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三楼吃晚饭吃到一半，听见林和的手机在响，姜海把头探了过去：“这么晚了，谁啊？”
“林锴。”林和也觉得奇怪，接起电话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林锴的声音特别低沉：“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能联系到姜海吗？”
联系姜海？林和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那个仰着脖子喝可乐的家伙，说道：“能啊，她就在我旁边。”
“那太好了，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你先等等。”林和说完，捂住手机的话筒对姜海说，“林锴好像有事找你，要告诉他我们在哪儿吗？”
姜海摸着自己后脑勺上的伤：“不会又要打架吧？他这一棍子下去我还没好利索呢。”
“应该不会，他总不能当着我的面动手。”
姜海心想也是，于是点了点头：“那就让他来呗。”
不多时，林锴已经到了食堂三楼。他浑身上下都黏着湿润的渣土，脸色也很差，姜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肯定是被人给打了。
“坐吧。”
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凳子，但林锴却没有坐下，而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双拳头捏紧又放开，看起来似乎特别不甘。
“姜海，让我跟着你混吧！”
林锴猛地一拍桌子，眼睛瞪得通红，把姜海吓了一跳。林和也愣住了，过了半天才说：“你不是跟着耿茂文的吗？怎么了这是？”
姜海起身把林锴按到凳子上：“你先坐下，别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慢慢说。”她反正已经懵了，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和，我保证自己没有挑拨你和小松的意思，但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林锴坐了下来，“小松他把今晚咱们一起吃饭的事告诉了耿茂文跟何元昊，往我身上泼脏水，结果耿茂文那个蠢货信了，以为我真的背叛他投奔了小松，所以把我打了一顿。”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外套，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林和跟姜海对视了一下，两人的神情都有点复杂。林锴并不知道小松是姜海叫来给林和帮忙的，而她们也没想到小松会偷偷搞这么一手。
林锴转头看着姜海：“我知道你和小松关系也不错，但这人真的太过分了。他故意让何元昊知道林和跟我一块儿吃饭的事，说什么如果我不替他做事，肯定会被何元昊那帮五中的混子给弄死！他就是想把我逼上绝路！”
姜海问林和：“何元昊有那么厉害吗？”明明上学期他还被源中的混混们逼着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很厉害。”林和点点头，“要不是五中的人成绩太差考不进源中，他的手下绝对不比七龙会的几个头头少。他要是真想叫人，从校外喊来几十个人肯定没问题，只是那样的话，他在源中也就混不下去了。”
没错，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如果谁让其他学校和社会上的混子进了源中，那他肯定会变成全校混混的公敌，这也是何元昊一直隐忍着的原因。
姜海听明白了，于是又问林锴：“那……小松哥要你替他做什么？”
林锴的眼睛里藏着几分深意，缓缓说道：“他要我当源中的老大。”
姜海的手瞬间抓紧了自己的膝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林和也不敢相信。
看到两人震惊又困惑的样子，林锴苦笑了一下：“当然了，这个老大只是徒有虚名而已。他是想让我当一条看家的狗，在他们毕业离开源中之后暂时控制局面，等到叶乐一回来，就把老大的位子还给她。”
林和低声说道：“可明明姜海还在学校……”
“我也是这么拒绝他的。”林锴停顿了一下，像是故意试探似的瞟了姜海一眼，“可是小松说姜海不合适。”
这时，一直垂着脑袋的姜海终于抬起了头，原本抓着膝盖的手也放回了桌面上，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小松哥说得对，我可能确实不合适，其他人也这么说过。”比如张映冬。
“你不能这么想。”林锴反倒劝起了她，“老大这东西说白了就是靠别人衬托出来的，只要有足够多的人捧你，那你就是老大。我手下有二十几号兄弟，在高一绝对是最强的，如果你愿意让我跟着你，我就能捧你做老大！”
“你是不是特别害怕乐姐回来你就成弃卒了？”姜海平静地问道，“想让我救你一把？”
“对。”林锴是个很坦荡的人，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要是弃卒也就算了，我是怕……怕到时候乐姐嫌我碍眼，然后……”
