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x千圣(有年龄差,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青梅竹马的非典型师生设定,邻居家的孩子这样。濑田老师真是被白鹭同学吃得死死的。
升上高中以后偶尔会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特别是听见同学谈论对各科老师的第一印象时。
难以置信乘上不可思议都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她们竟然一致认为英文老师就是优雅的代名词,甚至夸张到称赞她由内而外散发着高贵的气质,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忍住吐槽她们的冲动。绝对不是出于逆反心理才会总是想着否定别人,我只是觉得这句评语漏了一个关键的限定条件。
她啊,分明只有在不说话的前提下才会显得优雅高贵。
如果仅仅评价她的外在,那我绝对没有任何异议。否认她长得好看就太不讲道理了,更何况她的身材又堪比职业模特。客观而言简直无懈可击,挑剔如我也不打算找茬。至于她的职业素养,谁也没有资格质疑——莎士比亚倒背如流,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似乎全班同学都当她是偶像,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理。仰慕和崇拜优秀的同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层滤镜足以让人忽略她怪异的语言风格,可惜在我这里遭遇“此路不通”,我至今都没能习惯她的改变。
“白鹭同学总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呢,恐怕太阳的光辉都追赶不上你呢。”
看吧,哪有正常人会这样说话?姑且不提浮夸的语调吧,只说前半句不就够了吗?那样我也可以沉得住气,不至于忍不住和她顶嘴。真是,说得也太不着调了,好像天还黑着似的,我可没有这么勤奋。
“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太阳早就升起来了。”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英文课本,翻到预习过的页面,头也不抬地回答她。
“哦呀,一如既往的冷淡呢。真是一只高傲的小猫咪。”
按我们平常的相处模式,像这样互道过早安之后,她会去办公室备课,而我也会自觉晨读。但今天的情况有变,她竟然赖着不走了,大剌剌地在我前桌坐下,单手托住下巴紧盯着我。
“濑田老师有什么指教吗?”
我不卑不亢地对上她的视线。换成其他同学大概会很紧张。但我一点也不怕她。她又没有我的把柄。
“这次考试,白鹭同学的英语成绩下滑得很厉害呢。”
她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课桌。我的注意立刻分散到她的手指上。记得她中学时弹过吉他,指尖结过一层薄薄的茧,摸上去硬硬的,现在却不见了。
“只要总分还是第一就没有关系吧?”
英语考试失利对我来说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我是在确信排名不会下滑之后故意放水的。应该感谢英语被安排在最后一场,否则要想精确控制分数可不容易。
“偏科终归不是好事。”她的语气难得正经起来,眼神也变得犀利了,“期初测验里你的英语成绩还很好。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跟我有关系吗?不适应我上课的风格吗?还是说对我有什么不满?”
“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小薰了喔。”
她的下巴猛地滑出掌心,手肘跟着在桌面上摩擦,我的课本险些被她撞落,幸好我反应得足够及时。
“白鹭同学在说……说什么呢……”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表演变脸,神情瞬间从严肃切换到羞涩,接着双手死死捂住脸颊不放,稍不留神我就可能笑出声来。会害羞的濑田老师,其他同学有见过吗?看到她的这副模样,会不会觉得幻灭呢?这可一点都不帅气从容,大人的余裕去哪里了呢?
“啊啦,在说实话呀。哪里不对吗,小薰?”
开学至今她对我的态度和对其他同学没有丝毫分别,和她自小就相熟的交情不曾为我带来任何特殊待遇。每个人都是她的小猫咪,上到班主任下到吊车尾。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的激烈反应,我真的会以为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不要……不要这样叫我……很害羞啊!而且我都是你的老师了。我都没有……叫你小千……”
她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忘记吗?那又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虽然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但我不擅长说直接的话,否则一早就使出这招博取她的关注了,何必特意等到月考才在成绩上动手脚。
“嗯哼。你想这样叫我,我不会介意喔。好啦,濑田老师,第一节可就是英语课呢,调整一下情绪再回来吧。”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身撑住我的课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必须抬头仰视她。她的长发垂落在我眼前,我顺着发梢一路望上去,她貌似已经变回了平日里沉稳淡定的英文老师,唯有脸上残余的潮红可以证明小薰曾经回来过。
“白鹭同学今天有社团活动吗?”
