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轰然撞开，几个人影警惕地潜伏进入房间，强光灯已经被激光瞄准器取而代之，在错乱的房间里横隔成网，一切都静悄悄的。
“那些活死人似乎没了。”尼克斯从房屋外围侦查回来，压低声音朝寒川对话。
寒川向身后的队员回应。“那好，先在这里休整一下。”说着，他的对战姿势松懈了一点，紧绷的神经终于能休息了。
这一路的变异体多得可怕，就像是集体约好的一样来围追堵截。寒川后怕地胡子颤了颤，如果没有会和，他现在一定变成未来注定会被爆头的变异体，在别人的故事里当一个称职到没有姓名的炮灰。想到老爸老妈看着自己葬礼上一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吊唁人，以为自己儿子是个英雄而老泪纵横。他的负罪感就油然而生。
凌海她悄悄关上门，依然处在警戒状态。
尼克斯摸了摸下巴，语气凝肃。“这不可能。我们越往指挥部，变异体的规模就越大，病变程度越高。这根本就不是五小时会扩散的规模。完全不合逻辑。”
凌海同样忧虑重重。“不对，那些变异体，从腐烂和病变程度来看，是明尼苏达州隔离区来的。看来根本不是普通的黑雾逸散。”
大家都费解极了，只有雅尼克端着枪，像个小女生一样战战兢兢地蹲在一边，几乎下一秒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寒川实在想不到这怂货会是卡尔的儿子。
“长官，我能坐会儿么……头盔，重。”
“蹲着！我看见你就来气。”寒川没个好气。
“能取下来么？”雅尼克弱弱地问。
“你小子想死？”
“你们不都没戴……”雅尼克目光扫向一边的两人，除了凌海戴着隔离面罩，寒川奈和尼克斯都轻装上阵，在黑雾区里跟没事人一样。
“你别太暴躁。”尼克斯劝住寒川，给金毛解释。“其实，被零号病毒感染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变异。还有一小部分人可以和病毒共存，像我们特别课，还有死军就是。你们没接触过，还是带着安全点。”
“是免疫？改造人也会？”
尼克斯轻笑起来。“不，不是免疫。只是共存，病毒仍然在我们体内，随时有爆发的危险，不过被变异体咬到，也无法幸免就是了。就而且改造人和我们不一样，它们似乎在改造基因的过程中避免了某些……人类的缺陷。反而变成了免疫。”
“随时爆发？”雅尼克咽下一口口水，失声喃喃。他岂不是更危险了？
“哈哈哈，别怕。孩子。”尼克斯用眼神制止冷笑的寒川，安抚着金毛。
“抑制剂可以延缓变异速度，同样可以稳定我们体内的病毒。况且，我们身体里埋有炸弹。一但检测到变异，就会自爆。”
“怎么，怕了我们这些怪物？”寒川的反应变得很奇怪。在雅尼克看来，他就是个毒嘴大叔。至少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尖利的敌意。“那就拿紧你的枪。”
再傻的人都会看出来他雅尼克惹了寒川。就是不知道在哪。
“你爸坑我们，你怎么也想不通来拖后腿？”胡子大叔冷哼一声，语气极为不善。“回去别告我状啊！”
啧，这脸。
“我…追星…”这个理由太羞耻了。
但事实就是这么羞耻，他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贴金。就是青春期男孩无处安放的躁动，只不过对象从高达和超级英雄变成一个三年前传说中的魔头。本质都一样，中二又神经。
但说出来更羞耻。考虑到寒川很可能会因为被无视再次冒火，把他仍这，他还是强忍着抓狂，优雅地说了出来。
“阿诺？”三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眼，一起捂住嘴抖着。如果不是害怕引来变异体，他们可能会笑死在那儿。
感谢这个寂静的夜晚，可以让他雅尼克·威廉，将军的儿子，联合军校预备学员，走得体面。
寒川笑地颤抖得打开目镜上的全息投影，蓝色的立体地形投影出现在黑暗中，周围有些微的光亮，四个人稍微心安了些。
“我们现在在哪儿？”尼克斯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望了一眼半空中的地图。
“一公里左右。”寒川说着，地图上出现了红色指示标。“在这。”
“这样的话，阿诺和那个改造人应该到指挥部了。”凌海硬把弯起来的嘴角掰直，低头思索。“启动IOA的无人机重新建立区域通讯网也来得及了。可为什么还没有…”
“会不会被变异体袭击了？”雅尼克插了句，耍了一下没头脑的聪明。
“小子，最不用担心被感染的就是她。没有恶魔会被小鬼吓到。”寒川给金毛一个玄之又玄的答。
“嘘！”凌海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瞬间警惕起来。“列兵，打开夜视仪。”
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雅尼克打开夜视仪，稍微有些后悔，得带这个能过滤零毒的铁疙瘩当苦力。全息投影已经关了，四个人再次在黑暗中摸索。
