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艾琳娜试图将埃莉诺的脸从脑海中抹去，以让自己能专心执行任务。可是却失败了。

她的呼吸、她的双唇她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往事不断涌上心头，像是走马灯一般。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以至于艾琳娜不得不开始思索自己对她真正的感情。

知道被家人抛弃时，那晚曾与她相拥入眠。骑士考核时，是和她相互搀扶才勉强通过了测验。第一次不得已而杀人时，也是她战斗在自己身后。

不论自己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现在只想马上能回到她身边……

“艾琳娜，就快到了。”

马克西姆队长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现在队伍马上要进入情报里暴民交接武器的地点了。

传闻，这批武器来自亚眠、南特、马赛、布雷斯特、波尔多。是各地对巴黎市民暴动所作出的回应。规模之大马上受到了拉法耶特等君主立宪掌权派的重视。

今晚的任务除了艾琳娜和队长以及骑士团仅剩的几名队员外，皇家禁卫军的詹姆士中尉也带领自己的火枪队奉命协助。

午夜时分，多辆马车经过简单伪装从国王暂住的杜伊勒里宫出发，驶出巴黎，正接近着目标地点。

“埃莉诺，你要等着我。”

交接的地点聚集了很多举着火把的人，场面也很混乱。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没有受过训练的平民，并不能精通冷热兵器的操纵。所以，突袭进行的相当顺利。

队长带领骑士团众人从马车跳下突入到人群中，刚刚武装起来的民众战斗力与训练有素的战士不可同日而语。这使得艾琳娜等人迅速占领了正在分发的物资。而禁卫军的步兵也组成线列在远处提供射击支援。不一会儿暴民们开始四散溃逃。

艾琳娜透过余光无意间的一瞥，发现这些被称为暴民的人，不单单是队长所说的恶棍。里面还包括了衣装革履的老人、黑袍的教士、身着法军制服的小伙子、妇女和儿童；当然，也包括了她曾战斗过数次的土匪和逃兵。

“到底来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呢，你说是吧艾琳娜前辈。”

“可别太大意了，马赛尔。”

果然，在经历了最初的溃散后，人群开始重新汇聚。他们举着大刀与农具，重新杀了回来，决心要夺回属于他们的武器，其中也有零星的人没有组织地用碎发枪进行射击。

这些人似乎并不怕死，一排排的倒下后续却又不断有人补上。

一名手持巨斧的壮汉，躲过了禁卫军的一轮齐射。率先冲入到骑士团队形中。

“艾琳娜 马赛尔，你们去对付！”

队长下完命令后便再无暇分身，因为他正被几个拿着砍刀的人愈逼愈退。

巨斧的攻击范围虽大，回摆却是慢得很。如果能克服心理恐惧加之丰富的经验应该不难对付。艾琳娜放低重心，任敌人进行了一轮攻击，然后在弯腰躲过一次横劈后，径直抬剑刺去，对方回避不及被刺穿腹部。

艾琳娜踢开口吐鲜血的壮汉拔出自己的佩剑，反手劈向另一个冲来的头戴毡帽的人。

那人做出了格挡动作，但艾琳娜的攻击却在空中半路变轨，改劈为挥。正好砍到他的脖颈。

艾琳娜再一用力，连着毡帽一起的整颗头颅就一起被砍了下来。

“马赛尔！你在做什……”

马赛尔倒在了血泊中，一枚铅弹不偏不倚给他的心脏开了个窟窿。虽然穿着护甲，但这种封建产物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时代的进步。

“撤退！撤退！”这是禁卫军詹姆士中尉的声音。敌人似乎消灭不尽，不断涌向战场。禁卫军的士兵已经在枪管前加装了刺刀准备应付白刃战。回头一看，来时乘坐的马车不是因为没人看管逃走了就是用来牵车的马正要被一群孩子给捅死。

“艾琳娜小心！”

大约十米开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木桶后的人正抬着碎发枪瞄准艾琳娜。来不及躲闪，艾琳娜只得下意识举剑。子弹恰好打到刃上，艾琳娜因为巨大的冲击摔倒在地。

“唔……”

摔在地上的她隐约看到了那人被禁卫军士兵击毙。

“艾琳娜，动起来！动起来！”

一阵枪响从树林中整齐传来，跑来帮助艾琳娜的前辈和半数的禁卫军士兵应声倒地。

无数身着法军正规军制服的人从林中跃出。

在无云的月夜下，最前方那面蓝白红三等分相间的旗帜清晰可见。

“为了法兰西”、“自由万岁”、“推翻暴政”等一系列的口号瞬间此起彼伏。任凭禁卫军不断开火造成的伤亡他们也决不退缩。逐渐和前方衣装各异的民众汇聚到了一起。

这一刹那，艾琳娜恍然懂了。引导他们的似乎并非是对王室的仇恨而是对家人、对彼此、对法兰西的爱。虽然仍是艾琳娜不能理解的形式，但爱毕竟是有多种多样的。就像纵容王后糜费挥霍的国王，也像为了王室延续而将奥地利军队引进来干涉法国革命的王后，也像极了自作主张发誓要守护埃莉诺一生的自己……

想到这里，艾琳娜全身涌现了一股暖流，逐渐贯彻全身产生了力量。调整呼吸，发现方才自己被铅弹冲击留下痕迹的佩剑掉落在两米开外，而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

“我要回去见你！”

快速起身，重拾兵刃。回想起迄今为止所有的实战和训练，意识汇集到剑锋。向右闪身，利索地砍下眼前这名士兵的左臂，再趁着疼痛给他致命一击。然后轮到旁边这个人，肘击之后顺势刺去。被挡住了就再来一次。剩下这个瘦弱的人就不足为惧了。啊，又有一队人冲上来了，比起被包围还是先解决掉他们的头领为好……

渐渐地，还活着的人聚集到了一起。

“艾琳娜，你终于也变得可靠起来了啊。”队长喘着粗气说道。“一眨眼都这么年过去了。”

队长本就不苟言笑，他夸赞人的情形就更少了，艾琳娜一时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还没等她回话，砰的一声巨响，艾琳娜在侧后方感受到了瞬时极高的温度。然后，又一个球状物体高速飞了过来，片刻的惨叫过后被炮弹击中的泥土混杂着血液溅到了她用来遮住骑士制服的黑色披风上。旁边的禁卫军士兵身体被炸成了两截。

接着第三枚炮弹射来，落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艾琳娜因炮弹的冲击力再次摔倒在地。剧烈的耳鸣过后，意识恍惚间似乎能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又马上就停止了。有士兵说道“该死，这不是巴士底狱里的那几门炮吗！”

又一发炮弹打来，艾琳娜的视线顷刻模糊，震荡间看到队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无神，大口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已经没救了，但是同旁边的禁卫军中尉比起来至少队长保住了全尸。

“埃莉诺……”

艾琳娜在一片惨叫声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