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追求公平,强者寻求特权。
——千汐月
冷星小心翼翼地折好便签条,放进铁盒子里,然后拿起手机,走到了无人的楼梯口。
“千汐月?”这一次,冷星完全没有睡意了。她也不像以往那般顾及到千汐月有可能会在开会或者批阅公文,直接抬手拨号。
“冷星。”熟悉的声音,平静又克制,甚至有一丝冷淡。
“你……没在忙吧……对不起。”冷星说,“东西我收到了。”
“没有。不用说对不起。”千汐月在另一端漫不经心地扫视跪了一地的人,灵力屏障让他们无法听到任何声音,只能看见她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和血红的薄唇蠕动,“知道了。”
她右手将手机扣在耳旁,左手则夹着一支笔灵活地转——自从答应冷星不吸烟之后,烟瘾一来她便如此,因为手指间总是少了点什么东西的感觉。
“你是不是……”冷星本想问她是否心情不好,一听到那声音便意识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没什么。真的谢谢你,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很忙,所以……”
“没什么。”公式化的礼貌回答,疏离得让冷星深深吸了几口气。无力感使得她背靠着墙壁滑了下来,坐在并不算干净的台阶附近。她双膝并拢,趴在膝盖上,垂着头,像是被抽空了全部力气。那种无力感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沉默得仿佛能听见阳光洒在她身上,在蹦跳。
久久没有回音,连冷星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千汐月转过身去,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即使她不转身,也没有人会看见她的表情。几十个人乌压压跪了一地,在暴风般的威压下不敢直视她的身影。
“冷星。”语气像是浸透了冰水。
冷星埋着头,没有说话。
“冷星?”这次变得疑惑了些,还有难以察觉的焦躁。
还是毫无回声,静得就像是死寂。
“冷星!”
她的手像脱力般垂下,然后按了挂断键。
她早就该知道千汐月根本不是不计较的人,即使对她。她让千汐月不高兴了,千汐月又怎么可能让她毫无察觉。
千汐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就像暴风雨来临般的天空。她的食指扣着手机背面,像是要压出一个坑来。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突起,蜿蜒纵横,配着近乎苍白的肤色,毫无疑问昭示她的怒气。
片刻,一切恢复从容平静。袍角一扫,她转过身来,将手机轻轻放在桌面上,解开了灵力屏障。
“我说过,以后,不要再把要求开战的提案呈递上来。”她扫视全场,每个人都低下头跪着,最多只敢用余光瞥她面无表情的脸,“直接驳回即可。”
“殿下……”细若蚊吟的声音,在静得出奇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说。”冷冰冰的一个字。
“很多议员,他们对于人类已经相当不满,所以……”说话的人依旧不敢看她,“我们已经驳回了大部分提案,但还是……”
“失职就是失职。”千汐月慢慢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瞰他,“请问呈递这种完全不可能实现的提案有什么意义吗,我的将军?”