果然，夜视仪里显示，楼梯底下的确有一团红色的人影。“有人。”金毛压低了声音。那团红色颤抖起来，似乎意识到有人在靠近。这东西会害怕？“似乎不是变异体。”
“不要下结论。”距离最近的尼克斯在列兵耳边告诫。“这些怪物可没那么简单。”
“大家小心。”寒川在队伍的最前面，小心翼翼地逼向楼梯。“保持潜伏。”
紧张的气氛把雅尼克拖在原地，他没敢跟上队伍，乖乖在原地没去添麻烦。
“他动了！”雅尼克还没吼完，那家伙已经出来了，一时四人如同受惊之蛇。定睛细看，是一个男人。
“别动！”寒川拿枪指着出来的颤抖的男人，看样子是个难民。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孩，似乎在熟睡，这不得不让寒川起疑。“你是谁？”
“你们是联合军？”男人激动地上前一步。“我们被——”
“别动！把手举起来！”尼克斯的呵斥打断男人的话。
男人放下男孩举起手来，语气急促。“我们没有被感染！”
雅尼克关了夜视仪，挤到寒川身后，语气轻松。“看，我没错。”
“亨利.查尔斯。”寒川读取目镜上的信息。“这是你儿子汤米？”
“是。”男人点头回答，呼吸还没有平复。“我们被那些怪物围攻…”
“你最近的身份登录信息在巴西，为什么你在这儿？”寒川似乎没有听见男人的话，继续盘问。“走私客？其他人呢？为什么偷听我们谈话？”
“走私没必要带着孩子！”名叫亨利的男人生气地反驳。“我们被困在这儿，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怎么敢轻举妄动？”
寒川和尼克斯对视一眼，继续问道。“怎么证明你们没有被感染？”
“他神智明明很清醒。”雅尼克看不下去寒川冷酷的追问，帮着说了句话。“你们难道没看到么？”
“闭嘴！”寒川骂了金毛一句，就知道添乱。
“你可以检查。”男人听上去稍微平静了些。“我身上没有伤口”
寒川示意凌海去检查，一会儿之后，凌海摇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看！”男人仿佛有了些底气向寒川挑衅般的回声。
“老兄，别急！”尼克斯用枪指了指男人面前的男孩。“还有这个。”
凌海靠近地上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岁。睡相安详而可爱。男人看着凌海翻动地上孩子的衣袖，渐渐不安起来。这一切寒川都看在眼里，端起的枪里子弹缓缓上了膛。
凌海刚刚掀开衣领。“在脖子上。”她说的同时，重新端起枪对准男孩，极快的退开。一时叹声四起。男人几乎同时挡在孩子身上，用颤抖的声音哀求。
“别开枪！他才九岁！求求你们别开枪！救救他！”
“别动！”寒川枪管抵在男人额头上威胁。“回去！举起手来！”不能有一刻延缓，按照目前的黑雾浓度，寒川没有办法保证小队队员的安全，更别说救一个根本活不下来的小孩。
寒川别过脸命令凌海。“开枪。”这是最好的决定。
“不！不不！求求你们！”在男人嘶哑的哀求声里，凌海已经上好了膛。
“喂你们干什么！”一直沉默的雅尼克突然搡开凌海，挡在男人和孩子面前。
他得承认，这场面的确让他没出息地想起他那将军老爸。“他还没有发病！为什么不救他！”
“让开。”凌海目光如刀，枪口对准雅尼克的脑袋，仿佛下一秒子弹就会穿透他的脑壳。
雅尼克吓得咽了一口唾沫，心里已经虚了。但嘴上气势依旧不输。边说边在背包翻找。“我们不是有一只抑制剂——”
“闭嘴！”寒川低吼了一声，雅尼克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拿着抑制剂的手停在背包里。“让开！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雅尼克愣在原地，他不能理解这些称之为‘军人’的家伙居然这么无动于衷，但他理解一点。如果他不让开，他真有可能会被他们一枪崩了，就算他是将军的儿子。
雅尼克咬咬牙，他不能怂一辈子，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临了都没有人记着他。只知道将军的儿子牺牲在战场上，将军很伟大很可怜。他想帮帮这个父亲，至少证明自己没有白活就好，如果被这群兵痞子毙了，那还能让他爸知道，他儿子是为了保护一个保护儿子的父亲挂掉的，好让他内疚一辈子。
雅尼克没有动，这叛逆的勇敢来的幼稚。
“混蛋！”寒川气急了，他崩不起将军儿子。但他可以狠狠一拳把这个列兵的脸砸烂。
看着寒川怒气冲冲地朝他走过来，金毛脑子里闪过两个字‘完蛋！’蛋字有一半还没闪完，雅尼克脑袋后面突然一痛，像要裂开一样，耳朵里嗡鸣不断，他的后脑勺被砸了。
眼前所有的人都融进原本漆黑的背景，模模糊糊间，他感觉到自己被推来搡去，然后跌倒在地。
“寒川！他把抑制剂抢了！”
“把他毙了！那是个走私客！”
“凌海，你在——凌海！！”
雅尼克还没有来得及理解那声嘶吼和含义，世界又再次沉于寂静。
阿诺在来没被提溜来美国的时候，她还在沙漠高速公路上飙摩托车，那里的天空高远辽阔，漠漠沙海与如鹏背般大片的云都在缓缓移动，云层中筛下的细弱阳光在阴暗的空间中维系着天地的距离。这总让她想起最初地球在无数化学反应中创造出的宏大的碳基生物界。这让她有种被创造的奇妙感觉。
