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克里斯蒂娜广场已经被守夜骑士用煤油灯照的通亮,广场上平日里就热闹非凡的夜市在今天显得更加喧嚣。到处都是刚刚祷告完的人群们在结伴逛街,全城所有的店铺也都摆出了看家货色招揽顾客,人们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
一位个头瘦小的男孩挤在这沸腾般的人群间,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风衣,暗金色的短发被兜帽所遮盖的严严实实。帽沿处位于眉宇上方的位置很完美的缝合成了一种类似于鹰喙样的形状,若隐若现般隐藏着这位十六岁上下男孩那清秀但又显得冷峻的面孔。
他穿过人群后径直的走向了广场正北方的一栋阁楼中,门口的骑士正要拦下他进行询问时,他用右手食指在兜帽上的鹰喙帽沿处快速敲击了五下,骑士们马上会意,示意他可以通过。
这是一位Luka殿下的刺客,为他开门的骑士心里想到。只有他们才配戴上这样的兜帽,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在执行任务时甚至都不必向比自己阶层高的贵族们行礼、不必和其他阶层的人们说话,对待他们这些骑士的时候只要通过一些已经规定了的暗号来交流就可以了。
他走进了阁楼当中,这是一座被装饰的华丽妥当的六层观礼阁楼。地板上铺设着猩红色的毛绒地毯,庞大的椭圆桌面上排列着雕刻了银色凤凰的烛台,数位穿着干净体面的侍者正在忙碌的准备各自工作,壁炉内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让整个房间都温暖如春。
“好久不见,Len。”发现到这个男孩后,莱茵站在巨大的椭圆桌另一边微笑着向这个和其它宾客们格格不入的客人打起招呼,他直接礼貌的用几句微词打断了刚刚还在附和着莱茵一起攀谈的先生们。然后在几乎所有人的注视和对男孩身份的小声私议下,这位Luka殿下得力的御前骑士一边向Len走着一边摘下了自己白色的礼仪手套,他同这个比他低了一头多的男孩很亲切的握着手。
“莱茵大人,现在几点了?”Len直接开门见山的向对方问道。
莱茵很和蔼的笑到:“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吧,我知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早点去见见主子,可你现在着急也没用。一会儿只要过了今天,Luka殿下就得忙着款待你身后这帮侯爵贵族们了。你等到明天早上再去找殿下吧!”
“有一些事情我必须马上告诉Luka殿下,不管她一会要招待谁,现在请您一定要让我去见到她。”Len看上去很着急的说到。
莱茵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理解性的点了点头,随后他拿上一盏烛台带领着Len走向观礼阁楼的六层,那一层是专门为公主殿下在今晚观看Miku表演所加盖搭建的。
当两人走到楼梯中正对着塞科希特钟塔的那扇窗户时,Len突然停止了脚步。
“怎么了?Len。”莱茵也停止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男孩,手中的烛台就那样擎止在空中。
晚间的月光投过窗户照在Len的面孔上,他眼神坚定的盯着面前那几级铺过了上等羊毛毯的阶梯上,似乎正在低头思索这什么,然后他维持着这样的神态对莱茵说到。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从今年起……”Len顿了顿,随后语速飞快的说到:
“为女神进行庆生表演的资格被授予给Miku了吧?”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莱茵满脸疑惑的看着Len,这个小鬼今天实在是有点不太对劲。
“没什么,我们走吧!”