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变得黏着起来。
千汐月唇角衔着一缕笑,就像水面上的浮冰晃动,一碰就碎。
“没……没有。”
“很好。”千汐月收回了威压,重若千钧的压力陡然消失,众人终于敢抬起头来。
却只看到她袍角在空中划过的残影。
她直接在军部内用了瞬间转移离开。
她穿着及地的黑色丝袍出现在冷星身后。她知道这里没有摄像头,所以并不担心会被拍下来。
长长的银发被她束在脑后,露出侧脸略显凌厉的线条。
冷星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像失去生命的雕像。
她悄无声息地走下台阶,从背后环绕住她,正如此前冷星对她所做的那般。台阶硌着她的膝盖,灰土沾上她的衣袍,而她似乎全无察觉。
“我的宝贝儿……”
冷星安静地坐着,仿佛丧失一切知觉。
千汐月也就静静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冷星低声道:“千汐月……”
她应了一声。
“你有时候冷得让我窒息。”
千汐月静默无言,手掌轻柔摩挲着她的脸颊,然后探过身子吻她的唇。
尖锐的下颌抵住冷星,带来难以言喻的快意。
热烈如火,但是千汐月非常轻柔,就像是在爱抚一般一遍遍旋转角度。冷星望着她高耸的鼻梁,还有闭着的眼睛。长睫毛如蝴蝶般轻轻扇动,让她感到如此真实。此刻的千汐月少了很多冰冷的窒息感,格外温柔——虽然她比起普通女生过于分明的五官轮廓带出了些许刚冷气息。
冷星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冷星,我……”双唇微微分开,口型像是表白的话语,然而……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突兀传来,仿佛是有人在走廊里奔跑。千汐月的指尖划过她的领口,然后一丝凉风卷起。
她消失了。
那句没能说完的“我爱你”带着不甘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
有人匆匆忙忙地冲下楼梯,顺带略带惊诧地瞥了眼坐在楼梯上的冷星。
“我也爱你,千汐月。”她低声喃喃,然后站了起来。
四月的最后一天,冷星已经无心上课了,然而还是打起精神。午睡缺失让她的头昏昏沉沉,似乎眼前人影都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冷星情绪很容易大起大落,虽然表面看不出来。她并不像千汐月可以迅速平复下来,让那些让自己不快的人尝到得罪她的后果,而是心里反复上演着满满的虐待剧目,然而,只是幻想而已。
当让她不快的对象变成了千汐月,连自我安慰的脑补剧目都消失了,她纯粹就是睡不好没力气而已。
耳旁是远去的有机化学老师的声音,然而她却无心再听。
“I took what you gave willingly.”
我接受你给予我的一切,甘之如饴。
“And whatever you choose, wherever you go, whoever you become, I love you, always have, always will.”
她在手帐上简短地写下,然后合上了本子。
失神中,手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哗啦一下,水洒了一桌,甚至差点殃及池鱼——小Y极其迅速地拿起课本,矿泉水就像溪流一样慢悠悠地晃过去,然后停住了……
冷星的笔记全部被打湿了,不防水的墨迹一片片晕染开,就像大朵大朵邪恶的黑色花儿在生长。几乎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包括这节课前半段时间匆匆忙忙快速写下的部分。她的手腕为此痛了好几分钟才缓和过来,但现在大半本都毁掉了。
冷星的左手僵硬地握住书脊,脸上阴云毕露,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将课本砸下去。不过很快,右手迅速拿着纸巾吸干了水,然后书轻轻落回了桌面。
然而笔记已经来不及挽救,可谓是一败涂地。
她唇角浮现起不快的纹路,眼神一敛,将笔记本合上放了下去。四月的最后一日,心情糟糕得和窗外的晴空万里全无匹配。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终结。
回到宿舍,心情极度恶劣的冷星打开笔记本电脑,预备把小说的新章迅速码出来。不过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她掀开翻盖的一瞬间,她懵了。
黑屏。
然而四个小时前,她才刚刚浏览了网页。
她只是合上了四个小时而已啊!电量至少百分之七十,为什么就没!电!了!呢!
接上外接电源,指示灯没有像想象中亮起橙色亮点,当然也不是表示充电完成的绿色,而是虚弱无力的暗绿色,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极其迅速的闪动,似乎变成了发生室颤的心脏一般。冷星心里咯噔一声,猛地一沉。
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样子。
长时间按下开机键,一如既往毫无动静。冷星皱了下眉头,手上忍不住使了劲。
还是毫无动静。
紧接着,她拔下电源,接上,又试图按动侧面的电量提示键,只不过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整台笔记本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样,静默地蹲在桌上,漆黑的屏幕照出冷星怒气冲冲的一张脸。
舍友说说笑笑着,她毫无心思参与其中。跟千汐月在课上约好了六点见面,然而现在已经折腾了近半个小时了。
从未迟到过的千汐月一定会压点在校门口等她,而只剩下五分钟时间了。
她赶紧给千汐月发短信:“我笔记本挂掉了,现在还在宿舍里。”
“我迟到十分钟。”千汐月秒回,“有事。”
冷星看到,心里为不会赶不上时间长舒了一口气之余,又十分疑惑。千汐月从不耽搁和她的约会,但是今天太过反常。先是电话中声音冷淡,又是接吻时瞬间消失,然后约会还迟到……
“嗯,好。我会按时到。”
她刚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千汐月的回复。
“你别多想,是意外,跟中午的事情无关。”
冷星一瞬间就慌了,千汐月在她附近百米之内吗?!
