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家无情,狼子野心惹母怨
李铎还没下朝,朝堂上的风言已经吹到了毓清殿。
听到内侍的回报,萧宜捂着胸口刚喝下去的药“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把内侍左丞张近元吓得脸都青了,扶着萧宜忙不迭地宣御医。
萧宜一脚将他踹开,捂着气得发疼的胸口厉声喝道。
“把那个狼子野心的狗崽子给朕押过来!朕倒要当面问问他,是何居心!”
张近元连忙使眼色让左右去禀报皇后,自己跪在地上抱着萧宜的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哀求。
“老祖宗,保重身子啊,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萧宜气得直咬牙,冷笑骂道。
“看薛氏那个女人养的下流货色,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整天动这种犯上忤逆的歪心思,离间我的孙儿!”
“当年先帝把他远远放到边疆去,就是看透了这贼子的狼子野心!亏得没有养在眼前,这样的儿子早早将我气死罢!”
萧泷正躺在床上休养,听到通报急匆匆地赶到毓清殿,在殿外就看见宫人跪了一地,又听到萧宜在里面咒骂,那些陈年旧事是皇室秘辛,岂是能随意说出口的,可见萧宜这次是真的被气得狠了。
为了顾全皇家的体面,萧泷立刻屏退左右,自己亲自端着一碗清心茶走进殿中。
萧宜犹自在骂,下人一见萧泷来了,都如得了救星,在她使眼色之下纷纷行礼垂首退下。
萧泷微笑着上来扶萧宜,柔柔地替她揉着胸口。
“祖母,前朝有叔公在,祖母不必忧心,陛下是您一手养大的孙儿,定然是偏心您的,请祖母喝口茶稍待片刻,一会好消息就来了。”
萧宜见是萧泷来了,心头怒火稍霁,横在胸口那口气泄了,才觉出胸口疼痛,顿时脸色惨白,痛吟一声坐倒在榻上。
萧泷连忙扶萧宜躺下,侍奉她宽衣歇息,又让传御医进来诊脉。
萧宜喘着气,刚刚因为情绪激动满头白发微微散落几许在那张遍布皱纹的愁容上,此刻更显出苍老与颓唐来,萧泷扶着她的手,只觉手中枯骨干瘦,心中不禁酸楚,仍强撑着笑容安慰她。
“祖母,身子要紧,您安泰了,天下才安泰。”
萧宜幽幽地叹了口气。
“是我老了,护不住你们这些孩子,才让人这般欺辱。若我还在前朝,李章那个忤逆贼子可敢这般欺辱我的铎儿。李章你个下流种子,先帝在时你碰不到储君之位,就算我死了,还有我儿,这辈子你都休想碰到皇位一个指头!”
萧宜此刻精疲力竭,中气不足,声音并不大,可听在萧泷这种知情人耳中,便如遭雷击,顿时警觉地扫了一眼四周。
当即走出殿召来陈步乐,低声吩咐道。
“去,把鸾翔卫都调来,关闭毓清殿宫门,任何人不准出入。”
陈步乐为难地挠了挠头。
“陛下,关闭殿门是大事,这里到底是毓清殿,领班的奉宸卫是徐兖将军,官大一届压死人啊,直接调兵过来可合适?”