莱茵注意到Len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迅速的瞟了一眼远处的那座钟塔。虽然这只不过是个非常微小的心理动作,以平常人的注意力根本察觉不到,但莱茵还是凭借着他善于察言观色的经验而发现到了。
“你可要快点了,如果你还想有时间和殿下交代些事情的话。”莱茵微笑着走下一级台阶,用没有拿着烛台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来到了顶层Luka的房间门口,莱茵礼貌的用左手轻轻叩了几下房门,那清脆的叩门声恰到好处的融入了夜晚间寂静的环境中,像是几粒鹅卵石被投入一片无人的湖泊中那样自然。
“请进。”房间内传来Luka的声音
“嗯,你来了呀!Len。”
Luka似乎正在观赏着塞科希特晚间的夜景,她的右手还在扶着观礼台前面的栏杆上,她现在没有像以往那样将那头绚丽的樱粉色头发盘在一起,而是任凭细发自然柔美的垂落在自己肩上,搭配着一袭静谧的香槟色礼服长裙和闪烁着点点柔光的水晶鞋,公主殿下在这样精心装扮下将肌肤也显得如同荔枝一样白皙无暇,显得更加的成熟动人。
莱茵和Len同时向Luka行礼,在说明完原因后,莱茵退出房间并为Len关上了门。
Luka也走进了客厅,她热情的为Len摘下兜帽,又顺手拉开了桌前的椅子。笑着说道:“请坐吧,Len。”
“最近你和Rin过的怎么样?”在两人都坐定以后,Luka继续问道。
“您交付给我们的命令一切完成的很顺利……”当他突然意识到公主殿下没有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Len又红着脸小声说道:“呃……我们都生活的不错,Rin还托我向您问好呢。”
看到Len这样的窘况,Luka抿着嘴唇很开心的笑了好几声。此时若是还有一些平常在她身边服侍过的女仆,她们将会看到Luka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Len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妄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总之,还请您看看这封信。”
虽说是一封信件,但他从风衣内侧口袋中取出的却是张没有写过一个字的白纸,在这雪白的纸张摊开后,Len利落的从袖口处掏出一把有半尺长的双锋面匕首,他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落在纸面上,血液滴落的一瞬间白纸就顺序的浮现出一行行赤色的文字来,着实让Luka殿下大开了眼界。
“哇,厉害呀!Len。”一边的Luka这样赞许道。
Len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其实是姐姐发明以后教给我的,可以很有效的保证护送情报时的安全性。”
随后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手将纸递给了Luka。
这封信的作者将一手工整娟秀的字迹呈现在Luka面前,看着这些读起来让人赏心悦目的文字,Luka好像又见到了Rin怯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和自己的孪生弟弟Len一样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尊敬的Luka殿下
您好。
我在此很高兴的向您阐述我们两个人在雾霭森林及其周边村落的所见所闻。自从您离开前线后,整个帝国的边境没有再发生一场战事,前线上的大部分士兵们都坚信着那个曾使得全人类生灵涂炭的幽鬼已经离开了这个世间,我认为这样向您报告确实是一件会令您心情大悦的好消息,但您最忠诚的刺客Rin却要提出一些相反的观点。
我和Len曾经多次离开凯恩城外出考察,雾霭森林内的浓雾自从幽鬼被Kaito陛下亲自手刃以后就开始变得稀薄起来,我们发现浓雾虽然正在渐渐散去,但森林内有毒的瘴气却与日俱增的扩散起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Len好几次的探索只能徘徊在森林的边缘而无法深入其中。目前,雾霭森林已经没有任何一位猎人敢进入其中狩猎了,因为动物们正在蔓延着一种目前还未知的怪病,患上此种怪病的动物们全部发狂般大声嘶吼着,甚至在解刨它们尸体的时候我发现它们宁愿撕裂了自己的声带也要这样宣泄着什么,其场景着实的让人感到恐怖。
想必读到此处您一定会担心起来我们姐弟两个人的安全。请您放心,Rin在您的手下办事一向稳重妥当,我会照顾好自己和Len的安全。一位合格的刺客绝对不会给自己安排铤而走险的情报搜集任务,我深谙其中的道理。
言归正传,雾霭森林附近村落的居民们在您还位于前线服役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撤离了,这个情况您应该是了解到的。不过,我们多次前往那几个村落废墟间展开调查时发现,一些地区墓地中的棺材表面有明显被钝器撬开了的痕迹,这些棺材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空当当的,顺着地面上被拖拽的痕迹我们找到了那几具尸体,死者的下葬时间全部为居民刚刚临走前,其肉体还没有怎么腐烂,尸骨上有清晰的咬合痕迹,根据咬痕可以推测,这些尸体是被拖离了出来后遭到了食尸鬼不同程度的啃食。
您可能认为这只不过是幽鬼的部分残党爪牙还没有被清理干净,只要等到明年春天森林的瘴气散去再料理他们就好了。但是,我想这些敌人的数量其实相当庞大且有着很强的目的性,不在是之前Kaito陛下时期的那些愚蠢恶魔了。我们顺着村落的街道一直通向森林时发现了明显不同于野生动物的足迹和毛发,这些足迹很深,一定是在背负着某些重物行走的时候才会留下的,至于那些毛发,很显然是那些异鬼们为了互相争夺财务而产生争执所造成的;后来,我们还对所有村庄的土壤成分进行过随机的抽样提取,经过严密分析我竟然在这其中发现到了土壤有被污染过的痕迹,至少这样的土壤不可能种植出来庄稼以供应全村人口的。我推测这一定是那些可怖的恶魔们在被击溃后实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