“我确实在你附近。”又是一条信息,“但不是百米,是一公里。”
一公里?冷星猜测着。一公里还需要十五分钟才能到,她究竟在做什么?
不过这一次千汐月没有回复她。十五分钟后,她拎着笔记本电脑在校门口和千汐月碰头。这一次,千汐月穿的是一套修身西服,像是刚刚开完会的样子。
“具体为什么我会迟到回去解释。你的笔记本怎么了?”
她一眼看穿冷星心思,在对方开口前给出答案。
“千汐月,有时候我对你的读心术挺无语也挺惊恐的你知道吗,就是我什么都不用说你全都看穿了。”
“至少避免误会,不是么?应该说,我不会误会你。”
“我也不会误会你,真的。笔记本不知道怎么就死掉了,看起来毫无生气的样子。”
她们一面说着一面慢慢散步,准备溜达回去。反正也不算太远,何况可以聊聊天。
“冷星,我说过了,你的一切心思我都能看见。”她打消了对方下意识掩饰的念头,“无关紧要,我会解释给你听。”
冷星简直不敢抬头看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被她发现了自己不够全心全意的信任。
“对不起。”
“不必。”千汐月很平静,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你我之间不必说对不起。”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对不起。因为你知道,你却……并不和我发火。大概没有多少人可以忍受不被爱人所信任吧。”
“可是……”冷星望着她精致绝伦的脸,唇红齿白,眼睫毛轻轻扇动,“他们不会像我可以看到别人的内心。而正是因为你不能看到我的想法,才会不信任,就像普通人也不会知道对方不信任自己一样。”
言外之意,他们虽然忍受不了,但是不会知道这点。而她可以知道,却无可奈何。但正是明白冷星的不信任来源于不了解,所以不会怪罪她。
“何况,我也没怎么表现出值得你信任的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冷星的语气变得异常激烈,“我只是……我知道你不能说你所经历的很多东西,我会不安但是不代表我不信任!我相信你,即使不是全心全意,但至少知道你不会让我处于危险中,也会以我为先,那就足够了。”
“你的电脑,我会让手下拿去修。”千汐月并没有接她的话茬,看起来完全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你等等!不行,绝对不行!我的电脑不能让别人拿去!”冷星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里面有好多东西,而且我才不会把密码告诉我不认识的人!”
“再买一个好了,我可能没有时间陪你。”千汐月避开她的眼睛,“回去正准备跟你说一件事情呢。”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只是修个电脑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冷星倒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反正也就是找找地方的事儿嘛,你忙你的吧。”
“再买一个无所谓的。”千汐月语气淡淡的,“你想要什么牌子都可以。”
她并不缺钱,这种工业化量产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吗?一台笔记本和另一台笔记本,并没有多少不同。
“我知道我知道你完全有钱再买一个,可问题我不想!这是我的选择,我有权处置,何况……”冷星的声调低了下来,“这是你送给我的,而我已经习惯了。我珍视你送给我的一切,不愿轻易抛弃,你懂吗?”
千汐月沉默着,几秒钟后,略带冰凉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发。
“如果你真的没有空,让我自己去处理好吗?”她望着对方,“毕竟,你不可能永远保护我的。而且,我需要里面的文件,我的文稿等等。”
“好。”轻柔的,沙哑的,她的声音一直都那样迷人。
走进了小区,她警惕地打量了下四周,然后挽着冷星迅速消失了。
熟悉的黑暗,冷星无需多想,也明白自己身处何方。
修罗堡。如漫漫的长夜毫无光亮。
千汐月的瞳孔中有银色光点一闪而过,灵力点亮一室灯火,晃得冷星几乎睁不开眼。
“千汐月。”冷星抬起头注视她,目光如水平静,“什么事?”