当然，那里的风很大，但人很少。很适合…飙车。在中国，她是个因为无数次逃罚单被中国交通局记上黑名单大名鼎鼎的罪犯，好在卡尔不知道。
寒川说就她这点，就注定她会侮辱军人这个职业。事实上整个特别课从阿斯加德毕业的怪人都在侮辱两个字，除了不久前被发配到这儿的凌海。如果不是某些特殊原因，她可以随时走掉。舒舒服服在阿斯加德继续做她的红发恶魔谁不愿意啊！
人总是这样。阿诺在中国的严格管制之下背着罚单被交警追得满世界跑很开心，可现在在美国黑雾沦陷区飙着比摩托快五倍的悬浮跑车，而且在没交警的情况下，她却无聊到发昏。
好在跑车是从一个带着小孩的走私客手里抢来的，这让她心里的犯罪感稍微有些慰藉。
“喂喂喂！你就这么把车抢来，那个人怎么办？他还带着孩子啊。”失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不像是责备的语气。
“那孩子可被感染了，活不久。那男人在全面封锁线一定会被查出来是个走私客，也活不久。”阿诺不想听失在那儿对疯子进行道德教育，顺手打开车里的音乐，是贝多芬的月光。“品味不错啊，我喜欢德彪西。”。
“那你就把车抢了？”古典乐的数字录音声音都小的可怜，没有盖住失的追问。“好歹他们还会多活一会儿。时来运转继续活着也未可知啊。”
“得了，他们会不会时来运转我不知道。”阿诺换了首叫《zombie》的老歌，又应景声音又大。
“但开着比兰博基尼贵两倍的IOA反重力悬浮车靠近封锁线，一定会被粒子炮轰到连渣滓都不剩，倒不如装装难民。”
阿诺笑的很人畜无害。“况且，我也得快点，被IOA抢先可不好，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
“嘁，你明明有机会让这种情况直接消失。”
“她也有机会叫我们坐不到这辆车上。”阿诺通过红眼系统控制着车躲避那些见动静扑上来的变异体。嘴里嘀咕了一句再高点好了，又大声说道。
“况且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见那孩子身上的纳米装甲，我以为还得个十几年才会出来。当年在阿斯加德研究部的那个，才只是个半成品。”
“你可不是投李报桃的人。”失很不怀好意地接茬。“她似乎才植入，连启动都很吃力。你也别告诉我你没看见。”
阿诺奇妙地迟疑了一下，随即很快地带了过去。“谁知道IOA是不是还留了后手，况且我只是对这白毛的身份感兴趣。”
“只是这样？”失在阿诺脑海里轻笑，外部的声音似乎没什么作用。“你会对一个改造人感兴趣？”
阿诺交叉的手指有些微的烦乱，话里又带着嘲讽。“你想用这种方法把我激怒？”
“你已经怒了。”失像是在宣告胜利。
“喂！你能不能别老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阿诺不喜欢和自己脑子里这家伙聊天，被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好受。
“可我就是你。”失说了一句阿诺最反感的话，她最喜欢用这种把戏来故意惹恼阿诺。她喜欢看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溢出来的，那些她已不会再有的表情。
阿诺意外地没有生气，她只看着悬浮车打得极远的强光灯梢，好像在极力看透这黑色的迷宫，又在隐忍着这份欲望不为人所知。
“你究竟是什么啊，失。”暗红色头发的女孩声音极小，几乎要消失般地重复这个她自己都腻了的问题。问题的答案也同她的声音消失在激烈的音乐声里。“又是秘密？”
阿诺像是嘲笑这个兜了长久的，已让人失去兴味的圈子；又像是在嘲笑自己，明知无用却穷追不舍的傻样，嫌恶地笑了一下。
车里没有说话声了，悬浮车发动机细微的声响像是一条响尾蛇，盘踞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昭示自己的潜隐。
失没有躲回去，她是不屑于这样的。她和阿诺都在等一个契机，好让那种嫌恶得以破裂，闲聊可以恢复如常。
悬浮车突然狠狠倾斜过去，似乎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合金板的闷响如同黑暗的呻吟。
“这些怪物能跳这么高，估计尸变到第四阶段了。你把那个改造人扔在那儿没问题？”
“没崩了她就不错了，我可没义务让她活着。”阿诺看起来在很认真地控制着车身偏转回来，想要借此弥盖自己的不自然。
“真的？”
“呃，我奇了怪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去看我大脑啊！犯得着问我？”失的穷追不舍叫阿诺很不愉快。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失似乎没有因为的恼火有什么变化。“旅途漫漫，我不这样陪着你，那你可会寂寞死。”
那寂寞死好了。阿诺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想。
“这可不怎么酷。”
“你不是说不会看我大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