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班上课的进度比A班要慢，学习压力并不算大。周五那天下午陈雷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为了庆祝他这学期伤好重回学校，要请大家一块儿吃饭，还神神秘秘地说：“这回就咱朋友自己聚一聚，不准带家属哈。”
姜海简直看不上这人交了个女朋友就整天挂在嘴上的做派，于是捏着鼻子损了他几句。
陈雷请客的地方在潼源江畔那个商圈的望江酒店，价位不低。就这样他还一次性包了个特别大的包厢，里面整整摆着三张大圆桌。
最靠里的那张桌子上坐着陈雷和小松等人，还有高二的几个小头目，其他地位稍低的则分别坐在另外两张桌子上。见姜海进来，陈雷立刻起身招呼道：“阿海，过来，坐这儿！”
小松灭了烟，回过头朝她笑笑：“阿海来啦。”
同桌的另外几个少年虽然不认识她，但陈雷一介绍，也纷纷探出个脑袋跟她打招呼。
“小松哥。”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姜海多少还挺开心的，毕竟这算是难得可以不用处处小心的时候了。
传菜的服务员们推着推车进来，一道接一道地上菜。三张桌子上直接堆成了小山，不过大家正是十来岁长身体的时候，饭量都大得可怕，没抢几下就光了几个盘子。
待服务生走远，姜海用手肘撞了撞陈雷，说：“行啊你，这是发横财了？”随随便便请三大桌人吃饭，这绝对超出了一个学生的经济能力。
“就是，一个学期不见，你小子怎么突然变这么阔了？”坐在姜海斜对面的少年也说。
陈雷笑嘻嘻地说：“都是心姐关照，她最近生意忙，让我给她打了几次下手而已。”
同一桌的其他几个高二学生一听便道：“我靠，你又吹牛逼呢吧。”
“我说雷子，人家唐大小姐是什么人？能对你这么好，突然就带着你混？”
“小松哥，这丫说的是真的不？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我都要毕业了，六月份高考，现在正闭关呢，哪有空掺和这些。”小松笑了笑，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青色胡茬，“乐姐不在之后，原来的弟兄走了大半，心姐最近又在金扬路新开了酒吧，年内肯定还要扩张，正是缺人的时候。雷子他前段时间休养好了，整天闲着，心姐就叫他来帮帮忙呗。”
“就是这么回事儿。”陈雷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打高新寒假工都不乐意的话那还是人吗？”
“要是我今年考不上大学，干脆直接认心姐当老大，到她手下找点活儿干算了。”小松装着一脸头疼的样子灌了杯酒，“就是不知道乐姐出笼子以后看到我叛变了会不会杀我灭口。”
桌上的少年们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会呢？谁不知道她跟唐大小姐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小松哥跟着谁混还不都一样，都是一家人嘛！”
还有人端着杯子站起来，半开玩笑般地说：“小松哥，雷子，我也是个考不上大学的，今后要是没去处了，你俩可得提携提携呀。”
其他几个人也都来了劲儿，一边起哄一边学着那人的样子站起来，就要给小松和陈雷敬酒。
姜海看着这一幕，自然明白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得不说陈雷还算靠谱，在七龙会的眼皮子底下也能想出这么个招来帮唐净心扩大影响力。
学校里的混混们之所以畏惧七龙会，大部分都是因为害怕招惹到他们背后的社会势力。要是能让他们知道学校里有能力混黑道的不止七龙会那几个人，加上唐净心一贯以来仗义疏财的名声，想必也能拉来一些混子的支持。
“大家都是兄弟，说提携就太见外了。”小松边说边站起来，朝陈雷使了个眼色。
陈雷手脚飞快地拿起桌上的啤酒给小松和自己满上，然后端起杯子说：“心姐跟咱们这些小喽啰可不一样，人家是龙，是凤，将来在源城的道上铁定是响当当的人物！今天坐在这儿的都是兄弟，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只要各位看得起小松哥和我，以后大家有什么事儿，我们一定帮忙！”
“没错。”小松微笑着点头。
“义气！”最先跟陈雷搭话的少年说，“那我也给你们交个底，哥们儿我虽然混得不咋样，但是在学校里头拍拍手，还是能喊来十几二十个弟兄的，心姐她今后要是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你们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一仰头，把整杯酒一口气喝完了。桌上的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毫不犹豫地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小松把空了的玻璃杯朝下晃了两下，说道：“兄弟们都是爽快人，可我还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什么事儿？”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小松拍拍姜海的肩膀，把她拉了起来，对大家说：“虽然刚才雷子也跟高二的几位兄弟介绍过了，这孩子是乐姐的妹妹，但我还想再强调一遍，她不是乐姐在外头随便收的什么妹妹，而是白纸黑字写在同一个户口本儿上的那种。”