萧泷眉头紧锁,根本不听他废话,只是简短地吐了两个字。
“去办。”
陈步乐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躬身快步离去了。
萧泷在原地思索一会,又把萧远梁唤来,让他附耳过来低声嘱咐了一番。
萧远梁毫不犹豫地应了。
“末将亲自去办。”
萧泷摇了摇头。
“不,让影卫去,此事需得隐秘,不可让任何人捉到证据。”
萧远梁简洁地点头行礼,快步离去。
“末将明白。”
萧泷转身看了一眼空旷而显得阴暗幽深的宫殿,只觉得黑洞洞地犹如兽口,正长大了嘴朝自己扑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大病未愈的身体晃了一晃。
想到自己刚才做的决定,不禁脊背发凉。
可现在不是后怕的时候,萧泷咬了咬嘴唇,勉励自己站直了身子走回殿内。
萧宜此刻躺在榻上,眼睛虽然闭上,口中却犹自呓语,眼见病势又沉重了几分。
沈良在一旁施过针,便说道。
“太皇太后怒极伤及凤体,气逆而厥,此刻需得以清心方疏导,待中正平和,再行温补,臣这就回内医院拟方煎药。”
萧泷摇了摇头。
“那些自有下人代劳,沈御医就不必去了。太皇太后此刻病势不稳,你就守在这里,最是妥当。”
沈良沉吟一会,躬身说道。
“遵旨,臣这就拟方。”
萧泷又叫张近元。
“近元,太皇太后身边离不得人,劳烦你同沈御医守在这里吧。”
张近元原本就是侍奉萧宜的首领太监,乍一听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等他躬身应了才回过味来,既然是他的本分,又何须萧泷多一句嘴嘱咐呢。
眼下萧泷屏退左右,显然是估计防着旁人,不叫毓清殿的风声走漏出去。
他在侍奉萧宜多年,岂有不明白不该问的事烂在肚里的道理,当下屏息静气,目不斜视,只是专心侍候萧宜。
萧泷在旁观察他许久,知他已经懂得自己的意思,也就放下心来,疲惫地靠着榻脚闭目养神。
沈良行医多年,早已看出萧泷身子不爽,便自告奋勇上来为萧泷请脉,却被萧泷摆了摆手拒绝。
“专心做你的事情,太皇太后最要紧。”
不多时,马蹄隆隆,鸾翔卫便全副武装将毓清殿团团围住。原本负责守卫毓清殿的奉宸将军徐兖匆匆赶来询问缘由,却被鸾翔卫用枪尖抵着胸口挡在宫门外。
“皇后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擅闯。”
跟随徐兖的奉宸卫眼见鸾翔卫在自己地盘上如此不客气,纷纷叫骂起来。
徐兖毕竟也是勋贵出身,知道这群鸾翔卫同他们这些官家子弟出身的侍卫不同,都是河西战场上拉来的兵鲁子,只知道听军令,他官阶再高也压不住他们,逼急了怕是要见血,便强压着怒气,按住手下的侍卫。
“你去通报,奉宸将军徐兖请求拜见太皇太后。”
那鸾翔卫却硬挺挺地坐在马上,动也不动,操着一口浓郁的西北腔直通通地把话堵了回去。
“我只奉命守门,不负责通报,你们速速退开。”
“你们也别太过分了!这里不是你河西军大营,今日之事若不给我个解释,我必上书圣上弹劾你们。”
鸾翔卫手一挥立刻十几骑一同策马聚拢过来,十几杆闪烁着寒光的枪尖将奉宸卫逼入包围圈中。
“退!”
奉宸卫见状,纷纷拔出刀来,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双方僵持之时,又有一名内侍飞奔过来传信,也被鸾翔卫们拦在宫门之外。
“你们这群混账杀才,杂家传的是好消息,还不让快让我进去!”
徐兖认出内侍是常出入含元殿的人,自然是来传前朝的消息的,便叫了声。
“贺内监,是有何事?”
内侍一头的汗,显然是一路跑来的,眼下也是急得直跺脚。
“今日上朝齐王提议请太皇太后避宫休养,圣上当殿训斥了息王,杂家正要把消息报进去,好让太皇太后老祖宗宽心呐!”
陈步乐突然从鸾翔卫后面冒出头来。
“让他进来。”
鸾翔卫便放开一个口子,让内侍进去通报。
徐兖一看,也要跟着冲进去,被陈步乐笑嘻嘻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徐将军,这都是皇后陛下的旨意,你看眼下都有了好消息,只怕一会就散了,徐将军何必现在进去惹得陛下不快,忤逆了圣意你我都白遭训斥啊。”
徐兖抿了抿唇,皇后陛下与太皇太后是一脉同宗,她做什么自然都是得了太皇太后的授意,只是鸾翔卫如此僭越行事,损了奉宸卫颜面,心中也是不快。
“虽是皇后陛下的旨意,也不该这样霸道,这阵仗,岂不是同戒严一般,我等才是天子近侍,若是打起来,折的都是天家的面子,到时候看圣上责罚谁。”
陈步乐笑着连声称是作揖同徐兖赔罪,请他们回卫所歇息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