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孩子们就如同失去双眼一般。』
『他们的战斗,如同于黑夜中摸索。』
『可这个世界里是有双眼完好的人的,他们看得见的东西太多。』
『所以,独眼的人必须成为盲人的国王。』
「那么……那边是56部队,再那边是115部队,」,广踮起脚尖朝着瓦砾堆叠的废墟另一侧看去,顺道向太确认着,「是这样吗?」
「大概。」,太抖了抖满是皱褶的建筑平面图,上面标满了鸟巢内各个部队如今所在的位置,「至少通过FRANXX的编号来看是这样的。」
「还是不愿意向外人开口?」,广皱起眉头。
太摇摇头:「同伴之间都保持着缄默,要么就是对外人的警惕程度比预期还要高。」
「外人?」,广默念着,低下头,「几个小时前才一同经历过那样的战斗……」
「就是因为是那样的战斗,所以才会这样吧。」,郁乃从广的背后走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不如说,战斗时那种可怕的热情才叫诡异吧。」
——不错。
鸟巢之前的战斗曾持续了两三个钟头。因为大多属于近距离的接触战,并不能称之为炮火连天。也正因为如此,映射着内部寄驶员的FRANXX的肉搏和近距离炮击战的残忍程度被表现的极其露骨。
死亡从不会在一瞬间降临,它化作散射的弹片,挤压变形的金属结构,汽化有毒燃料的泄漏,甚至是机械臂的撕扯。
不忍瞩目的惨状,曾发生在这些孩子们的身上。他们或失去一部分的身体,或半边躯体被挤压碎裂变形,或被侵蚀得露出骨头,眼球破裂,内脏溶解,或在战斗中被机械的拉扯撕成两半。数十双眼睛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黑黢黢的炮口正对着寄驶舱。
可战斗的意志却贯穿始终激昂得可怕。仿佛他们看不到死亡,又或者是真的向死而生,如同有某种深切而不可阻挡的无形之物改变了他们的意识,使他们如同无畏的勇士和嗜血的怪物的合体。
一直到战斗的终焉。
「他们什么都记得,这才是最可怕的。」,郁乃说着,「记得,却没有办法承认。」
广不可置信地看着郁乃:「记得?你这是什么意思。」
戴眼镜的少女皱起眉,迟疑一番后看了看太:「太,很抱歉,但是……」
太挠了挠脸颊,而后说道:「那我再去检查一下那些……就——检查一下。」
待太走远,郁乃才从裤兜里掏出多时未曾使用的通讯器——或者说终端。那是她从五郎,而五郎又从莓那里得来的东西,作为队长——抑或说是某种责任象征的物件。
「就在战斗之前,这个东西收到了未署名的讯息。」
郁乃抖开屏幕给广看,继续说:「只是一串简单的代码,传自花园。」
「花园?」
「没错,而且刚才通过鸟巢的侦讯设备,我可以肯定这条讯息来自于五郎或者满的其中一个。」,郁乃说道,「而且,这条代码在我连接进FRANXX系统时自动解密了一部分文件——关于黄血球和FRANXX的文件。」
「那不是——」,太惊讶地睁大双眼。
郁乃摇摇头示意太噤声,继续道:「FRANXX是基于叫龙而生的战斗兵器,而寄驶FRANXX的孩子们必须注射黄血球——你难道不觉得,方才孩子们的战斗方式,像极了和我们厮杀的叫龙吗?」
以FRANXX之躯进行着叫龙一般的战斗,换句话来说便是舍弃了一部分理智而换来了无可阻挡的疯狂与协调。
宛如——蜂群一般。
而且无法被忽视的一点是,吊兰和金雀在战斗过程中始终被保护的很好,杀戮将13部队留下的四人层层包围,却不曾染上他们的手——宛如蜂群中心的蜂后一般。
广不安地吞咽着口水:「那份文件……有署名吗?」
郁乃皱起眉:「署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这些东西早就被载入到了FRANXX的存储模块里,被当做某个不起眼的封闭算法,每次启动都会经过的路径,而这么一串代码将其解开了——你知道这是谁做的。」
「FRANXX博士……」,广下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FRANXX的系统全部都是经由他手的。
而郁乃的意思,大约也意味着只要拥有这一串代码,每一个寄驶员都能够接触到这些文件。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些好似来自撰写者自己的猜测,大概是说,叫龙之外还存在着别的敌人,而那些敌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郁乃划动了几下手中的终端,而后对着广说道:「我会把这个代码发送到所有的队长终端里,在那之前——」,她将终端递给广,「我希望你能先看一看。」
广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接过终端。
文件并不多,也难怪可以被当做郁乃口中可以忽略的封闭算法而保存在所有的FRANXX里。分类也极其简明,一份关于黄血球,一份关于FRANXX,一份关于郁乃口中的别的敌人。每份文件所用的语言都极为简明扼要,也没有孩子们无法理解的学术词汇,比起之前亲耳从FRANXX博士那里听到的更为具体。
