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我一個人留下。」
日記、行事曆、月曆、筆記本,Wakana仔細檢查正在搬運的年末之箱,認真到擱在一旁的爆米花都冷了,溫暖的火光照在雪白的肌膚上,日記裡卻盡是冰冷的軌跡。
那場會議是一盤難下的棋,契約的內容很簡單,新的高層要梶浦的心頭肉,要奪走她的致命武器,要分裂她的家族。
那場會議就是殘酷的二選一,Keiko不會回頭,代價是她的未來。
所以當眾人詢問誰去誰留之時,她們牽緊彼此的手,接著談放手。
讓她留下,讓她的Hikaru自由;
讓Hikaru走,讓Hikaru的若奈受照顧。
她捨不得她,會被欺負;
她捨不得她,為了唱歌以外的事,四處奔波。
那時,她們信的是來日方長,是三人的口碑。
於是Keiko離開了,Kaori離開了,Hi醬...離開了,跟好聚好散差得老遠,但終究是沒有更大的傷害。
回顧起這一段,Wakana有點想笑。
她始終不認為期許一個沒有惡意的社會有何過錯,想當然,她的包容力在往後拯救了自己無數次。
一開始,人們極盡溫柔,賦予她夢寐以求的機會。
Wakana攤開整潔的筆記本,洋洋灑灑的還沒有賦予音符的詩篇,在紙上沉睡,在她懷裡被呵護著。
上面寫著十年,以及更早之前,我還沒遇見妳們,便已經愛上妳們的美麗故事。
終於文字有了生命,歌詞有了聲音,第一個聽見的觀眾是幼小的爬藤植物,盆栽們沒有笑她,只是在年長之後垂下感激之情,只是為得到她的笑顏努力盛開。
那個總有一天的願望,如同她們歌頌過的悲傷結局,她慘遭自己的願望背叛。
若奈,一個人的若奈,站在舞台上,快要瘋掉了。
那時回到兩人身邊的Keiko還不知道,她被賣掉了,Hikaru也以為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背後的Kaori僅僅是露出了渴望的眼神,老師僅僅是溫柔的笑著。
得到版權的Keiko還沒來得及高興,高層就打碎了三個人的以愛之『名』,被留下來的她,失去了原本看守的寶貝。
她是被老師的敵人飼養的金絲雀,深信著,只要還能唱歌,她的靈魂就是自由的。
一首情歌,一首痛楚,一首希望,一首恐懼,一首接著一首。
她,要變強,繼續變強,繼續唱,一直唱到遠方的人心坎裡。
牆外的人碎得差點拼不回去,牆內的人只能靠歌聲縫補;台下的人不忍直視,台上的人偶線繩勒緊。
暗處的Keiko好想砸爆聚光燈,劫走本屬於她的若奈;暗處的Hikaru好想閉上眼睛離開,任憑Keiko搶劫放火。
但是她們沒有,她們放任自己的公主殿下,受盡燈光與目光凌遲。
她們捨不得她,發顫的手。
好可笑,如今還是只有唱歌,能夠讓我相信自己。
三分之一,只要我還能唱給妳聽,那就能再次告訴妳。一百次,千萬次,不斷重複,直到永遠,直到妳不會再懷疑。
還是同一本筆記本,記載著自己的執念。
「 永遠是多久?
不過是在永夜之中,與妳的光芒相遇那一剎那。
妳,
在聽嗎? 」
觀眾席一陣騷動,配樂伴隨著歌手的沉默,化作千萬刃,劃破某人的胸膛。
台前有月光,台後有寶藏,她就在她面前,給予她雙手,不變的溫暖。
我聽得見,聽見妳,真正的妳。
哭鼻子的三分之一,藏鏡人的三分之一,閃閃發光著為她擦眼淚的三分之一。
指導員的臉色非常難看,真要是給人家私奔了後果誰承擔?是誰放勇者進來的,哪個腦殘粉?
幸好這是理性的三分之一,她的小王子拿下了她的防護罩,就要啟程了,她給予她無盡的勇氣,無聲的祝福。
回到燈光下,又是呼喚聲,又是職責,又是漫長的等待。
回憶夾雜著照片,她在書房裡排序的事物有多輕薄,時間就有多沉重。
等待是一種,屬於女人的浪漫。
這段人人自危的烈冬,她過自己的生活,唱歌給自家的花花草草聽,包餃子的技術越來越成熟,學習新科技以便在家工作,在特別的日子見特別的人,然後拆開特別的包裹,聆聽遠方。
暈眩中,陽光璀璨的雨後,蝴蝶穿過大大小小的葉脈,停在她的字跡上,陰影蓋住的字詞是「絕望」
真的要說心裡話,她該有多無力呀?
那就不說了吧,唱歌給我聽呀。
她孩子氣的愛人,呢喃著,將她疲憊不堪的肩膀,連同面容上新生的細紋,擁進懷裡。
是她習慣自言自語的錄音空間,產生了時空扭曲,還是歲月本無情?
再眨眼,旺盛的火爐傳來悶悶的焚裂聲,焦糖以外的熟悉香水味,陌生的布料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視線裡有白色的飄霧,思慕之人做在沙發上,她遺落人間的三分之二,喝著熱可可共賞著她的.....睡姿......還沒來得及從地毯上起身,
「『啊,醒了。』」這吃瓜的二人雙雙放下自己手中的杯盤,一左一右擠到自己身邊,也不管地毯大小,冬日就該這麼過才對,她滿足的嘆息。
又一個,有彼此在身邊的四季尾聲,真好。
做為禮物的新歌專輯相疊在三只相同花色的白瓷杯旁,融化的棉花糖被餅乾承接住不穩的形體,懸在這份香氣上方的月下美人,悠然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