“那场车祸确实不是意外。”对方的声音也如水平静,“不过让我略感欣慰的是,并非针对你。”
“略感欣慰?”冷星的音调直接高了一个八度,“对你而言是略感欣慰,对我而言则是备感惊吓!”
她弯下腰把手里沉甸甸的笔记本放在地上,然后重新站起身来,就像是发怒的狮子瞪着千汐月:“我也是不明白,一个人怎么知道别人暗杀的是自己的时候还略感欣慰?!”
“可是,车祸伤不到我。”只要不涉及冷星,她尽可以维持住人形富士山的外表,看起来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你可以被伤到。所以只要不是针对你,我并不放在心上。”
“我放在心上!”冷星怒气冲冲的,“就算伤害不到你,我也特别想……”
“杀了对方。”
“没错!”冷星丝毫不掩饰与平日全不相符的暴虐杀意,“伤害不到又如何,只要做了……”
“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不以为然的一句话轻飘飘带过,千汐月打了个响指,几个仆人出现,弯腰向冷星递上各种饮料,“何况,杀意并不是你该有的东西,冷星。”
“谢谢。”虽然并不喜欢他们卑躬屈膝的样子,但冷星只是抽动了下唇角,并未多言。大抵也是明白改变不了,不如装作一无所知。她拿起橙汁,慢悠悠抿了一口。
“还活着?”失去理智的人,压抑不住胸口破笼而出的猛兽。
虽然说真正要她下手,她根本做不到,千汐月比她自己还了解这一点。
“生不如死。”仿佛他人的生命,这对于此人而言宝贵至极的事物甚至是不值一提的。千汐月淡漠地伸出手来,“跟我走。”
“去哪里?”冷星的心脏为那四个字忍不住抽了一下,以至于声调了带了一丝颤音。
“伊斯迈达兹。”千汐月的声音飘来,“翡翠城。”
卡玛利拉的政治中心,梵卓首府,半个血族世界的权力汇集于此。是的,这里是伊斯迈达兹,也是蔷薇亲王的领地。这座城市所象征的行政意义远没有其所象征的家族——伊尼斯影响久远。站在血族世界顶端的家族,号称征服者中的统治者的伊尼斯,火焰般张扬而耀眼,似乎他们的领地也该是这般夺目的模样。其实并非如此。
伊斯迈达兹是个很普通的城市。
普通到冷星走在街上甚至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从未踏足过血族的城市,自然不了解血族的生活究竟何样。血族大多生活于黑暗之中,地下城市星罗棋布,道路四通八达,就像岩层下巨大的迷宫一般。伊斯迈达兹是鲜少的地面城市,城市四周都是高耸的山峰,就像是汪洋中的孤岛。灵力场让人类的卫星无法测绘出任何信息,因为所有窥探都被冷冰冰挡了回去。在人类的地图上,伊斯迈达兹所在之地只能绘出一片荒芜的死寂。城市中心有一簇高耸入云的翡翠,环绕它的是清澈的一汪泉水,然而没人能踏入其间。
除了流着伊尼斯血液的族人。
并非无人想要毁灭翡翠城的象征。伊尼斯就像他们的标志一样张扬耀眼,即使自身不愿炫耀,也终究无法默默无闻。痴迷于他们的人和恨之入骨的人一样多。曾有无数的魔法阵席卷过这座城市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但没有谁可以撼动那簇翡翠分毫。
他们甚至无法跨越那汪泉水。
自然也无法触碰那举世闻名的翡翠。
所以一代代的伊尼斯家主的人生跌宕起伏,功成名就,然后常常在战乱中死去,昭示命运的无常,但那簇翡翠就像永恒的火焰一样,一直存留在伊斯迈达兹的心脏处,仿佛在宣告这个家族不变的尊贵与强大。
而此刻,冷星就站在那汪泉水边上。
“这里是?”她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触碰那清澈的水。
“Fontes Magia,伊斯迈达兹的市中心,环绕着城市的象征。如果用你们的语言来说,魔泉,有魔力的泉。”
千汐月解下披风,顺手一丢它便在空气中消失了。她蹲下身去,双手捧起泉水,然后朝着冷星洒了过去。
然而与她预料的并不同,泉水没有穿过冷星,而是弄湿了她的衣服。
还有头发。
“千汐月!”冷星气恼地喊。她正在出神,就被千汐月的一捧泉水浇了个透心凉。刘海上滴滴答答的水珠从脸上滑了下来,然后在下颌处汇集,甚至滴进了领口,划过了胸膛。
千汐月微微惊了一下,紧接着被冷星以同样的方式浇了个湿透。她的黑色衬衣紧紧贴在身上,领带也在滴水。
“你简直……”冷星又捧了水,“太过分啦!”