疑问之后的解答,如此说来,其面向的对象十分明显。
「……原来如此。」
大抵是大人们为孩子们所制造出的世界中存留的疑问与困惑太多,这份文件瞬间就摧毁了广心中本就动摇不堪的世界观,而为他构建出了一个可怕而绝望,却解答了无数疑问的『完美』的世界。
所谓的FRANXX比起兵器更是没有灵魂的生物。
所谓的黄血球不再是模糊的概念,它好似为躯壳定制的密码,而孩子们,孩子们不过是这密码,这灵魂可消耗的载体罢了。
而所谓的别的敌人——
『可悲的是,和那些觊觎这世界已久的敌人正对上的却是那些稚嫩又遍体鳞伤的孩子们。』
「郁乃。」,广直视着郁乃的双眼,他的瞳孔好似在燃烧着,发出莫名的微光,「你真的,想要所有的孩子都知道这些吗?」
郁乃皱起眉:「和我的想法无关,这是真相——他们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目的进入这个地狱,他们有权知道这些,而不是像失去双眼的瞎子一样在黑夜里战斗。」
「可这份文件没有实际证据,」,广将问题抛出,「也有可能是某些人为了传递这些想法而伪造的。」
郁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中泛着血红的少年:「谁会那样做?难道大人们想让孩子们反戈相向吗?你看看这地方……」她轻轻推搡着黑发少年,让他仔细看着这一方废墟,不少地方还留着艳红的血,一些乱石堆下或者还埋着没处理的尸体,「这里的战斗和那些有关系吗?我们必须停下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他们必须知道这些!」
广瘦削的身躯在郁乃的推搡下显得有些摇晃踉跄,可这没能让他的脊梁弯曲半分。像是从这片死寂的满目疮痍中看出了什么,他慢慢脱口而出: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这场战争,还不能结束。」
郁乃的表情凝固下来,转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广紧咬着牙关,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样。他似乎也并不十分理解自己说出的话究竟代表着什么,在夜幕降下的时间里染着彻骨的寒冷。
「我说,这场战争——还不能结束,至少——」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郁乃扣住广的双肩,激动地说,「你和我,我们都在吊兰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对付叫龙的兵器用在和自己一样的孩子的身——」
「那你何必要告诉我呢!」,广的双眼赤红而湿润,他对着郁乃怒目而视,「你如果想让孩子们知道的话他们早就该知道了!你也明白的不是吗!你不过是想要一个能够阻止你做这件事的人而那个人恰好是我——」
郁乃的表情扭曲起来,广的话语像是刀刃,以残酷而血腥地方式划开了她脆弱的保护。
「你想要理由?理由就是这片废墟。」,广凑到郁乃身前,以颤抖而冰冷的声音道,「战争只会孕育战争,而将真相公之于众只会让这些不得不面对强敌的孩子扔掉手中仅存的信念,让他们放开FRANXX的操纵杆。到那时候——」
他轻声说着。
「——到那时候,随便是叫龙还是什么别的敌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割开我们的喉咙。」
冷酷,又决绝。
「难道那是你想看到的吗?」
闻此,郁乃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后双脚一软跪坐在地。
——想必,这些文件对于郁乃而言也是极大的冲击吧。
大抵是广的说法过于露骨,郁乃竟像是失去了某种信念一样抱着头小声地啜泣了起来。夕阳的最后一线光芒泼洒在她溢出泪珠的眼角,像是被冲淡了的血。广缓缓伸出一只手,又颤抖地收回。
最后,他将手中的通讯器扔在地上,接着一脚踩下。
『……FRANXX这一兵器,其实是通过对叫龙的研究而制造成的。打比方的话,叫龙和FRANXX就像是生物学上孪生的双胞胎。就像叫龙有着核心一样,FRANXX需要着能够带来灵魂的寄驶员……』
『……关于黄血球的说明,为了便于理解,我倾向于将其形容成为一种驱动FRANXX的关键性钥匙。每个孩子都是为钥匙铸就的躯壳,早在还是胚胎的时候就将基因改造成适合相应黄血球的序列,因而,个体的发育与存活时间都大幅度缩短。当然,有些孩子的基因并不适合被改变,也就是所谓的残次品。经过黄血球的加量注射可以得到显著的适应性改善,但在注射之后,孩子的成活率不足三分之一……』
『……人类和叫龙的战争就像是场荒谬而可笑的内战。也许,这也是那些敌人早早设下的局也说不定。正体,不明。目的,不明。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