它们卷土重来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不过目前还处于一种养精蓄锐的准备阶段,而我个人认为这种短暂的和平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寥寥草言,不堪入目。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珍贵的时间来听我狂言。我和Len会为了全人类的伟大事业而不懈的努力,Rin不会忘记您离开前线回到首都的临行前,曾把我单独的叫到面前来布置给我这份意义重大而又生死难料的特殊任务。任务交代到一半时,您突然啜泣起来像是个姐姐那样走上前把我紧紧的搂抱在怀中,您颤抖着抚摸我的头发嘱咐我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和Len,当时的场景至今都给我留下了极大的震撼,我能体会到您离开我们两个人时最难以言表的不舍,而在我的记忆中,您还是第一个为了我而落泪的成年人。能够为您效力是我的荣幸,我愿永远成为您的利刃。
愿女神的慈爱眷顾于您,我的殿下。”
Luka眉头紧锁着抬起头来,沉重的放下了这封感情真切但内容却足以让任何一位读者都胆颤心惊的书信,她像是久睡中梦游般的站了起来,缓步走向身后的窗边。窗上透明的玻璃映衬着公主那悲切的颦眉和愁容,外面是一片欢乐祥和的世界,此时此刻,不知道那位伟大君主Kaito的名字多少次的被提起,用来做为人们在这个节日中互相劝酒致敬的必备项目。人们在这一天忘我的享受着生命所给予的无上欢乐,又有多少人意识到了这表象下正在暗流涌动的重重危机呢?
她身后的Len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主人该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站了起来悄悄的探身把信件收了回来,放在自己这边的桌面上,用那把还沾有他一丝血迹的匕首猛的刺向纸张中心,随着一声金属与桌面之间的低沉的钝响,那封信像一朵被吹散了的蒲公英一样逐渐散成碎屑,最后无声的消失殆尽于这片沉寂之中。他很懂事的离开了座位,在Luka的身后单膝跪下用自己的胳膊坚定地平放于胸前,低下头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己脚下白蜡木的地板,像是受到了什么罪过一样等待着Luka接下来的命令。
“Len,好孩子……你没必要这样。”
Luka沙哑的说到,话语刚一出口,她又赶紧攥起拳头来掩口咳嗽了几声,像是有一块炙热的火炭卡在喉咙中一样的难受。过了很久,她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正好对上了那位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牺牲一切的Len。她赶紧扶着男孩起来,可是Len就这样跪立着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她现在能深刻的体会到,这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成为了一个有责任感的少年,不再是之前那个做事优柔寡断、缺乏主见、需要别人处处操心的男孩子了。
现在Luka才明白一个人年幼时期的经历对于他这一生的重要性了。能有这样两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娴熟刺客,也算是她手中一张无可替代的王牌了吧!
“在女神生日的前夜就收到了这么一个消息,简直是……”Luka靠坐在椅背上哑然失笑道,一时间她竟然想不出一个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Len说:“殿下,虽然这封信我没有阅读过,但我根据Rin一贯的言辞和性格可以向您保证。这封信上不会存在一丁点夸大其词的成分,事实可能还会比信上说的更加严重。”
Luka用右手扶着皱紧眉头的面容,肘部支在椅子把手上说道:“嗯……这我明白。”
“您认为我们有必要将这条消息公之于众吗?”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Luka保持着原有的状态摇了摇头:“但这件事情也绝对不能就这么拖延下去,我会秘密召见几位重要大臣来商量此事。”
Len沉重的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沉思良久,Luka向前拉了拉自己的椅子,将右臂弯曲着放在桌面上,颜色稍缓着说到:
“自从我走了以后,你们两个还真是成长了不少呀!”Luka眯起两只海蓝色的眼睛这样说到。不过在Len看来这根本就不算夸奖,只是Luka殿下用来自我安慰的言辞罢了。看着他们两个孩子逐渐蜕变成为一名技式高超的刺客,Luka的内心也会感到欣慰吧。
“其实,我在回到塞科希特以后本来想过要先去找Miku,简单说清情况后再一起来和您商量对策的。可是当走到钟塔附近时,我本能的察觉到有一些人正在暗中监视着Miku的举动,最后我在那里又逗留了半天的时间,彻底确定了那些监视Miku的人们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以后才离开的,所以到现在才找上了您……”
Luka静静的点了点头,说到:“这应该是Gakupo的安排吧!你还不了解这个刚晋升上来的副骑士长,这么做确实是有些过分,我会处理这些事情的。”
她若有所思的拿起Len的那柄匕首,盯着刀身上银亮的雕刻花纹说到:“不过,Len。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别错过晚上Miku的表演了,一会我们都好好的观赏Miku骑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