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解开迷彩服的衣扣,从口袋里拿出林和给她的棒棒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朝卖凉皮的小摊上走去。
“能不能别每次都搞这种阵仗?我心脏不好,受不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小店门口拿进来一把椅子。
等她在领头少年对面坐下,她才发现对方的身侧原来还坐着一个小个子女生。那女生被少年高大的身材挡得很严实,不仔细看还真不太能发现。
“你坐下干嘛?我不准备请你吃饭。”陈雷一脸嫌弃地朝姜海挥手,“去去去,别跟我坐一张桌,等会儿都不好算账了。”
“谁要你请客了?我自己点,你还管得了我跟不跟你拼桌?”姜海说着就要招呼老板。
“啧,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揍你?”陈雷虎着脸拍桌子,把装凉皮的碗都震得跳了起来。
“陈雷。”坐在他身旁的女生在他腰上戳了一下。
姜海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于是笑着说:“没事儿,他跟我说话就这样。每次见面都说要动手,但次次都是唬人,估计是以前被罩我的大姐头给打怕了吧。你是不知道,当时他被揍得那叫一个……”
“老板!再加一箱啤酒和一个大份凉面!靠,老板聋了?人呢?”陈雷打断了姜海的话,骂骂咧咧地让小弟去后厨找人。
等老板把东西都端出来,陈雷从筷子桶里抽出一双竹筷,一巴掌拍在姜海面前:“今天我请,赶紧给老子吃!吃不完也得吃!别净说些有的没的!”
姜海把棒棒糖棍扔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吃着吃着,陈雷忽然说了一句:“我们老大今天能下床走了。”
姜海放下筷子,朝他身边的女生伸出手:“你是雷子的女朋友?怎么称呼?”
“我叫刘紫静。”女生下意识地和她握手。
陈雷直接拿筷子往姜海的手上敲:“能别装作听不见我说话么?”他愤愤地把女友的手拉了回来。
姜海没好气地说:“曹虎的事儿我一句都不想听。”
“你少来。”陈雷说,“知道么,今天有人来医院找老大打听你了。”
“谁啊?”姜海稍稍有些惊讶,她这几天老老实实地谁也没招惹,怎么还有人来打听?
陈雷喝了口啤酒:“不认识,只晓得是源中的新生。我晚饭之前从老大的病房里出来,迎面就碰上那小子了。我没让他进老大的病房,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一个叫姜海的。我说知道,然后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何元昊。阿海,这人你有印象不?”
姜海摇头道:“没有,他长什么样?”
“剃个寸头,身高……。”陈雷伸手在自己的嘴那儿比划了一下,“大概就这么高,一米七不到。”
姜海继续摇头。
陈雷也懒得继续描述了,转而开始嘴损:“唉,我当时心想,还是姜海牛逼啊,进学校一个多星期就开始惹事儿……”
“等等,何元昊我认识呀。”一直没说话的刘紫静忽然开口,打断了陈雷的话。
“是谁?”陈雷转过脸看她。
“之前跟我一个初中的,而且就在我们隔壁班。他以前在我们学校是校霸,风评不怎么好,很多人碰到他们一伙都绕道走。”
“是五中的啊……”陈雷点点头,若有所思。
姜海问:“他找你什么事?”
陈雷摆摆手:“不是找我,是找老大的,结果一不小心碰见我了。他说你抢了他的马子,本来准备放学堵你来着,结果有个兄弟告诉他,你以前是跟叶乐混的,轻易打不得。这小子倒也胆大,居然直接跑去找我们老大了。”
“不是!”姜海隔空做了个捂他嘴的动作,“你给我讲清楚,什么叫我抢了他马子?我是个女的好不好,难道他瞎了?”
陈雷也拍了下桌子:“我也是这么说的嘛,但是他根本就不听,非说你搅黄了他表白,一定要教训你。”
听到这儿,姜海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已经知道那个何元昊究竟是谁了。
“不是吧,真有这么回事儿?你真抢别人马子了?”陈雷一脸震惊。
姜海无奈地摆手:“都是误会。那后来怎么样了?”
“老大听到我们说话,就从病房里出来了,问他怎么回事,那小子就把事情都说了,结果我们老大根本就不想理他,给了他一脚让他滚。”
“为什么?”
“你傻啊,老大早被源中开除了,这人还找他掺和学校里的事,那不就正好戳中伤疤了么?给他一脚都算轻的了。”
姜海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差点把喝到一半的雪花喷到陈雷的碗里。
“我去,你悠着点儿。”陈雷赶忙护着自己的碗筷,“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那姓何的小子为什么说你抢了他的马子?你少给我打哈哈说什么都是误会,赶紧的,从实招来!”
“真的是误会。他在操场上跟女生表白,结果人家压根儿就对他没意思,我当时正好从旁边经过,那个女生就问我能不能和她一起回寝室,她怕被混混找麻烦。”
“这不对啊,那她就不怕你被找麻烦吗?”陈雷皱起眉头,“你这是被人拿去当挡箭牌了吧?”
“你真想多了,人家哪晓得何元昊会那么小心眼,连我一个女的都要嫉妒啊。再说,人女生碰到混混,你还不许她求人帮忙了?”
这时,刘紫静插话道:“同学,那个女生是叫林和吗?”
“是啊。”姜海点头,“你们认识?”
刘紫静沉默了一会,道:“嗯,我跟她初中是同班同学。何元昊从初一开始就喜欢她,这件事整个五中的人都知道。当时哪个男生敢跟林和走得稍微近一点,肯定会被他找麻烦。”
五中建在源城县和临安县交界的农村,位置偏远,师资、生源都很差,是大名鼎鼎的小混混生产基地,姜海原先跟着叶乐去过几回,倒是有些了解。
“雷子,我明天还有考试,现在也不早了,我得回去看看书。”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姜海放下已经见底的玻璃杯,说道。
“一个人能回去不?要不我送送你?”陈雷跟着她站了起来。
“别别别,你女朋友要吃醋的。”
陈雷给了她一拳,拿出摩托车钥匙朝店外走去:“你可拉倒吧,我还能看得上你?赶紧滚过来,我先送你回去,等会儿还得回来陪媳妇儿呢,别耽误我事儿啊。”
说完还不忘跟刘紫静做个鬼脸。
“无照驾驶加酒驾,被警察叔叔逮住够你坐八百回牢了。”姜海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凉爽的晚风吹得她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酒了?”陈雷说,“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姜海记得,叶乐那个混世魔王也说过类似的话。
——犯了错误当然要主动自首了。
嘁,那你还不是没有驾照……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时候,姜海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我说,你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哪天一个人的时候碰上麻烦了怎么办?我听说有好些熟人都考源中来了,等正式开学以后你还是跟他们联系一下吧,也好有个照应。”
陈雷一本正经地说完,却始终没听见有人回答,往后视镜里一看,便看见了姜海那张昏昏欲睡的脸。
“靠,才一瓶多点就醉了?你这什么鬼酒量,一点长进都没有。”
后来陈雷又说了什么,姜海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只知道陈雷扛着她的胳膊敲开了叶家的门,然后嫂子搀着她回了房间……再后来……她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