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戴尔的人们正在城门附近怨声载道。经历了持续好几个月的严寒,无论是粮食还是炭火都日渐短缺,人们陷入寒冷和饥饿的恐慌之中,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好庆祝——不,更应该感到悲痛。昨日安娜女王的士兵带回折断的军旗,和女王遇袭滚下山坡的噩耗,而那个汉斯王子呢?他连尸体都不尝试着寻找,葬礼还没有开始,就把他的加冕礼匆忙安排上日程,不等国民为安娜女王挥干留恋的泪水就要上任,强迫他们走出家门,迎着从晴空突然降临的雪,冷的牙齿止不住打颤,大人的脸色冻得铁青,小孩的手红肿,长着紫色的冻疮,手指像是发霉烂掉的小香肠。在这种环境中,每一个人都愁眉苦脸地站着,即使乐队卖力地吹奏着华贵庄重的喜庆乐声。汉斯王子向周围的人群致意,他演的好像有人真理会他一样。没有人为他呼喊。接着是手捧宝冠的主教,随着摇晃吊着的香炉的男孩开路,汉斯的马匹和主教的马车缓缓行至城门。
“亲爱的主教大人,请再耐心等待。”汉斯安抚着手脚掖在厚重大衣里,神色稍显不耐烦的主教。寒冷的空气总会让他酒糟鼻更红,也更滑稽。不过碍于地位没人讲他滑稽,只是在某个酒馆中散落的下流画像,有酒糟鼻的男人流着口水爬上年轻女子的身躯。汉斯没和他讲过这个。“我想帝国人并没有那么守时。他们应该认为问题不大,在雪地里行军也会拖慢速度……啊,您看,远方有人来了。应该是是他们的斥候。”
不过那并不是轻骑兵,是一头麋鹿拉着的华美雪橇。汉斯觉得稀奇,接着又惊喜起来,他觉得是指挥官特意乘坐的,转而认为是皇帝陛下看得起他才派出如此阵仗。雪橇越来越近了,汉斯走上前,鞠躬示意——他根本没有一国之君的样子。如果他真把自己看作阿伦戴尔的国王,他和大帝应该是平起平坐的身份。可他终究不是,他只是一条懂得谄媚的猎犬,现在居然向帝国的使者行礼。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他弯下腰去的视角里,出现了女人的拖地长裙。女人?那只手似乎也过于纤细,他正准备抬头好好观望,艾莎已经走到了主教的身前,而下车的安娜二话不说,汉斯刚抬起脸就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拳头,把他整个人打的后仰在地上。
“那是女王!”人群立即沸腾起来,差点突破守卫的防线,上去把汉斯撕成碎片。
“我是阿伦戴尔的女王安娜,你们在这做什么?我人还没死呢,就急着把王冠交给一个外人?”
“阿伦戴尔的国王现在是汉斯。皇帝陛下——”
“帝国的军队已经大败。你们本想大开城门,让他们直接占领阿伦戴尔。”艾莎字字铿锵有力,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弹,紧接着,就像丢进水面的石块,激起千层浪花。民众质问的声音如凶猛潮水扑来。粮食短缺,没有臭鸡蛋,小伙子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向主教扔去——艾莎伸出手,拔地而起的冰锥把石头嵌进身体。主教大惊失色,忽然又明白什么,指着艾莎的鼻子。
“雪妖!她就是那个让阿伦戴尔陷入危机的人!是她!”
