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自告奋勇什么？”山本元柳斎目光锋利地望向虎彻勇音。

虎彻勇音感到非常心虚，不是因为害怕山本元柳斎的威严，而是因为对方似乎看穿了她对卯之花的一些情感。她硬着头皮站在那里迎上山本的目光。

“副官。我觉得我说不定可以胜任。我有过相关的……观察。”虎彻勇音说到一半，硬生生把经验二字憋了回去。

“我想你现在担任副官恐怕为时过早。”山本说。

“是吗？我倒是觉得很有趣。”卯之花突然开口插入对话，“我记得你说她很强，有队长级的实力。既然如此，让她成为副队长即便有些屈才，但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山本一下子皱起眉头来。他犹豫地看着卯之花，而卯之花则目光炯炯地也看向他：

“这便是条件。”

卯之花这一反应全然出乎虎彻勇音的意料。站在卯之花背后，她费尽全力才忍下激动的心情，装出平静的谦逊表情忐忑等着山本的回应。

两方仅僵持了几秒钟，很快山本便深深叹一口气，他让一旁的死神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么，十一番队的人员便在此刻基本配齐了。”山本说完，深深望向一旁的虎彻勇音，“队伍已经准备好。至于如何训练，如何准备，则按照之前说的全权由队长决定。”

卯之花点点头，没再说话。山本见此景，便只说“其余杂事将来例行会议再说”，便准备转身离开了。而不知不觉间，在随从几位死神的努力下，一旁的火开始一点点熄灭，爆发出大量的烟雾以及焦味。几分钟后，四下便空空荡荡，只剩下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两人了。

也就在这时，虎彻勇音突然发现卯之花的手心有血，她紧张地上前，看到是卯之花的手臂划破了。

是刚才最后因为我吗……？勇音如此想着，小心翼翼地望向卯之花。

“可以让我给你治疗吗？我会回道。”勇音抑制住可能被呵斥的恐惧，轻声开口道。

卯之花回过头，心情颇为复杂。用视线简单扫了虎彻勇音一圈，就看到对方烧焦一半的眉毛，还有几处烫伤。

“要在这里治疗吗？”她低声自言自语似的问完，想到前些天虎彻勇音就是在这里被她刺过一刀，突然觉得很疲惫，于是叹息一声。

“啊，那个……”勇音以为卯之花是讨厌自己，于是赶紧缩回手，“或者我可以试着找一些药给你。不治疗也可以，我只是担心会发炎。而且伤口会有点疼吧？”

卯之花看到虎彻勇音那小心翼翼的关切神情，突然一阵揪心。她望着虎彻勇音，而虎彻勇音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回以困惑的目光。

“他最后攻击你的时候也伤到你了吧，我看到伤口了。”卯之花说。

“一点点。不要紧，我也可以为自己治疗。”

卯之花心里被从未有过的几股情绪撕扯着。她很想问虎彻勇音：“我刺伤你时，你的伤口也很疼吧？”但是她这样问的话又为了什么呢？若是道歉，似乎又有些东西阻拦着她。把虎彻勇音带回住处暂且休整吗？这类事她还从未做过。犹豫许久后，她咽下许多想说的话，最终只丢下一句：

“那么回去为你自己治疗吧。”

虎彻勇音听完这句话，一瞬间便露出极难过的表情，眼神挣扎着望向卯之花，数次欲言又止。而这些都被卯之花看在眼里。

“是。”虎彻勇音最终也是吞咽下许多翻涌的情绪，低头应下，“时间很晚了，请好好休息……队长。”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默契地沉默着，以此拖延分离的时间，给自己最后留些将话说出口的机会。但拖延到最后，实在找不出理由继续待下去时，她们也没能将想说的话说出来，于是对视一眼，随后轻声道过再见，带着各自的伤口在月色下分开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呢？”虎彻勇音一身疲惫走回去，想着卯之花那道伤口，担心不已，数次停下脚步想回去却又提不起勇气。那伤口原本不重，在四番队工作无数年后比那严重十倍的伤口都见得麻木了。但那一道小小的擦伤是在卯之花身上，如此，形势便大不一样了。

瀞灵廷边缘，数位死神等待着，高举着火把，看着远处天空被火光照亮，又看夜色中滚滚的白烟升起，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山本元柳斎的身影出现，他摆了摆手，几位死神队员变应下，到一旁通知其他人撤离结界了。

“总队长那时……是真的要取那个人的性命吗？白头发那个人。”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随从鼓起勇气问。

“不然呢？”山本元柳斎不以为然。

“我以为那个人实力那么出众，如果这样就杀掉了，实在有些可惜……”

“笨蛋！又不是说杀掉就杀掉。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山本元柳斎对那位随从露出鄙夷的神情，“若不是来真格，卯之花是不会出手的。”

“这么说，您已经认准卯之花和那个人认识了。真奇怪，她们是什么关系呢……”

山本元柳斎表面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其实也没那么确定卯之花会出手……谁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

山本元柳斎走进瀞灵廷后，路过十一番队队舍时，思索着刚才的事情。

“虽然话是如此，但面对卯之花，还是要多留些神啊……不能安排副官这就有些难办。”

