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静水横波，边疆事再起波澜

萧泷醒来时，天色还没亮。她早已习惯每日五更醒来，侍奉李铎着装上朝，即便再累也能在正确的时刻醒来。

李铎睡得浅，在她悄悄起身的时候也慢慢醒来，闭着眼睛伸手一捉便握住了她的手，尚未清醒的声音嘀嘀咕咕粘粘糯糯。

“要起了？”

萧泷披了件单衣，俯身安抚地抚了抚睡意浓重的脸颊。

“再眯一会，一会我叫你。”

李铎顺从地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那人极轻地下了榻，压低声音吩咐侍女侍奉洗漱。

等都准备好了，这才把李铎叫起来梳洗，尚衣监宋春送来了黄色和朱红两色朝服。

大熙皇室尚黄色，朝服有一半是明黄色，另一半则由五行对应的其他四种颜色，今天是小朝，天气又不错，萧泷挑了一件金线大繝锦的朱红朝服，领口的白色锦边配着正红的颜色显得很是精神。

萧泷替她整理好衣襟，探进她怀中给她系上惯常用的玉带，一一将衣服边角捏直。这才将金线织就的纱帽小心戴在头上扶正。

“转一圈。”

李铎乖乖在原地转了一圈，含笑问道。

“好了？”

萧泷望着她颊边突然荡漾的小小酒窝，点了点头。

“好了。”

李铎看着她还只是一身里衣，便推了推她往榻上躺去。

“再睡一会吧，我走了。”

萧泷伸手戳了戳迷惑她许久的小酒窝，这才心满意足地窝回榻上。

“等你回来。”

夜空寂静，苍白的钩月安静地悬挂在天边，只是换了边天空，丝毫没有什么改变，唯有启明星与它相伴，相偎相依。

李铎的心情也和这星月一样平静。

最近朝政渐渐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各郡的门阀望族也基本被他们拖下了水。幸存的大抵只有她的母家太原王氏了。

两派的领袖都各自有簇拥，两派争相揽权，加上门阀望族的加入，远比萧氏一家独大时，李铎举步维艰的场面来得好看。

山雨欲来的预感笼罩着整个朝堂，李铎小心制衡着两边的势力，心头也和一杆秤一般前所未有地平衡，无喜无怒，波澜不惊。

这日下朝，一封拜表由陈步乐手中递进了宫，原来江启坤奉命出使靺鞨回来了。

看着手中装模作样还找人誊写过的拜表，里面文句仍是一塌糊涂，刺目得很，李铎不过看了两眼，便一把合上拍在案上。

“一把年纪不晓得好好读书就算了，写个奏表也不会，快叫他进宫见朕。”

陈步乐连忙领命去宫门外面带人进来。

“你是吃准了朕会允你觐见才混写这么不堪入目的奏表递进来？”

江启坤跪在地上无奈地解释道。

“臣是当兵的，实在不懂这些啊，事关机密，臣也不敢在上头细写，只好瞎写了。”

李铎见他还不悔改，拿起奏表就要砸他。

江启坤连忙装可怜告饶。

“陛下饶了小人吧！臣连夜赶路，三天没睡，脑袋都成浆糊了才写那些糊涂话！”

“又不是急行军，让你这么赶做什么？”

提到这个江启坤就有些怨气。

“还不是索伦图，他听说陛下要见海兰珠公主，不声不响自己先走了，想抢先到长安拜见陛下，臣觉得不妥，又不好声张，只好紧赶慢赶地追他来了，他们靺鞨的马耐力也是一等一的好，臣三骑连换日夜兼程才好险把他拦下了。”

“他为何要赶在前头见朕？”

江启坤无奈地摊了摊手。

“传说中所有见过海兰珠的男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索伦图大概是害怕陛下也会因此青睐海兰珠公主吧。”

李铎勾起唇角笑了笑。

“这么说，你也被海兰珠公主迷住了？”

江启坤连连摆手。

“臣有家室，怎么会！”

“哦？你娶亲了，竟然瞒着朕。”

江启坤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陛下登基那年说的亲事，这都四年了。这样的私事，不敢惊扰陛下。”

李铎看着眼前高大俊朗的青年，从军之后眉眼日渐坚毅，沉稳之中颇有大将之风，今年好像也二十五了，如今又出息了，是当成家立业了。

“朕还没恭喜你呢，娶的谁家的女儿？”

“凤翔冯家的女儿，岳长冯卿袭从三品怀化将军。”

李铎沉吟一会。

“听来有些耳熟。”

“就是和陛下凤翔祖宅相邻的那个冯家，上一辈还与陛下家中结过亲呢。”

李铎想了一圈，在脑海深处搜出这桩事来。

“我七叔？”

“正是息王殿下。岳父大人说，他妹妹在府中当的侧妃，息王殿下镇守边郡不在朝中，是以不常往来，不过是年节送些礼来往罢了。”

李铎点了点头。

“那现在索伦图已经到长安了？海兰珠呢？”

“索伦图被臣安置在东市的行馆里，海兰珠公主估摸着还有十天半个月才到。陛下可要先见见索伦图？”

李铎想了一会。

“不见，索伦图提前跑来，无非是觉得朕会色令智昏，偏心海兰珠，朕就给他这个公平。等海兰珠到了，朕一块见。索伦图喜欢闹幺蛾子，也不用客气，敲打便是。”

江启坤收了轻浮形状，俯身应了。

“臣遵旨。”

“你赶路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说罢，拿起奏表往他脚下一扔。

“拿走，若是被阿桢看见了，有你的苦头吃。”

江启坤不好意思地跪下去捡奏表，发现里面夹着一只银鱼符。

“陛下？”

“明天下朝后直接进宫来，朕要听你说靺鞨的事，再敢戏弄文书随意应对，定罚你吃一顿鞭子。”

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授以金鱼符，五品以上则授以银鱼符，江启坤此时只是个从五品的兵曹参军，如今得了银鱼符，便知道陛下要升自己官了，连忙跪拜谢恩。

临走了突然想起，回过头来禀报。

“上月臣似乎在沈州见到吕易了。他在辽东闹得动静挺大的。连玄卢王都惊动了，还召他去问话。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李铎没有细问，只是微笑着赶他。

“你现在脑子这么混，回去好好歇着，明日再好好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