兄妹一直活在老父积威之下,实在憋屈。
乔世伯哈哈大笑。
“你还是老样子,不过阿政,你既然在这个位置,那以后免不了会和他们兄妹打交道。”
我明白乔世伯的话外之意。
顾家兄妹中真有哪个要执掌公司,怕也是要等到顾其琛垂垂老矣或者干脆就是百年之后,但他们的确已经开始进入公司权力核心,顾氏一干高层想必也心知肚明。
不论哪个高级经理,在之后与他们接触的频率都只会越来越大。
远的不说,年后我不就要和顾谨聆共事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之前的接触来看,顾大小姐还是容易沟通的。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
那她大哥呢?
我突然觉得好笑,也奇怪自己怎么又会想到顾谨昌的,也许是这几天的经历加上乔世伯刚才的话,才有感而发吧!
之后,乔世伯又和我聊了些工作上的事,不多时就被乔伯母喊去一起看电视跨年。
站起身来的同时我看了下窗外的烟火,耳闻乔伯母的招呼声,每年的这一天总是我一年内最放松最平和的时候。并非是因为日期,而是因为人。正是这两位我敬爱的长辈让我感觉到了,不管外面风霜严寒如何凛冽刺骨,我始终有个港湾可以停靠。
放假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七天假期眨眼就过了五天。
这天,我正在家百无聊赖,按着遥控翻来覆去地换台,实在没有想看的电视。上网呢,又嫌不如电视机前自由。想去公司,同事都在家休息,去了也没事可做。左思右想,真恨不得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明天就能上班去。
可是,人不能只顾自己,本市除我之外,尚有无数勤勉工作的人就指着难得的长假休养生息了。我不能为了自己无聊,就无端端剥夺人家两天假期。
不知算是心想事成还是思多生乱,我竟真的马上接到了顾谨聆的短信,邀我共进午餐,兼谈部分公事。
也对,哪个上司无事会请下属吃饭的?必然是有公事要谈了。一下子我恨不得时光能倒流五分钟,我一定会乖乖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而不胡思乱想。
我一点都不讨厌顾谨聆,只是并不想工作时间之外还得到上司青眼。不单是我,如今点开职场相关网页,铺天盖地都是工余不愿和上司待一起的抱怨。
要说这顾大小姐之前也是在分公司上班过的,这点职场人事交际应该还是知道的啊,唉!
牢骚归牢骚,还是得认命出门。
到地点时,我惊讶地发现她对面还有一个男的。
这是谁?
头发染得又黄又红,一身土到极点的蓝西装配花衬衫,整个人看起来就油头粉面、形容猥琐,更别提他手上身上那些又俗气又累赘的金饰了。
我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向了顾谨聆,从她脸上看到了忍耐和厌恶。
只见顾谨聆淡淡地道:“我已证明我的确有约,秦世兄可以自便了。”
那男的只瞄了我一眼,就又自顾自地说:“别这么见外,谈公事的话,我也可以一起啊,反正顾家和秦家接下来也要合作!”
“合作的事不劳世兄操心了,相信秦世伯会派出合适人选与我对接,如果节外生枝,我怕给秦世伯添麻烦。”
真是佩服她面对如此不得体的言辞还能沉得住气。
那男的听到“秦世伯”的时候脸色一僵,随即悻悻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关心你,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先失陪了!”
眼看他走出店门,顾谨聆这才放缓脸色,对我歉然道:“抱歉凌经理,又欠你一次人情!”
我大概猜到一点,打算开口。她先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们换张桌子!”
她喊来服务员:“不好意思,对面那个位子脏了,请给我们换一张桌子。”
服务员立刻恭谨答应。
这倒是深得我心,要我坐在刚才那男人坐过的椅子,免不了膈应!
另一个服务员把我们引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边。
重新落座后,顾谨聆跟我解释刚才那人叫秦家辉,是酒店业巨子秦承业家族旁支的子弟,今日正好在店里见到她,就上前搭讪了。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迟疑道:“顾小姐你之前见过他?”
顾谨聆也是一愣:“怎么说?”
“这人别不是个骗子吧!”
浑身上下俗不可耐,一脸暴发户的模样,哪有半分世家子的气质?
闻言,顾谨聆笑得前仰后合,一扫先前的阴霾。
“也难怪凌经理你会这样想,不过我前几年的确在秦家的宴会上见过他。”
她嘴角微带不屑。
“他是想能代表秦家拿下跟顾氏在度假村酒店项目上的合作,好提升他在秦家的地位,可惜我看秦家不会愿意让他代表。”
“不过在商言商,以秦家在国内酒店业的声望来说,的确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当然,就算与秦家合作,也轮不到他出面。”
顾谨聆的话语中只提到了“声望”,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这个度假村项目摆明了就是作为顾氏的一个招牌,不止要在国内打响声名,更要在世界范围内独领风骚。
到时是不是能真的独领我也不知道,不过显然大老板是冲着这个目标拍板这个项目的。顾谨聆应该是已经领会乃父深意,所以在部分环节的合作对象选择上,不止要看对方的水平实力,更要看名气声望。
这样一来,刚经过二代离婚丑闻、声名不佳的建光实业便不可能染指这个度假村项目了。不过张家也未必就真的指望能成功,多半还是想能取得顾氏其他工程合约,那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喘息之机。
我看着顾谨聆,心想不愧是顾家血脉,玲珑剔透又风姿绰约,猛然醒悟到那秦家辉打得怕不止是取得顾氏合同的主意了。
不过可惜他的算盘注定落空,就算顾谨聆没有男朋友,她也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个猥琐鄙俗的人。
“刚才为了打发他,所以悄悄发了短信让凌经理来救场,今天这顿就我请了,当是感谢。”
“吃完饭以后,仍是凌经理的假期自由时间,我也在基层上过班,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这大小姐竟然如此明辨世情!我对她的好感又再度上升了。
想到之前对她的埋怨,再看她的笑脸,我多少有点心虚。一瞥眼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顿时想起了她曾跟我提过的手机被父亲没收一事。
顾谨聆看看我,又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她的手机,笑道:“振铭出国之后,我父就基本放我自由了。只要人不在国内,即便他与我天天联系,我父也不会放在眼里。”
振铭应该就是她那个男朋友的名字吧!
“顾小姐……”
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在这事上应该说什么都不能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她和她的男朋友能够早日度过难关,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吧!
“凌经理不用在意,我和振铭都对未来可能面对的问题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另外,我觉得我们的称呼还是要改一改,在私下尤其是工作之外的时间还这么称呼对方太过生分。”
我把这理解为上司释放好意笼络下属的表示,又觉得这么想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不可否认,我的确不反感与她接触。
于是我下定决心了。
“这个事情先放一边,我刚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和工作有关的。”
“什么事?”
她神色郑重起来。
“希望项目启动后,你能对外宣称只有你才有最终决定权。免得今天的事也发生在我头上,谨聆。”
我觉得这还是很有可能的。
顾谨聆瞪着我。
“就算如此,仍会有人指望从你身上找到突破口。”
我俩一齐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