『就是这样的敌人——可悲的是,挡在他们和这世界之间的,只有孩子们而已。』
夜。
FRANXX的照明难以将这片废墟整片点亮,阴影遍布夹杂着惨白,像是悲剧的末尾。距离战斗已过去了数个小时,却没有孩子离开,他们没有方向与目的,连信仰都摇摇欲坠。
「安静地可怕呢。」,心坐在有些恍惚的郁乃身边轻声说。
「是啊。」,坐在心旁边的太低声说。
这两人都在抬头看着星星,夜空清澈得很,FRANXX投射出的光亮没能对闪烁的它们造成一丝影响。
「……说起来,这座设施是建造在海上的吧。」,太又说。
「倒映着星星的海面吗……现在是夜晚,一定会很好看的。」,心顺着太的话说道。
「……要去看看吗。」,太迟疑道。
「欸?太知道在哪里能看到吗?」,心则显然来了兴趣。
「起码在这里不行吧,如果能四处走走的话——」
「别去了。」,一直沉默着的郁乃突然开口道,「这座鸟巢是原本开采岩浆燃料的设施改造的,海上的开采设施在战争开始之后大多废弃,输送管道被海水侵蚀然后泄漏——那样浑浊的海面上,是看不到什么星星的。」
「……那真是遗憾。」,心叹了口气。
「但是,如果是发光的水藻的话,说不定会有不是吗。」,太突发奇想。
郁乃眨眨眼,然后将面孔埋在双臂之间,低笑一声说:「是啊,说不定会有呢。」
闻此,心和太都稍稍地放松了些许。支离破碎的13部队到现在为止,留在这里的只有他们加上广四人。这还算好的,有些部队在大裂缝战役开始之前还没出现过伤亡,到这里就只剩下了一架或两架FRANXX。换句话而言,这里已经没有完整的小队了,一支也没有。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伙伴的意义被无限地放大,几乎就是自身的性命之外最重要的存在了。
「是下午和广的事情吗?」,太以试探的口吻道。
郁乃侧过头看了微胖的少年一眼,小声说:「你听到了吗?」
「什么?在说什么?」,心按捺不住好奇心发出疑问。
「啊,下午的时候,郁乃和广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争执。」,太一边看着郁乃的脸色一边说,「不过我当时也只是远远地看到,没听到什么的。」
郁乃说不出是不是稍稍放心,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个啊,战斗过后不是一直都没有回收武器吗,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什么的,我和广就是在争执这个问题啊。」
很自然地就欺骗了一直关心自己的伙伴,郁乃的双手微微攥紧。
「需不需要回收,如何回收……这一类的问题。」,她说。
「那些东西……除了危险想不到什么别的形容词啊。」,心皱起眉说,「但是,如果这样的袭击再发生的话,我们也必须得有防备的武器才行啊。」
「……比起那些事情——」,险些就顺口说出了文件的事,郁乃赶忙闭嘴,而心已然察觉到了异样。
「嗯?」,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扑闪着望向郁乃,里面写满了疑问。
郁乃的呼吸不易察觉地凌乱起来,然而就在她动摇的当口,太突然指着远处说:「呐,那是广吗?」
郁乃抬起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发少年。少年在因乱石而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左绕右拐地推着装有储备军粮的小推车,一边推着一边向附近的孩子们分发食物。令郁乃惊讶的是,这少年一改下午的激动和疲惫,脸上竟带着还算温和的笑容,分发食物的时候必然会握一握对方的手,仔细看过去,他双唇开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郁乃紧紧皱着眉看着他渐渐走近,耳边的对话也渐渐清晰。
不,不能说是对话,因为自始至终都只有黑发少年在开口,一如他分发食物时的动作,嘴边重复的也是一样的话语。
「辛苦了。」
「辛苦了。」
「辛苦了。」
……
这场景实在是过于怪诞。郁乃不禁想起每当战斗结束后由大人主持的,为作为工具而尽职尽责的孩子们颁发奖章的场景。大人们戴着遮掩面孔的假面,以单一的声调鼓舞着他们,用单一的动作握他们的手。而那时的他们也竟会因这种欺骗和敷衍而激动不已,连着高兴好几天。
——先不管这些,给自己这种既视感的广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郁乃看着黑发少年渐渐靠近。
「大家。」,广先是看了心和太一眼,而后视线落在郁乃身上。少顷沉默之后,这少年将手中的密封包装袋递过来,说道:「这是从设施的仓库里找到的,和之前我们每天吃的是一样的东西。」
「有食物总比没有强,谢谢了。」,心这么说着,将广手中的三个包装袋分给郁乃和太,「不过也亏你能打开那些只有大人才能打开的仓库呢。」
