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甩頭就走，可沒走多遠，身後便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小姐！” 不出所料，是屬於吉爾的聲音。

薇爾莉特不打算搭理她，前進的步伐沒有停下。

“請您等一下！” 聲音越來越近，但她仍執意不回頭，任由吉爾在後頭叫喊著。

哪知道沒多久，吉爾就繞到她面前，用著比自己高上一些的身子擋住她的去路。她往右挪了一步，對方就跟著往右，往左移就跟著往左。

“如果我說了什麼讓您不開心的話，真的很抱歉。”

薇爾莉特輕抿嘴唇，抬眼望向吉爾。見對方可憐巴巴的道歉，也不好再生氣，於是就這樣站著，看看對方還有沒有要說些什麼。

可這一沉默，倒是讓吉爾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又要破口大罵。她咽了下口水，一句話也不敢再提。默默在心裡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兩人面對面不語，都在等對方開口。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四周的空氣也全都安靜了下來。

咕嚕－

突然發出的聲響，打破了一片寂靜。

薇爾莉特眉角抽了下，長嘆一聲，道: “還沒吃飯？”

“嗯。” 吉爾尷尬的摸了摸脖子。

“我讓人拿點吃的過來，就先到那等會兒吧。” 和僕人吩咐了幾句後，便朝著庭院的一處涼亭走去。

用不了多久，僕人就將餐點送了上來。

吉爾沒料到薇爾莉特會在一旁盯著她用餐。食物在面前誘惑著，旁邊卻有個人像在盯著獵物似的看著自己，這讓她怎麼下的了口。

“吃啊，我又沒攔著你。” 薇爾莉特望著那個不斷吞嚥口水，卻又不開動的人。

吉爾瞄了眼坐在對面的薇爾莉特，很明顯地，對方絲毫沒要走的意思。她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乖乖地拾起躺在手邊的餐具，開始用餐。

“知道你說錯了什麼嗎？”

冷不防蹦出這麼一句話來，吉爾驚得差點沒被那一口食物噎住，趕忙拿起水杯猛灌。她只當自己要被問罪了，神經繃得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不知者無罪，我不會怪你的。” 見吉爾低著頭，坐的僵直，薇爾莉特不自覺的將聲音放輕了些。

“我呢…是不被允許練武的。”

吉爾猛然抬起視線。她眼裡帶著不解，開口欲詢問原因，想了想卻覺得不妥。畢竟每個人心中都有不願被他人涉足的角落，有些事還是別問得好。

即使好奇心仍驅使著自己，到底還是被她給抑制了下來。未說出口的句子，就這樣消失在喉頭。

看著吉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薇爾莉特似乎能猜到對方想說些什麼。

“並非一開始就是如此，我小時候也是學過武的。但從某天起，父親不讓我再跟著姐姐一起練習，而是給我安排了禮儀的學習課程。同時，他安插了一個軍人擔任我的貼身護衛。”

話突然停了下來，接著是一聲輕笑。 “你不吃了嗎，只吃那一點就飽了？”

不是以往冷冰冰的臉孔，也不是充滿怒氣的面容。微微淺笑浮於那張遺傳良好基因的臉龐上，看得吉爾一愣。待回過神來，她才趕緊低下頭繼續進食。

薇爾莉特也意識到了，自己竟對著她笑，連忙收起笑容，咳了幾聲才接續道: “起初我總會背著父親，跑到這來偷練習。不過每每都會被發現，少不了要挨一頓罵的。那時我以為是因為在自家附近的關係，才會那麼輕易就被察覺到。於是我改到山下的小鎮，在那裡我遇到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衣衫襤褸半跪在地，而女孩正揪著他的衣領不放。”

“或許是天性使然，我上前制止了女孩的行為。女孩的確是放開了男孩，但她沒有知錯悔改，反倒轉身扯住我的頭髮，還惡言相向。我本能性的將她一把推開，她便跌坐在地，嚎啕大哭了起來。我的心情被她弄得非常糟，沒了興致就打道回府了。”

當時薇爾莉特的臉色會有多難看，吉爾完全能夠在腦中勾勒出她的表情。

“我父親派來的軍人，實際上是用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的。所以一回到宅邸，就被人告知了父親正在找我。他面色凝重地坐在書房，一看到我出現，馬上破口大罵。你猜猜他說了什麼？”

薇爾莉特一面提問，一面端起僕人剛送上的溫奶茶，嘴唇貼著杯緣啜飲一口。

吉爾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說今天這事，不管是誰先動手，錯的人都是我。因為我沒遵從他的意思，跑出去練武，才會惹出麻煩來。就算沒聽他的話確實是我的不對，但另一件事怎麼能全說是我的錯？”

“為了讓王能注意到他，而不斷的往上爬，遇到那些爵位較高的人，總是一個勁的貼上去。他從來就不在乎對方的人品，只要對他的理想有幫助，用盡各種手段也要攀上去。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男人。他之所以說是我的錯，也是因為那女孩是某個侯爵家的孩子，論財力論勢力皆比我們家來的雄厚。” 她言語間透漏著對自家父親的不滿與鄙視。

“我對父親責罵我的理由感到既失望又傷心，於是我像是要抗議些什麼，隔天一早，決定了不再偷偷練習，提著短劍就往外跑。憑什麼要我遵從一個滿口歪理的人所說的話，我當時是那麼想的。然而一出大門就撞見我父親，他看到我手裡拿著劍，連遮掩都省了，明顯是不把他當一回事，簡直氣壞了。他一把搶過我手裡的劍，不顧我的反抗，一路將我拖回了房間。”

“我壯了膽地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冷笑了聲，說我終歸是要嫁人的，有哪個男人想娶一個，充滿反抗心又隨時都可能惹事的女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將來著想，所以不要想著反抗他，只要聽他的話行事就好。而且比起練武還不如學好禮節，做個和我母親一樣的女人，對未來還比較有幫助。”

“同樣是一套歪理，聽完生氣都來不急了，怎麼可能答應他所說的。大概是見我一副不願意遵從的樣子，他轉身離去後，竟把我反鎖在房裡。任我如何哭喊也沒人答應，直到我同意不再反抗他，並遵照他的意思去做事，他才將我放出來。”

“在那之後，我完全按照他的安排，也沒再去練過武了，所以你剛才問的問題，聽得我有些刺耳呢。”

那實在不是一段好的回憶。薇爾莉特至今仍對此感到心有餘悸，事事都依照她父親所言，才會在貴族面前，戴上一張微笑假面，成為眾人眼裡完美的女人。

“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呢…反正你也不會懂吧，被自己的父親如此對待，比對外人還不如，會是怎麼樣的感受......”

吉爾很想說她懂，她明白那有多難受。她的父親視她如仇人，甚至慾將她剷除。她可比誰都清楚那是怎麼樣的一個感受，但此刻隱瞞身分的她，只能將那些話悶回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