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情况啊？”看到两人离开教室，李依松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姜海摇了摇头，看起来也有点懵。
“我妈让你跟我说什么？”
来到走廊的拐角处，林和靠着扶手，问道。
林锴抱着胳膊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问：“你们家最近是不是缺钱啊？”
“不缺。”林和反问道，“你不是说你跟我是一个村的吗？我家条件怎样你平时应该看得到。”
“就是因为看得到才觉得奇怪啊。”林锴挠了挠头，“你妈说你从元宵节开始就没回过家了，打电话也不接，让你这星期怎么也得回去一趟。”
林和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还有呢？”
“还有就是……她叫你别上学了，过两天把退学手续办一下。”林锴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也觉得这种要求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林和转过头，平静地望着走廊外面的夜色，轻轻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问你家里最近是不是缺钱嘛。”林锴补充道，“你看我，成绩这么差，大学指定也考不上，家里还是愿意花个好几万让我在源中念书，可你跟我不一样啊，努努力好点的二本肯定没问题的，真不知道你妈脑子里在想什么。”
林和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你还有其他事吗？”
“有。明天不是周末吗？你妈说明晚在金扬路的假日酒店请家里亲戚吃饭，让我放学以后顺路带着你一块儿去。”
“让你带我去？”林和冷笑了一下，“是怕我不愿意去，所以特意喊你来盯着我吧？”
林锴咳嗽了一下，小心地靠近了她一些，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明天那是个什么饭局了？”
“我要是不知道，就不会大过年的从家里逃出来了。”林和说，“不就是要逼我毕业嫁人么。我爸妈相中的那家人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亲戚关系呗。他家儿子是我表哥。”
“林锴！你干嘛呢？”
忽然，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不知是谁一把抓住了林锴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打了一拳。
“我擦……”林锴回过头，手背摁着自己破皮的嘴角，恶狠狠地骂道，“何元昊，你他妈有病啊！”
林和皱着眉说：“走吧，别管他。”
“凭什么啊，我不能让人白打！”林锴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何元昊的鼻子骂道，“妈的，信不信老子把你隔夜饭都打出来！”
何元昊说：“谁让你靠林和那么近的？想占便宜是吧？”
“你他妈知道我跟她什么关系吗？”林锴一脸恼怒，“算起辈分我得叫她一声堂姑。还占她便宜？我爹妈得活扒了我的皮！”
闻言，何元昊依然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我回去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林和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朝教室走去。她心里是有私心的，林锴刚才把姜海的脑袋打出了血，现在就让他跟何元昊掐一掐算了。
见林和走远，何元昊一步跨到林锴面前，戳着他的肩膀说：“我不管你跟她是什么关系，总之你不许靠近她。”
林锴不耐烦地舔了舔嘴唇，抡起一拳就打了回去，嘴里还不解气地骂着：“神经病！就你这种黏不拉几的口香糖，哪点配得上我们林家的妹子！”
“妈的，老子给你脸了？”
何元昊抓着林锴的校服领子，一个肘击把他狠狠撞到了栏杆上，然后摁着他的头往一旁的墙上磕。毕竟是从五中出来的混混，打起架来的确不含糊，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何元昊松开手，站起来接了电话。
“到人工湖的亭子这边来，我等着你。”
是闵绍的声音。
此时，林锴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对着电话那边气喘吁吁地说着：“是，文哥。人工湖是吧，我这就到”。
“哼，今天先放过你。”何元昊瞟了他一眼，转身沿着楼梯走了。
林锴骂骂咧咧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的关节，用校服袖子擦了把脸，赌气似地从消防通道的楼梯离开了。
待走廊的拐角处重新恢复平静，抱着一本学生会卫生检查表的吴光才从四楼慢慢走下来。刚才那两人的斗殴，他完完全全看在了眼里。思考了一会儿，吴光发消息找张映冬要来了姜海的手机号，将方才的一切告诉了她。