「那是……」,广摇摇头,「那是五郎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悄悄用纸条传递过来的消息,那上面有着各个仓库和安全门的密码,如果没有那些纸条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拿到武器和FRANXX,反抗什么的就都是空谈。」
「……不过,很惨烈啊。」,太说道。
「代价是不可避免的。」,为了便于和三人交谈,广半跪在地上说,「能够成功就已经很不错了。」
「难道这么多死伤也是你们预料之内的?」,郁乃毫不客气地追问。
「这里没有所谓的我们。」,广摇摇头,表现出的耐心几乎让郁乃火大,「就算再来一次,那些孩子还是会拿起那些武器,没有战斗就没有现在的这番景象,没人知道会怎么样。」
「可你也该知道他们是被操控了心智——就连五郎和满也——」
「郁乃。」,广摁住郁乃的双肩,后者终究还是将后续的话语咽进了肚子里。
那份文件里提到过,黄血球除去与FRANXX的连接作用,这种物质不知为何能够穿透人类的血脑屏障,作用于大脑。换句话来说,藉由黄血球来操纵孩子的思想也并非不可能。而如果把这点作为既定事项,那么由黄血球的来源——也就是叫龙来操纵孩子的思想也是可行的。
一切的异变都始于大裂缝战役中那次莓的宣告,叫龙的宣告。
「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广说着,「战斗还没有结束,大人们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
「……叫龙和大人吗……」,太叹了口气。
「那,一定有什么解决办法吧。」,心看向广,双眼中半是疑虑半是期待。
郁乃本想冷笑一声,可不知为何,这黑发少年竟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定有的。」
那之后,风平浪静的时间一直持续了很久,或者也没有很久。人本是于白日活动的生物,在黑夜之中对时间的流逝几乎是难以掌握的,但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可以听到有些孩子们在饱腹之后开始了交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废墟中传得并不远,没人知道此刻的孩子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饱腹可以回复消耗的体力,而黑夜会让人的孤寂感增强。
而后,一个相较之下极具穿透性的声音传来。
「——各位!」
郁乃警觉地竖起耳朵,而太和心则直接站了起来。因为这是广的声音。
「各位,请听我说几句话!」
黑发少年站在废墟中最高的乱石堆上,被几束FRANXX照明光的边角擦过,面孔显得瘦削而惨白,唯有一双眼瞳像是散发着星星之火。
「今天是异常艰辛的一天。在今天之前,自从大裂缝战役开始——不,从我们在花园的日子开始,每一天都很艰辛。」,少年的声音抑扬顿挫,「每一天,我们都经历着可怕的战斗,身边的伙伴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死去,直到今天。我们被逼上绝路,一同经历战斗的伙伴被大人们以奇怪的理由抓走并一去不回……今天,今天是异常艰辛的一天,可我们一同挺了过来,至少证明了我们绝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弱小无力的孩子——」
废墟间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放大,没人在乎广说了些什么,反倒是对他的身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好奇。
「在花园的时候,广意外地挺有名气的,大概有不少孩子还记得他。」,太这么说,「不过,广这是想干什么呢?」
「至少不是想默哀吧。」,郁乃说道。
大约是因为孩子们的议论声,广的声音渐渐放大:「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一切都没有结束!这只是战斗的开始,更可怕的还在后面等着我们——」
「——没人想要这样!」,突然间另一道声音从孩子们中间响起,「有什么东西控制了我们!」
孩子们似乎更赞同这个简短的观点,于是一片哗然。
「……果然还是需要真相吗……」,郁乃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
「我知道!我也是你们的一员!我能感觉到——」,广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可木已成舟,不论我们反抗的原因是什么,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又是一道声音响起,「我们还有机会!」