哗啦一声,千汐月的衬衣一点儿干的地方都没了。
千汐月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似乎一点儿都不生气。但是很快,那笑容无影无踪,就像被黑洞吸走了一样。
“千汐月?”冷星以为她为被泼了水回去有些生气了。
“你能碰到这水。”
不带感情的陈述句,千汐月的表情深不可测。
“有什么问题吗?”冷星将双手浸入泉中,阳光下,戒指上的蓝宝石晶莹剔透,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千汐月静默了几秒钟。
“摘下那戒指。”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什么?你不是说那戒指绝对不可以摘么?”冷星疑惑地看着她,“你说它可以掩藏我的气息,而我现在在你们血族的城市里。”
千汐月的一只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悄无声息的能量辐射开,将四周裹得密不透风。
“摘掉它试试看。”她伸出手放在冷星面前,“然后看你还能不能碰到这泉水。”
冷星没再说话,依言摘下戒指放在千汐月的掌心里,然后重新将双手浸入泉水,
“可以了么?”自始至终,她没再有其他表情。
平静淡漠得就像面前的亲王一样。
千汐月一言不发,拽过她的左手,然后把戒指套上中指。紧接着,把她衣服的袖子往上拉了下,遮住了戒指。
她的领带依旧在滴水,甚至波及了光亮的靴面。
“有什么问题么?”冷星盯着她的领带。银色的真丝吸了些水,不复往日的飘逸。
千汐月没有说话,双手绕过她的脖颈,解下了金属十字架然后攥在手里。
“在伊斯迈达兹别戴这个。”她的语气很冷,“没有血族会戴它。”
“那你给我吧。”冷星伸出手,“我放进口袋就好。”
“还是我拿着吧。”千汐月避开了她的手,指尖向上一抛,那十字架也消失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冷。
“千汐月。”冷星没有看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冷星的右手摩挲着戒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的读心术,不是可以听到一切么?”
“我不想回答。”
她记得千汐月说过,那戒指绝对不可以摘。
或许是因为彼此都懂得它的分量,还有象征着承诺的含义。是她和她身为伴侣的证明,也代表她对她无所不在的保护,所以千汐月说得很郑重。
冷星同样也记得很清楚。
“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好了。你爱我么?”
“冷星。”冷得彻骨的声音。
“你爱我么?!”穿着运动服的女生几乎是愤怒的,当然嗓音里也含着渴求。就像是灼烧的烈焰那般,干燥得一滴水都没有剩下。
“这里是伊斯迈达兹。”千汐月的声音里带有警告,“我所做的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亲手为她又戴上戒指,难道这还不够吗?
“知道了。”冷星淡淡道,“我不会再问。”
千汐月去牵她的手,她没有抗拒,但是也没有回应。
“今天阳光真好。”
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
千汐月的唇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