姜海拉着林和的手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不会带着你混的。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万一何元昊真的要对你下手，我没有余力救你，所以你老老实实听小松哥的就好了，他校里校外都有人脉，能保证你的安全。至于乐姐那边，等她回了源中，我会替你说好话的，乐姐很讲义气，不至于看你不顺眼。”
“姜海！等等！”林锴一个箭步冲到她前面，“前几天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医药费我可以赔你，你要是不解气，揍我一顿也行！”
“真不用这样，你当时是耿茂文的人，咱们阵营不一样，打一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是，可是……”林锴可是了半天，有些扭捏地挠着头说，“谢谢你愿意帮我在叶乐那里说好话，但我什么也帮不了你，还跟你结过梁子，这……”
姜海摇摇头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你不是林和的亲戚吗？今晚的饭局也多亏你帮忙，我还得谢谢你呢。”
“嗨……这算什么呀。”林锴低着头思考了几秒，“对了，我正好想起一件事，应该对你有用。耿茂文这几天正在集结人手，想跟你彻底撕破脸，你最好当心一些。”
姜海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要来了。
“耿茂文有多少人手？”
林锴皱着眉头算了算：“至少五十个，你还是把你那些高二的朋友一块儿叫来吧，否则根本打不过。”
姜海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有需要的话随时知会我一声，我一定来！”林锴信誓旦旦地承诺着。
两人回到姜海的寝室，林和依旧对小松的做法很是不解：“他为什么宁肯把那么重要的位子交给一个外人都不交给你？你是乐姐的妹妹，难道不比林锴更有资格？”
姜海脱掉外套，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小松哥是为了我好。乐姐自首的时候说了不希望我继续瞎混，小松只是在完成乐姐托付给他任务罢了，他们都不希望我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林和回头看她：“那你现在怎么办？随他们去吗？”
“要是真能随他们去就好了，我倒可以轻松一会儿。可惜张映冬那家伙说得对，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真的走到这一步了，我还能选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能叫的人都叫上才对，五十个人啊，踩死我就像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姜海直起身子抱住林和，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脸苦闷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城南。
教训完了林锴，耿茂文就一个人打车回了家。经过林庄，再沿着国道向南开五分钟，就是源城县隔壁的潼县，他家在那儿建了一栋土皇帝似的大宅子。
尽管到家时已是深夜，耿茂文的父亲耿贵民还没回来。不过十八年都在空荡荡的家里长大的耿茂文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状态，小时候没人陪自己玩儿，他就上街找别人茬去，反正他爹是赌场大名鼎鼎的耿哥，把别的小孩儿打到头破血流也没人敢管他。
三年前，他爸花钱把他塞进了源中，无法无天的日子也算是到了头。那时候才十五岁的耿茂文初来乍到就跟叶乐打了一架，本以为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平安无事，结果第二天父亲破天荒地回了家，拿了根竹条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后来耿茂文才知道，叶乐背后有个叫唐净心的大小姐，她爹和耿贵民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位大小姐回去一告状，生意全吹了，这才气得耿贵民回来就削了他一顿。
憋屈啊，真他妈憋屈。
耿茂文想起这件事就咬牙切齿，好不容易等到叶乐滚蛋了，正以为自己能过得顺心一点儿，结果又冒出个姜海，背后还是那个唐净心……简直和三年前一样憋屈。
他恨不得立刻就和姜海开战，可怎么处理耿贵民和唐家的关系才是重点，搞不好又要招来父亲的一通教训。
耿茂文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一边在房子里晃悠，晃到父亲的会客室时，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打开办公桌下面的保险柜，从里头拿出了一支猎户自制的双管猎枪。
唐净心、叶乐、姜海……
他在心里挨个儿念着她们的名字，将枪口抬起，对准了会客室墙上的飞镖靶。
妈的，真想把那几个娘们儿全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