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各诸侯已是人人自危,生怕一日接到削藩的王旨,这个冬季自是难捱的紧了。
萧瑾作为西部最大的诸侯,自知是周昌巩固王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从周昌急不可耐地下旨要萧含凌迎娶常氏幼女的那刻起,萧瑾不得不承认,萧含光先前言过的话已是当真的了。
王室当真不能忍受萧氏做大,哪怕他已然避讳了许多朝事,哪怕他不支持萧含光的谋划,哪怕周辞晗与萧含光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他手中一日握有兵权,周昌便一日不将他看作衷心称臣之人。
罢了,他萧瑾再如何韬光养晦,气性温和,亦是有血性的男儿,何以让周昌这等猜忌者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将唯一的女儿嫁于王室已是为保萧氏的不得已选择,现下周昌既然露出迫不及待的嘴脸,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再次在勤政殿提审刘昱已是上次过了二旬之后,刑讯司无论怎么严刑拷打,刘昱俱是一句有用的话都不曾吐露,只求周昌予自己一个痛快。
周昌本意是想通过刘昱,查到一些神秘册子上未记清的证据,没想到他竟这般嘴严,一怒之下又将其提至勤政殿,亲自审问。
只是此番提审,勤政殿上多站了一人,便是一直神神秘秘的绛侯黎焕,他为周昌削了三城,不远千里来到蒿城,便是想打探一番,他觉着现下的时局颇有些微妙,他已看不懂大王的用意了,下意识便趁着年节将至,朝觐周昌。
“刘昱,寡人先前已言明,若你识时务,便将你所知道的事和盘托出,寡人兴许可饶了你的亲眷,如若不然,寡人便对他们施以凌迟之刑,你可要想清楚了。”周昌手中把玩着番邦新进贡的小玩意儿,决心要问出个所以然,好计划下一步动作。
刘昱蓬头垢面胜于从前,多日来的折磨已让他心力交瘁,他急需一个宣泄口,而周昌却提不起他的兴致。他环视了一周,最终将目光幽幽地定格在尊贵的绛侯黎焕身上,略一眯眼,刘昱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周昌,你不是想知道,老子为何起兵吗?”刘昱站起身,故弄玄虚地吊周昌的胃口,只听他轻蔑的一笑,才道:“今日老子便告诉你,那些你想知晓的桩桩件件,你可要支起耳朵,好好听着!”
周昌一听他愿意说出,便免了他冲撞自己的言行,语气中透露着丝丝激动:“你快说!”
“呵,众位可听好了!刘昱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当下所言皆乃实言,若有半句虚假,便遭五雷轰顶!”刘昱激昂地说了一句,又道:“绛侯黎焕乃是当日剿灭已故崇侯姬重有功,才进的爵位,而已故崇侯,却并无起兵造反之事!”
此言一出,勤政殿站着的众臣骤然喧哗,刘昱敢口出狂言,想必当日之事必有隐情。
“刘昱!你好大胆!”周昌未曾想过,他竟敢将此事说出,当即拍案而起,想要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刘昱斜睨了周昌一眼,冷静地道:“众位,崇侯姬重位极人臣,手握十万虎狼之师,若要造反,即便穆侯萧瑾那等神兵,亦非短时间便可镇压的,尔等可曾细想,当日场景。周昌为何要率军去镇压尚未起兵的崇侯,又为何以雷霆之势将姬氏一族灭族?”
“这...”左相封亭玉目瞪口呆,他与前朝的众位同僚,确是未曾想过此等缘由,当下便问:“依你所言,是先王忌惮崇侯功高震主?”
“哈哈哈!若只是功高震主,只需削藩收兵,以温和的态势将姬氏一族赶回狼城便可,何须要闹得天下皆知?周昌!”刘昱一步步逼近了王位,直到离御案不足三丈的地方停下,抬眸逼视周昌,质问道:“你何不将自己当日的阴谋说出,叫这些人看看他们衷心侍奉的君主是何等的肮脏龌龊之辈!”
“刘昱!你住口!来人!将刘昱拉出去,就地斩首!”周昌已掌控不住当下的局势,在王座上暴跳如雷,怒吼道:“寡人便是如何,轮不到尔等宵小之辈妄言!”
“大王息怒!”右相常灿赶忙站出来拦住了周昌,一句话便将他的怒火压制下去:“大王,依着祖制,您即位未满三年,当下只可动用三成禁军...”
是了,三成,还不能慌。
周昌接过内侍总管递过来的绢帕将额头上的冷汗擦拭一番,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是寡人失仪了。刘昱,你既然说寡人有阴谋,那你说,寡人有何等阴谋?若你说不出,今日便是你源城刘氏灭族之日。便是右相,亦不得再救你了。”
常灿跪倒在地,呼了声万岁,又道:“大王所言极是。”
刘昱深吸一口气,将当日之事徐徐吐出:“当日崇侯功高,先王本就忌惮,多次想要收回兵权,碍于侯爷功劳,一直未有机会动作,而周昌身为世子,亦是知晓先王的心思,便出了一条毒计,一石三鸟!
众位皆知世子周昌独爱崇侯之女姬承影,追求未果,却不知,那姬承影早已成了周昌禁脔,圈养在宫中!”
“刘昱,你且言明,大王如何心思歹毒一石三鸟,又如何圈养了姬承影!那姬承影,不是应和姬氏一族一般处死了吗?”常灿开口问道,眼神却是瞄着黎焕的神情,而黎焕,早已汗水淋漓,面色不对了。
周昌心下慌张,面上却依然强作镇定,他不信刘昱能将此事知晓的一清二楚。
“周昌当年秘密赐予侯爷一条王室才有资格穿的正红色王袍作为嘉奖,侯爷一直将此物藏在地下密室中,不曾拿出来过,只我乃是侯爷心腹,得缘一见,侯爷虽为人狼虎,却心善得紧,他若听我一言,将那王袍付之一炬,也不至于惨遭了周昌的毒手!
是周昌追求大小姐不得,便与绛侯黎焕等人合谋,将侯爷一族打上谋逆之罪,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姬氏,既收了姬氏十万兵权,又除去了侯爷,最后,还占了姬大小姐!”
“你只这般言,并无实据,我等如何信你?”常灿眯起了眼,当年姬氏一族灭族他便觉着蹊跷,现下由刘昱讲来,好像确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