气氛渐渐被点燃,孩子们中间的声音愈发地混乱。
「什么机会!?」,面对渐起的混乱,广突然大喊,声音铿锵有力,「——难道是回到像是花园,像是移动都市那时候那样吗!难道说那时候的战斗就不是被迫,那时候死去的同伴就是不得已的牺牲吗!」
空气骤然凝固了,纵使孩子们似乎从来都是做不了主的那一方,但他们也是人类的一员,也有着逆鳞。
郁乃突然间明白了广的意思。
『这场战争,还不能结束。』
「没错,这场战争之前我们不需要担忧食物和住处!不需要看着这些废墟和鲜血淋漓的现实!」,少年激动地说着,他的眼瞳晶莹闪烁,像是一团火,「可这场战斗之后,我们可以选!」
他的演说愈发激烈,像极了对某些可恨真相的发泄。
「我们可以去选是否战斗,可以去选为什么而战斗!看看你们身边的伙伴数数他们的身影!」,广的声音带着撕扯声带的力道,「从花园开始消失了多少?现在还剩下多少——」
「战争已经打响,它不会因为我们丢掉了战斗下去的勇气就会结束!花园,移动都市,那些都过去了!」,广指着这一片废墟说道,「曾经未来不在我们的掌握可现在——现在这希望就像这片残垣断壁一样在我们的手中摇摇欲坠!」
随着他的爆发,逐渐有孩子从废墟之中站起身子,也逐渐地有孩子向他所在的位置靠拢。
看着这一切,郁乃的心头骤然一紧。
「我们都看到了大人们的做法,他们派出和我们一样的孩子,来杀死我们!」,少年的声音稍稍放低,「可他们失败了,我们的手上也染上了同龄人的鲜血。」
「我们可以因为这个而失去信念——放弃抵抗,伸出脖子任人宰割。」,他的怒火似乎很快就熄灭了,而这片废墟所包围的寂静让他的低语更为清晰,「可我们欺骗不了自己,有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从前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或者……我们可以为我们未知的明天而战斗。」
「我们可以,为我们身边的伙伴而战斗。」
不知为何,看着站在高处的广,郁乃的耳边响起了博士的声音。
『成为大人。』
「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地想要活下来。」,广继续说道,「现在也是这样。还记得大裂缝那时响彻战场的话吗?」
——『这于我们而言是死亡的地狱,对他们而言则是饮血的狂欢。』
「我们的敌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欺骗我们的,伤害我们的,从我们这里粗暴地掳走我们的希望,在我们的面前凌迟我们的存在意义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聆听,围在广周围的孩子也逐渐增多。
「战斗从我们这里夺走了许多,它也将夺走更多。」,广说道,「但我们唯独没有反悔这一条路。我们可以看着手中的希望破碎,也可以就在此时此地展望我们本应该有的,没有人摆布,没有人控制,没有战斗和死亡的明天。」
「不论敌人是谁,我们决不能顺了他的意志。」
——「我们,绝不可以输。」
这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孩子都心意相通,因为接下来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们心中最深处的那片阴影。自从大裂缝开始——或者自从一切的开始,这问题从来都存在着,却又从没有被认真地考虑过,他们只是忙着生存的孩子罢了。而最近的战斗让他们愈发地看清了自己被作为兵器的现实,被规划好的人生蒙上了奇怪的颜色。那来自翠雀的诘问只是稍稍唤醒了这些潜藏的疑惑。
郁乃的双唇下意识地翕动,正如此刻的其他孩子们一样。
「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静谧的夜空之中,紫色的流星雨闪烁着划出绮丽的弧线。
————————————————————
宛如回到了夜空飘落流星雨的夜。
零二感觉自己沉浸于海水之中,身周是流动着的微凉,樱色的长发向着水面的方向延展飘动。她无法睁开双眼,甚至没有屏息的感觉。微凉的液体流入肺,甚至蔓延至脑髓,让她的思维若实若虚。
『Darling……』
「……」,大约是处于水下,零二说不出话。
『我在这里。』
——我知道。
『请你,一定要,一定要找到我。』
——都说了我知道了。
『笨蛋零二。』
沉闷的轰击声和爆裂声从远处传来。零二稍稍睁开双眼,恍惚的视线所能达到的边际,那里正飞扬着黄色的尘幕,中间夹杂着蓝色和紫色的光束。巨大的星实体在尘幕的中间昂首向着夜空发射着一道接一道能量束。
零二撑着身体爬起,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次这样醒来。身体的各处都在隐隐作痛,没有能量的摄入似乎随时都会罢工。
她环顾四周,她所处之地空无一人,而在看到13都市废墟的那一刻,樱发少女的瞳孔瞬然紧缩。
——是叫龙公主把自己送到这里来的?