“住嘴!如果没有这个漫长的冬天,我看今天飘在城堡上空的就是帝国的双头鹰旗帜了吧?这场冬天拖慢了南方人的进攻,也让你们谋害我的计划向后推。我问你,主教大人,你不是最痛恨异端邪说?为什么对指定我前去猎杀雪妖的占卜充耳不闻?因为你一早就和帝国人,和汉斯串通好,我一进山,你们就实施篡位。”安娜环顾四周,“马提斯中士呢?那些我最信任的大臣呢?你们为什么不让他们参加加冕?哦,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全都被你们秘密关在地牢,连审判也不曾经历。”
“我仍旧是阿伦戴尔的合法君主。”安娜说。
“皇帝陛下只承认南艾尔的汉斯王子作为阿伦戴尔的君主。”
“我问你,你侍奉的究竟是皇帝,还是神明?”艾莎抬起头,几乎是用下巴指着主教。“如果你告诉我是皇帝陛下,那么你就不是一心一意的信徒,阿伦戴尔有权利让不虔诚的人卸去主教一职,您说在理吗?”
“是,我真心信仰我的神。”
“你信仰的神只不过是一个虚影。你可以向他祈祷,让冬天撤离。你也可以向我祈祷。咱们看看谁的神明更灵,主教大人,要和我试试吗?还是说你认为这旷日持久的冬天也是我们罪恶的体现,让阿伦戴尔的人民冻死才符合你赎罪的教义?”
“你——”
“废话少说,快开始吧。”
主教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是没有为此祈祷过神明,但如铁的事实陈列在他面前,如同每一天陈列在他面前的永冻霜土。那又能怎么办?顺着艾莎的意思,转过头指责人们犯下了滔天罪行才招致如此?他看见的不是逆来顺受的国民,阿伦戴尔在曾几何时被指责为蛮夷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阿伦戴尔人沉默寡言的外表下,是一颗好战嗜血的内心——刚刚男孩的石头就能说明一切了。他们绝不承认无妄的罪名。艾莎的话语瞬间让他陷入窘境,他不知所措,双腿一软,差点跪坐下去。
艾莎不再看他,转过身看着愁眉苦脸的人们。严酷的冬天从他们的身上削去了多余的皮肉,愁容出现在他们枯瘦而营养不良的脸上。紫红色的冻疮在他们的皮上啃咬,以至于全身都没有一块好肉。即使他们因为诅咒的威胁把她放逐,她不能忍受寒冬夺走他们的生命。她辨认出曾给过她一块糖果的佣人,身材走样,早已不在宫殿里工作,雪花虽然带来了黑暗的秘密,却也告诉艾莎,遥远的阿伦戴尔,人们在节日上的欢快气氛;谁家的孩子新出生,不宽裕的男女主人也要发下狠心,花一大笔价钱请邻居和周遭的流浪汉参加宴席;男孩加入海军,抵御侵扰他故乡的海盗……而这个国家的女王,用自己的方式温暖着北方的寒冷国度。她的热心之举不仅直接帮助了人民,她留下的一串故事更是在温暖的酒馆中被一遍遍地传唱。她不会让所有事物都埋藏进雪里。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雪花,即使人们看见漫天大雪也只是咋舌而已,艾莎记得每一片雪花的名字,对于个体的眷恋,使她没有办法抛弃人格,走向神格……那又有什么关系?爱没有错。
她抬起双臂,白霜从地上飘来,从人们的头上,衣袖飘来,从——四面八方飘来。雪不再下,云层消散,阳光似插进云层的光柱,向艾莎站立的一方大地钉去,她沉浸在一片金光之中,雪花的冰晶反射,让她更为耀眼,冰晶聚集的越来越多,那光也愈发强烈,在每一个人睁大的眼中闪烁跳动。它们凝聚成菱形的冰锥,凑成雪花的形状,雪花伸长出去的手臂上又是生长的雪花。它不断生长,艾莎把它向天上推去,似乎这片雪花织成的网要囚禁住这片古老的晴空。它破裂了,轻柔地消逝,接着随风而去。云层滚动,阳光扩散。艾莎站在一片欢呼声中沉默,主教早就跪在了她的脚边,大叫着哈利路亚。
“阿伦戴尔的冬天已经结束了。”艾莎示意。“现在是安娜女王的加冕礼——”
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人们居然向艾莎行礼:君主的礼仪。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还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
“艾莎,你的头顶。”安娜提醒着。她伸手,摸到了冰制的王冠——冷与热。冰冠锁住了阳光,在她的头顶好似光环。难道那神明也承认她?王冠恰如冰制的荆棘编织而成,刺出冰锥,紧接着是光。
“看来有更尊贵者为你加冕。”安娜鞠躬示意,不是为了她的姐妹,而是那更尊贵的存在。她夺过主教手捧的王冠,交到艾莎手里。现在由艾莎主持加冕。安娜脱下自己的兜鍪,单膝下跪,谦卑地低下头。除了珍珠和红宝石,纯金王冠上多了白霜的花纹。她轻柔地把王冠盖上安娜的红发,温暖的阳光不曾在她们脸上投下阴翳。如果非要形容,艾莎的脸庞正发出淡淡金光。
“女王万岁,浩气长存!”随着戴上王冠的安娜站起来,众人皆呼喊起来,仆人赶忙上去,为安娜围上为国王准备的披风。
“准确来说,咱们有两位女王。”安娜牵起艾莎的手,“这位是,第五圣灵,冰雪女王,同样也是阿伦戴尔的女王:艾莎!”
