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提前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的习惯,在晚起后手忙脚乱地随便套上一件。尤纳斯借给我的老爷车并不好开。他只是个十足的蠢蛋罢了,却以发烧友自居。我先去便利店买了一整条香烟,收银员坚决地要查看我的身份证。这让我感到不快,但我不想浪费时间。后视镜上绑着怪兽大学的公仔。我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那独眼的绿团子晃的我心烦,于是我撕开一包,给自己点了一支。我头一次觉得丹佛的晨风很是清爽,歪戴鸭舌帽在我车身附近踩滑板的小子也显得不那么讨厌,甚至朝气很多,我甚至要探出车窗请他们吃冰淇淋了。
她走出公寓楼房的阴影,走向一片阳光明媚中,正如我预想的那样,她放下金色的长发的样子美的让人心惊。她那天穿了漏肩的衬衫和吊带裙。那片白皙,没有任何斑点的肩膀,欲拒还迎地搭着深色的裙子吊带和可以辨认的内衣带。像是被绑住的可怜动物,在束缚之下泪流满面地喘息。越是凝望就越是想要撕裂,甚至连这小生物也一起撕裂。现在她反而安心地主动靠过来了,伸出手拦下我的车子,我怎么忍得下心伤害呢。相视而笑就足以让我融化了。我倒有些羞愧,低头去望我身上那件印着“乌托尔钢铁集团”字样的T恤。
“给你的。”我从口袋里掏出坚果棒,“我在便利店前台偷到的,就在他们低头扫条码的时候,哈。”她拉开车门,还没有坐稳,就着实被我惊讶到了。
“这真是你偷来的?”她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捻住坚果棒的两端,脸上出现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让我顿觉心花怒放。
“开玩笑的。店里在做活动啦。”她身上有甜甜的香气。她也看见挂在后视镜上的大眼仔了,甚至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我想我一定傻笑了,因为我在写这一段的时候正在傻笑。
“你喜欢费城人队吗?我一点也不。我是说,我在布鲁克林的时候只为洋基队摇旗呐喊过。那都是高中时期的娱乐了。”我把叼着的烟歪到嘴边,避免熏的自己眼泪直流,在打过方向盘的间隙从裤兜里掏出门票。“我从威力卡多警官那里赢的。事实上我不太喜欢和条子打交道啦,不过纸牌例外。你知道他吗?”
“他经常来。一个人,只吃芝士牛堡。可怜的单身汉。”
“还是条赌狗。我拿了他两张票,他该怎么和同事交代,我想想都觉得好笑。”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我也单身啊,你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
“我有啊,我就在这儿。”我从后视镜里偷瞄她,发现她语毕便低垂眼眸,把紧握的双手放在大腿上。随着逐渐放松,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到了飞掠而过的街外景物上去,斯库基尔河在远处交叠着射出波光。我突然想到我们都是外乡人,就更别提对费城人队有什么感情了。我开始看球赛,得多亏了有一个白天除了喝酒和看电视转播球赛就什么也不做的父亲。当别人注视你时,你是能感觉到的。尤其是我正安静地驾驶,并且还没想起来咒骂这台破车的手感,思维正陷入空档时。她的目光最终游移到我的身上,像是碰到火炉的手,我瞥过去的余光碰巧撞上她的,每一次都猛地缩回来。我摇晃的程度不亚于被吊在后视镜上的大眼仔,我是说,他没有被勒死可能是因为大家找不到他的脖子在哪里。
那天并没有费城人队的比赛,要不然土生土长的威力卡多也不会这么轻松地把票交给我(这不代表他不会和我赌,他就是条赌狗,改不了。但他一定会在输了之后反悔,拔出他的警用格洛克19手枪涨红了脸把我拘捕),这片体育场自然会座无虚席。事实上就只有前排坐的人稍微密集一些,后面则是稀稀拉拉地坐着不希望被打扰的情侣和黑衣黑鞋帽,拿着小皮箱低头交谈的秘密特工。当然他们的穿着打扮不会那么明显啦。艾什莉一颗颗地往自己嘴里塞爆米花,要不然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我倒是忙的不可开交!我时而偷瞄她舔舐自己的纤纤玉指的样子,击球手一记漂亮的全垒打又对我施下魔咒,让我和其他真正来看球的人同时站起身振臂高呼,被晾热乎的啤酒到后来难以下咽,和垃圾投球手的坏球一样苦涩。“他怎么能这么丢人?怎么能?就这?”我握着拳,不满地嚎叫起来,艾什莉反而被逗笑了。直到比赛结束,离开市民银行球场,准备去往尤纳斯推荐过的爱尔兰主题音乐餐厅(听说他们会请真正的爱尔兰乐队进行演奏),我的嘴里还在念叨着比赛结果。一直拿着两杯爆米花的艾什莉塞了一颗到我的嘴巴里。她的手指在我的嘴唇上点了一下。去他妈的比赛。她的指尖差点划开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