「莓。」
当然,从这片废墟里找到莓的遗体宛如大海捞针。零二也没有这么做的打算。
——『时间不多了,去找她吧。』
「莓……」,零二双手攥紧发出「咔吧」的响声,「……这得到哪里去找啊……」
直觉告诉樱发少女莓并没有就此死去,可能够称之为『莓』的存在究竟在何方却也没有从叫龙公主的口中得知。
——不,是自己的错。
没能守护。
也毫无寻找的方法。
「该死!」,零二尖利的牙齿割裂开本就皲裂的嘴唇,面孔狰狞起来。
而后,似乎是某种回应一般的,13都市的废墟突然爆裂开,从中径直窜出的蓝色魅影直指天际。机械的羽翼渐渐舒展开,那形似叫龙的身影在空中盘旋。怪异的是,看到这景象的零二似乎被抚慰了心灵一般,愤怒渐渐消逝,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翠雀……」
虽说是盘旋,但翠雀似乎有所指一般朝向着某个方向。下意识地追寻那个方向,零二的视线再一次落在若隐若现的星实体上。
蓝白色的飞鸟发出重生的啸叫,在夜空之下映射出奇异的光。
更新了!
真的好久!(五個月XD)
說起來前面似乎有點小BUG?前半段提到「待太走遠」後,廣與郁乃開始交換情報,卻又馬上出現了太說「那不是———」←這邊應該是廣吧XDD
這一章是主席奮鬥記
讓我們見證了廣主席的誕生XD
孩子們終於開始可以為自己著想了。雖然說此時此刻的廣似乎有點『大人』的味道,但是這末不是好事?一個教導孩子們看重自己,引導孩子們保護夥伴位自身而努力戰鬥的大人,才是一個合格的大人吧?
儘管黃血球依然流淌在孩子們的血管內,儘管孩子們依然只有賢人倚著叫龍為樣本所製造的Franxx作為武器,但是既然有廣與郁乃這樣的先例,其他孩子們也都有機會真正地為自己而戰吧?
不過還有個隱憂:廣還是沒有把真相告訴孩子們就是了。
為什麼不公開黃血球與Franxx的真相呢?
不如說作者大大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揭露黃血球與Franxx的設定,吊人胃口的惡趣味啊wwwww
其實博士加工的秘密文件全文是「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作者總有一天會說的,你們就慢慢等吧」之類的訊息吧wwwww
02妳還想從叫龍公主身上挖出莓的位置的線索啊WWW
你自己就應該是最強的莓偵測雷達不是嗎!
你看看你腦袋一轉翠雀就跳出來要送你一程了
趕快去找到你老婆;你們已經約好了!
不過這邊是有點怪怪的;上一張的最後,02是被叫龍公主塞進鶴望蘭的
所以說時間序是:VIRM開始攻擊→叫龍公主把02塞進鶴望蘭,丟到13都市廢墟→叫龍跟VIRM打宇宙大戰→鶴望蘭充當02的盾牌,前前後後被流彈波擊最後破碎,02變成被丟了出來→02醒了過來→02想去找莓,然後翠雀就跳出來幫02了?
還是說我漏看了什麼XDD
無論如何歡迎作者回歸~~
作者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