他这样想着，扭头向一旁：

“上村，去通知二番队，派一位最强的精锐日后全天盯紧十一番队。”山本说。

队员应下，转身朝二番队的方向去了。

第二天清晨，虎彻勇音早早便醒了。前一晚离别时的苦涩已经被温柔的梦境溶解了，只剩下和卯之花再次走到一起的喜悦心情。她从床上爬起来，迅速整理好外表，跑着出了队舍。

清晨微微地有些凉，但虎彻勇音一路匆忙，到树林周围时竟有些出汗。她在林间站住，看着昨晚战斗留下的荒凉废墟，心情百感交集。而就在她出神时，卯之花正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她。虎彻勇音觉察到一旁的视线之后，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白羽织。她一时张开嘴，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幅表情？”卯之花看完之后笑了，她走上前来。这幅场景在虎彻勇音眼里是说不出的美，每一缕阳光此时都是极圣洁的。

“羽织好好看。”虎彻勇音一瞬间脸红起来，她移开目光，看着脚下的青草。随后她又不舍得目光与卯之花分开那么久，于是抬头望了回去，随后露出一个故作镇定的害羞微笑。

卯之花听完只是笑着，不置可否。她走向虎彻勇音，到了面前之后拿出副官章，递给虎彻勇音。

“他们说这个只有队长亲手交给副官才行。”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胸膛起伏着，她的手微微发抖，结果副官章之后用力地将其攥在手心。

“是这样的。”

“我听你说，你在此之前也是我的副官。”

“是的。”

“也就是说这是你第二次这样从我手里接过副官章了？”卯之花打趣似的说。

“是的。”虎彻勇音突然想到第一次接过副官章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第一次你给我副官章时，我一紧张还把茶杯打翻了。”

“那这次还填补了一些遗憾。”卯之花示意虎彻勇音把副官章戴上，“走吧，你来带路。十一番队队舍已经建好了，你应该知道在哪。”

“是。”

虎彻勇音赶紧像戴上副官章，但一着急便开始手忙脚乱。卯之花见了此景，便上前帮忙了。于是虎彻勇音红着脸感受卯之花帮她戴副官章时指尖的触感，等调整好之后，她低着头跟在后面，心里祈祷阳光更强些好不要让卯之花注意到她的脸。

“给我讲讲之前的事吧。”卯之花说。

“之前的事？”

“你只说你曾经认识我，说你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原本并不是很相信，但是昨晚你就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跟过来了。我也在想，这种事可能发生吗？如果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话，那么给我讲一讲都会发生什么吧。”

“嗯……”虎彻勇音犹豫了，“有些事情其实……”

“我知道可能结果不是很好。毕竟如果结果很好的话，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卯之花说完，扭头温柔地看着虎彻勇音，“对吗？”

虎彻勇音突然觉得卯之花似乎已经想到很多。那个眼神里甚至也包含了对死亡的预感，这使得虎彻勇音内心一阵揪痛，像是马上便又要失去卯之花一次似的。

“我想我来这里就是想改变一些东西的吧。”虎彻勇音低声说，“既然我在这里，那么一些事情到最后是会改变的吧？不会有一样的结局了。”

“就随便说说之前曾经发生什么。”

“嗯……”

她们并肩走着，虎彻勇音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之后发生的事，而卯之花静静听着。但每次要说到卯之花的死亡时，虎彻勇音便小心地跳过话题，而一旁的卯之花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走到流魂街附近时，虎彻勇音本打算绕开，却未想到居民们起床后纷纷出来围观那些烧焦的树木，如此一来，便成群结队地撞见了漫步的两人。居民们看到卯之花之后纷纷惊恐地朝后退去，甚至有人直接跑开，而另一些人也心惊胆战地看着卯之花身上的羽织，窃窃私语着。

刚才两人之间温暖微妙的气氛突然之间就打破不见了，虎彻勇音开始小心地观察卯之花的反应，而卯之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朝前走着。

正在此时，虎彻勇音在人群里瞥见之前帮助过她的那位老人，还有那个救过她的孩子。她惊慌起来，像是做了错事被抓了现形般心虚。即便只是短暂的一瞥，她也看清楚了那位老人眼里的错愕。这种目光使她痛苦。她像是在强调着什么似的，与卯之花靠得更近了些。

一块石头朝卯之花飞过来，虎彻勇音立刻回过身，到卯之花身后接住了那块石头。朝前一看，正是那个孩子丢出来的。此刻那个孩子正站在空地之间恶狠狠地盯着她。

卯之花也回过头，她冷冷地看着那个孩子，手轻飘飘地抚上水无月。虎彻勇音用余光发现这点之后，瞬间出了冷汗，她跨步上前，正好挡在卯之花和那个孩子之间。她也瞪着那个孩子。

“滚开！”虎彻勇音吼道。

孩子依旧瞪着她，清澈的眼睛里溢出泪水来。这时一旁老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抱住了孩子，给虎彻勇音深深地一跪，然后低着头不敢看她，把孩子抱走了。很快一老一少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虎彻勇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在情绪的冲击下微微发抖。她想起那个孩子的眼神，心里极不是滋味。扭头看着卯之花，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卯之花看着她，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回过身：

“走吧。”

她们两人于是未再交谈，一前一后走去。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