“没有。”
“那么请在家里等我。我要给你补习。”
“载我回家。”
顺便免去了换乘电车的麻烦。一举两得。
“啊……也是啊。在校门口等我。”
多亏了她帮我提神醒脑,我整个上午都精神奕奕,还在课上对她做恶作剧,目光由始至终跟随着她,在她每次看向我时叫她小薰,不过当然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她第一次讲课出错,还咬了好几次舌头。课后我听见有同学说起她的表现,怀疑是班上某位同学传染了老师,也听到有同学说她卡壳的样子好可爱,想不到濑田老师也会有犯迷糊的时候,感觉跟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觉得她比先前更加有血有肉。
以后再也不会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戏弄她了。我必须是唯一一个能够见证真实的她的人。幸好,她们知道的跟我相比还差得远呢。
“白鹭同学,能不能给我签一个名呢?拜托拜托!我真的好喜欢你的。”
傍晚被其他班级的同学堵在了楼梯口。事务所规定不可以在私下给粉丝签名。每次碰上这种情况都不得不想尽办法委婉拒绝,也对大家没有把我当作普通同学看待深感苦恼。进入新环境之后尤其容易被认为是喜欢摆架子,然后遭遇霸凌一般被所有同学无声无息地疏远。小时候我经常为着这件事情向她哭诉,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回我以温柔的安慰,但后来她不告而别去了英国留学,我只能学会独自坚强地面对困难。
“还是不要问白鹭同学要签名比较好喔。在学校里白鹭同学只是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如果真的很喜欢她,就不应该用打扰她生活的方式表白哟。”
她自楼梯上方走来,像是从天而降一样。向我索要签名的同学红着脸跑走,剩下我和她杵在楼梯口面面相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却好想冲她发脾气。为什么忽然冒出来替我解围?我一个人照样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怕我不够喜欢你吗?不许对别人也这么温柔,只可以对我一个人这样,就像以前,知不知道!但话到嘴边发不出声音,我沉默地拉扯她的衣角。
“放学了,我送你回家。”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我从她手下挣出来,握住她的手腕,表示严正抗议。
“不要这样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的人生仿佛是误解构成的。被同学误解为难以亲近之人。被同事误解为无所不能之人。被观众误解为完美无暇之人。如果这些误解真的属实,或许她就不会误解我了。我最不愿意被她误解为无知孩童。从十岁起我就在幻想向她告白了。
“嘛嘛,小千确实长大了呢。”
我站直了身体,偷偷踮起脚尖。她离开以后我就没有再长高。或许是意志的力量在起作用。我希望可以保持她最后见到我的模样,那样她回来的时候就不至于认不出我。
“还用你说。”
她转了转眼珠,咬住了下嘴唇。她肯定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但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戳穿我。我可不好意思再要求她把我举高,而她如今也有了挺强烈的羞耻心。
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乘她的车。车里放了玫瑰香味的清新剂。看来她真的好喜欢玫瑰,身上也带着玫瑰的香气,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好像在四处散发费洛蒙一样。
“小千一直都在看我,难道我走错方向了?”
她的嘴角翘上了天,笑得肩膀耸个不停,既捅破了我偷看她,又取笑我是个路痴。
“你家就在我家旁边,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我哪里敢。”
“那就专心开车,不许和我说话。”
“公主发话了呢,我只能遵命啦。”
回家只用十五分钟车程。她把车泊进了自家车库。我解开安全带,正要打开车门,但她按住了我的手,抿着嘴唇冲我摇头。
“怎……怎么了?”
被困在陌生的环境里会让我感到不安。不过好在她的存在可以中和这份不安。
“千圣,有件事情必须向你解释清楚。”
不是好像称呼妹妹用的小千,也不是碍于身份的白鹭同学,而是千圣。我终于和她站在了同一条水平线。
“什么事情?”
“关于我为什么不告而别。”
她的中和作用瞬间失去效力。不安感强烈得让我呼吸困难。我背过手摇下车窗,拼命吸入新鲜空气。我有预感她不会说好话。我的预感一向准得吓人。即使一直标榜自己已经足够成熟,面对她的时候依然觉得无能为力。我到底还是未成年,她却驾车这么熟练。
“千圣……是喜欢我的吧?我说的是哪种喜欢,你明白的。”
“是又怎样。”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吧?”
“那又怎样。”
“所以我不可以呆在千圣身边。”
“……意思是你也喜欢我?”
“不应该的……你才只有……就像犯罪一样……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我的呼吸总算恢复畅通,应该轮到她呼吸不畅了。我揪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抵在车椅靠背。不想责备她的自作主张,她的处境确实比我艰难。我只是自卑和她的年龄差距,她却顶着我无法想象的压力。唯一值得抱怨的是,她成了母校的老师,而我之所以在羽丘就读,就是因为这是她的母校。必须等到毕业才能和她交往,但愿成年人比我更加有耐心。
“千……千圣……靠得太近了。我们不可以接吻的……”
“谁说我要和你接吻。”
“哦……哦……”
我把脑袋埋在她的胸口,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呼气。恨不得把玫瑰香气统统吸进肺里,化作扑通扑通的心跳让她感受到。姑且当这是她亏欠我的初吻,以后必定要她连本带利奉还。
“正式交往之前,再忍耐一下吧。”
“只要千圣不诱惑我。”
“看来补习要取消了。”
“反正你什么题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