“两位女王!这还真稀奇!”众人皆赞叹起来。
“据我所知,古代的斯巴达王国就一直是有两位国王的。咱们这样做也不违反古法。”安娜给了欲言又止的大臣一个眼色。如果他能在这种场合少说几句话,那么她晚点清算罪名的时候,他就能从轻发落。
“两位女王,该怎么对待汉斯王子?”百夫长押送着这个叛国贼到了她们的面前。
“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南艾尔的人。把他遣送回国。”艾莎说着。
“然后咱们有理由向南艾的老东西发难。叫财务大臣去拟定一笔赔款。”
“这是不是有些过分?”艾莎询问安娜。后者朝她俏皮地眨眼,艾莎微笑,随安娜想干什么。一片还未被收服的雪花从主教的肚腩下面飞出来,飘过艾莎的耳边。她马上对安娜耳语几句。惊喜的表情马上出现在她的脸上,两位女王的笑容比迟来的阳光更为温暖。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咱们不仅要举行加冕,同时还要有——一场宴会!”
“安娜陛下,咱们哪来的粮食和酒水啊?”
“主教大人有幸见识到了神迹,他之前以救灾救难的名头囤积的粮食应该也不管用啦!不买我的帐,也得看在这位圣灵的份上拿出来。我听说你们的教士还储存着不少私酿,全都拿出来吧,主教大人。没有这场宴席,恐怕心烦意乱的阿伦戴尔人民只能看审判和处决取乐了,你猜猜这其中有没有教士?”
忍痛割爱的主教只能在后面默默地目送两位女王的高贵背影离去。那场宴会的规模可谓是史无前例,消息传出去,甚至有焰火表演团跨过落锤山脉而来,在宴会上表演助兴。喝多了站在城墙上往海里撒尿的新兵蛋子甚至在黑暗的海域边缘看见了龙的身影,结果被女王嘲笑喝的太多,然后他的整个人生都被这个糟糕的笑话包围:“我看到龙了!真正的龙!”;大帝为了平复国内的动乱放缓了进攻北方的步伐,而严酷的天气和离奇的传说让大帝对这块土地更加痛恨,阿伦戴尔的主教的信被他一甩手扔进了壁炉。最为精彩的还是两位女王为一只驼鹿封号加爵了!女王们各伸出一只手拿住依仗用剑,在驼鹿的左右犄角上各点一下,那把剑因为艾莎女王的触碰,长上了永不消逝的白霜,那只驼鹿呢?克里斯托弗成为驼鹿勋爵的管家,享受着他带来的殊荣,一辈子都过得幸福安乐。
而阿伦戴尔的两位女王似乎很快就不想继续在人类国度的统治。待到培养出称心如意的继承人,她们就骑着凯尔派,向诸神之地——阿塔霍兰进发。我的孩子,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