七班的教室里，姜海看完短信，又转头看了看一回教室就开始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的林和：“林锴跟何元昊在外头打起来了。”
林和一边把课本和卷子分类叠好，一边说道：“谁告诉你的？”
“吴光，七龙会那个老五。”
“那不是挺好的吗，让他俩打去呗。”林和说，“就当给你出出气。”
“不是，他俩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姜海站了起来，凑到林和身边说，“是不是林锴跟你说什么了？”
林和没讲话，继续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能不能先别收拾了？”姜海抓住她的手，“到底怎么了？”
“到外面跟你说。”林和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走吧，我带你去诊所。”
眼看没多久就要到春分了，源城依然天黑得很早，两排路灯的映照下，前街的小饭馆里挤满了不愿去食堂的学生。林和把姜海送到诊所就去给她买晚饭了，也没来得及向她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作孽哦，你们这些孩子咋个整天就晓得打架，打成这个模样有什么好？这次幸亏没伤到脸，不然破了相，你个女孩以后该咋嫁人……”
诊所的医生年纪大了，上药的时候一直絮絮叨叨地教育着姜海，姜海想着林和反常的表现，医生的话基本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弄好了伤口，正坐在隔间的病床上发呆的时候，林和总算是回来了，姜海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能说了吗？”
林和把打包盒递给她，说道：“你先吃饭吧，我怕你听完就吃不下了。”
“诶？不要。”姜海摇着头说，“你先讲，讲完我再吃。”
林和拗不过她，只好把盒饭搁到一旁，在姜海的床边坐了下来：“我妈让我别念书了，回家结婚去。”
姜海呆住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得花上好大力气才能消化这短短一句话的内容。
林和见她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说了让你先吃东西，怎么样，现在没胃口了吧？”
“要是先吃了东西，现在估计全得吐出来。”姜海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为什么突然就开始给你谈婚论嫁了？你还有几个月才十七岁啊，这是违法的吧？”
“乡下哪有那么讲究，很多人不都是先办酒席再领证的？”林和的语气有些无力，“他们觉得女孩读书没用，反正到头来都是要嫁给别人家的，高中又不是义务教育了，花那么多学费，多亏啊。大年初二走亲戚的时候，他们不知道看中了哪家的男生，回来就让我找机会跟他见一见，我不愿意去，他们就一直念叨，所以我索性就回学校了。开学这么多天，他们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谁知道林锴和他们看中的男方家里是表亲，我妈就让他来当传话筒，让我明晚去和那家人吃个饭，过几天办退学手续。”
突如其来的事，让姜海觉得自己的胸口简直堵得慌。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和会在元宵节那天离家返校，为什么会在接受她的告白时说出那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
她紧紧地握着林和的手，半天就说出“不要”两个字来。
“我不会同意的，你放心吧。”
林和温柔地摸着姜海的头发，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脸。
“那明天晚上……你真的要去跟他们吃饭吗？”
“去，为什么不去？”林和说，“正好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跟他们讲清楚，退学可以，嫁人不行。大不了我出去找工作，不花他们钱就是了。”
姜海一听，有点急了：“那也不行啊，怎么能不念书呢？”
“那你说怎么办？”林和拍了拍姜海的脑袋，“我现在吃他们的用他们的，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姜海一个劲儿地摇头：“肯定有办法的，你让我想想。”
林和知道她心里着急，也不反驳她了：“先把饭吃了吧，出那么多血，当心等下头晕。”
“要是明天你去见他们，不同意结婚，你爸妈硬把你带回家怎么办？”
林和直接把一勺饭塞进姜海嘴里：“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给我安排两个保镖啊。”
“可以啊……”姜海有点丧气地说，“你告诉我你们在哪儿吃饭，我带几个人去附近蹲着。”
“假日酒店，金扬路那个。”
“……等等！”姜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重复道，“假日酒店，你确定？”
看到姜海突然亢奋起来的神情，林和有些不明所以：“确定啊……”
“我知道了！”姜海脑袋里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