见那几个原本不认识姜海的混子的眼神已经微微有些变了，小松接着说道：“大家也听说过，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跟着乐姐混了，对我来说乐姐就跟家人一样，她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姜海这孩子老实，有些人就趁着乐姐落难来找她的麻烦，虽说一开始还有心姐帮着照顾，可现在心姐不常来学校，我马上也要毕业了，姜海的安全我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这时，早就混成了人精的少年们已经理解了小松的意思，一个个就像表忠诚那样争着站了起来：“小松哥你尽管放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说什么也要帮衬帮衬嘛！”
陈雷在一旁说：“听说我住院的时候七龙会为了曹虎的事找过姜海的麻烦，还害得她被砍伤进了医院。那个时候学校里那么多混子，不是站在七龙会那边，就是跟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不肯帮忙，连心姐和小松哥亲自打电话都没用。我知道，在座的兄弟们自然不是那种人，但乐姐和心姐肯定也不愿意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对吧小松哥？”
小松点着头，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众人一眼，精明的目光中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姜海的眼眶有些发烫，今天饭局看来并不是什么陈雷返校的接风宴，而是唐净心得知她要和张映冬一起夺下学校老大的位子以后，特意安排小松和陈雷出面为她在高二的混子那里提前铺开的一条路。
就算是为了不让唐净心所作的一切白费，姜海觉得自己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把七龙会彻底驱除出源中。等叶乐回来的时候，要是能让她看到一个安宁的校园，也算是替她了了一桩心愿。
混子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向小松保证着，举着杯子要给姜海敬酒。姜海二话不说，把杯子里满得几乎要漫出来的酒全喝了，众人也特别给面子地欢呼着。
晚上的饭局一直持续到九点多才结束，少年们三五成群地离开，小松带着小弟们去了唐净心那里。刚才包厢里暖气开得实在太足，不少人时不时还在抽烟，趁着陈雷还在大堂结账，姜海一个人走到酒店外面，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就在这时，隐约从不远处的街角走来一群人。姜海喝得有点多，加上天色很暗，直到那些人走到离她最近的一盏路灯下面的时候，她才看清为首的那个人正是高三的黄勇。
“就是她！”黄勇在不远处把手一扬，对身边的人说，“动手！”
七八个混混立刻冲了上来，不知是谁挥起一根铝制的棒球棍朝她头上砸了过来，姜海本能地抬手一挡，球棒砰地一声砸到了她的胳膊上。
黄勇绕到姜海身后，狠狠地往她腿上踹了一脚，姜海根本来不及防备，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其他人瞬间便围攻了过来。
来了！真的来了！
姜海紧紧捂着脑袋，蜷起身体保护自己的内脏。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肾上腺素在狂飙，她几乎感觉不到拳脚的疼痛，满脑子只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姜海抬头朝上扫了一眼，见黄勇正抬脚准备踹过来，于是她飞快地伸手拽住这人的脚踝，然后猛地往边上一扯，黄勇一时间措手不及，没办法保持平衡，果然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跟头。
姜海趁势把他手里的棍子夺走，起身就往旁边的人身上挥去，只听得一声闷响，被打到的那个人瞬间捂着胸口蹲下了。
“我操，这么刺激，打架都不叫我？”
人堆外面传来一声喊，喝得浑身酒气的陈雷举起手里的啤酒瓶，哐地一下砸到某个混子的头上，爆开的玻璃碎片四下飞射，酒和血溅得到处都是。
“勇哥！”混子们一边躲，一遍大叫着去扶被姜海拖倒在地上的黄勇，陈雷的几个兄弟不约而同地抡起酒瓶子就往他们头上砸，砰砰砰地挨个开瓢，那场面就跟放烟花似的。
“勇哥，他们人多，咱得赶紧撤！”高三的混子们满脸都是血，也顾不上还手，搀起黄勇之后拔腿就跑。
陈雷和姜海追了几步，可惜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他奶奶的，浪费老子几瓶酒。阿海，我这才走了多久，你就开始玩这么大发的了？”陈雷搭着姜海的肩膀，给她竖起个拇指，“牛逼。”
姜海嫌弃地把他的手掰开，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污迹：“日后玩大发的事儿还多着呢。”
“接下来怎么搞？”陈雷借着酒劲说，“你认识那人不？要不要我把学校的弟兄们都叫来，咱们杀回去？”
“这还用问？”姜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记得让他们多带点儿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