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院子里的灯亮了，一辆黑色的奔驰G65从外面开了进来。耿茂文飞快地把猎枪放回保险柜，若无其事地朝客厅走去。
深夜归家的耿贵民浑身酒气，身边跟着一个叫飞仔的小年轻。
“耿哥，您到家了，那小弟我就先回去啦！”
飞仔边说边替耿贵民往衣帽架上挂着刚脱下来的西装，看到从二楼走下来的耿茂文，恭敬地朝他弯了弯腰。
耿贵民点了根烟，往沙发上一摊：“等会儿。我还有事儿要问你。”
飞仔立刻上前：“诶，您说。”
耿贵民把烟放在烟灰缸上头弹了弹：“我记得你手上还有个将近三百万的帐吧，现在怎么样了？”
“三百万……”飞仔转着眼珠想了一下，“您说的是黎国宏欠咱的那笔吧，三天前我带兄弟们去他单位闹了一回，结果没找着人，后来……”
“废物！”耿贵民根本懒得听完，借着酒劲便拍案而起，骂道，“你们怎么办事儿的？我早就跟你们说过那姓黎的是个赌棍，比有些老混子还要死皮赖脸，你不给他下两剂猛药他能老实？那他妈母猪都能上树了！”
“耿哥，您别急呀，先听我说明一下情况。”飞仔哭丧着脸说，“那老东西确实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去了他单位一趟才知道，这孙子上周就辞职了，听说要去南边儿打工，连家都搬了，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耿贵民直接站了起来，夹着烟的手指着小青年的鼻子：“飞仔呀飞仔，老子是信任你才把黎国宏的帐交给你，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他跑路了？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混了？”
飞仔急忙辩解道：“耿哥，您别这么说，黎国宏和他老婆虽然逃跑了，可他女儿还在源城呢。”
“那赶紧去逮啊！”耿贵民说，“她老子还不了债就让她卖身来抵！”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女儿在源中念书，那学校不像五中和职高，外人压根进不去。后来有个兄弟告诉我，这妞儿在金扬路一家新开的酒吧当服务生，他们过年那段时间就去找过，结果被老板给轰出来了，一分钱也没要到。”
“轰出来了？什么人这么嚣张，敢轰老子的人？”耿贵民的眉毛拧成了结，“二月份的事，过了这么久，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们说过？”
“这……”飞仔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下，“酒吧老板是唐家那位大小姐，她狂得很，放话说要保黎国宏的女儿，兄弟们怕影响您和唐晋鹏的生意，就一直没说。”
耿贵民低声骂了句脏话，狠狠地抽着烟。
在客厅门口旁听了全过程的耿茂文眯了眯眼睛，待耿贵民发了一通火，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飞仔打发走了，他便迅速绕到后院，追上了准备开车离开的飞仔。
“飞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耿茂文给他递了根烟，顺便替他点上了。
“什么事儿？”飞仔问。
耿茂文瞟了一眼客厅里的灯光，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刚才跟我爸说的那个黎国宏，他女儿也在源中？”
飞仔点了点头，苦水一倒就停不下来，正抱怨着源中安保有多严呢，耿茂文忽然跟他搭了下肩膀，低声问道：“知道他女儿在哪个班吗？”
“知道呀，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咱又进不去，白搭。”飞仔一脸苦闷地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半道上堵人估计也不行，耿哥看起来也拿唐家大小姐没办法……”
耿茂文笑嘻嘻地打断了他：“诶我说飞哥，那妞儿在哪个班？给我透露一下成不？”
“你想干啥？”
“我不是就在源中么。”耿茂文用手背拍了下飞仔的胸口，挑了挑眉，“万一有能给你帮到忙的地方呢？”
飞仔心想也是：“那妞儿叫黎洁，高一7班的。我跟你说，这还是我从他们家邻居那儿打听了半天才知道的。这黎国宏也不是个玩意儿，自个儿收拾细软溜了，倒把女儿留在这。我估计呀，咱们真抓了她也要不到债，这姓黎的老泥鳅赖皮得很，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怕是根本不在乎他女儿死活。”
耿茂文笑着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行啦飞哥，别想那么多了，忙了一天了，还是回去好好歇着。”
“成。”飞仔跟他道别，驱车离开了耿家的院子。
耿茂文站在原地，给高峻涛打了个电话：“你去打听打听，咱们学校高一7班有没有叫黎洁的。”
“好嘞文哥。”高峻涛应着，突然又迟疑了一下，“7班？那不是林锴那小子班上吗？”
“林锴？”耿茂文的眉毛皱了起来。
“对呀，还有何元昊呢！”高峻涛盘着腿坐在寝室的床上，给身边的小弟们抛了个询问的眼神，大家纷纷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电光火石间，耿茂文想起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黄勇似乎到高一闹过一次事儿，那也是他头一回亲眼见到姜海。他还记得姜海离开之后，闵绍曾经指着何元昊对他说过，自己这个小弟和姜海在一个班，可以给他帮把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耿茂文脑袋里杂乱的思绪瞬间就变得清明起来，他拿着手机大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仿佛已经闻到了胜利的味道。
眼看着四月就要来了，自从带着高一高二的混混们暴揍了高峻涛，姜海发觉自己在他们中间的地位似乎逐渐高了起来，就连想和她一起吃饭的人也变多了。
她平时是和林和一起去食堂的，结果每回都有几个高一高二不良少年过来想混个脸熟。姜海不想让林和跟那些人坐一桌，跟他们推托了两天，情况依然没有变化，反而还愈演愈烈，最后还是林和主动提出自己和室友一起比较好，姜海没办法，只好随她去了，身边陪着吃饭的人则换成了樊野他们。
可是和一群热爱吹牛皮的家伙吃饭哪有和女朋友一起好呢？姜海想到这点就觉得自己血压在上升，恨不得把坐在她对面的樊野丢进免费汤锅里炖了。
然而樊野完全察觉不到她眼里的怨念，还在和她报告各种八卦：“老大你听说了没？林锴那家伙这几天风头正盛，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了。那天好多人看见他跟咱们打架，觉得他牛逼的高一混子可不少。你说他怎么就突然跟了小松哥了呢？”
“不知道。”
早已知道内情的姜海就差把无聊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心想要是他们看见前几天晚上林锴被耿茂文揍的那个惨样，大概就不会觉得他牛逼了。
阿诚说：“我们班还有人还嘲笑我呢。说野哥认个女的当老大不像话，一棍就被林锴撂倒了，根本不够看。”
什么一棍就被撂倒了？我什么时候被林锴撂倒过？
姜海正要反驳，结果樊野的反应比她更大，立马就嚷嚷起来了：“怎么就不像话了？女的怎么了？乐姐不牛逼吗？心姐不牛逼吗？你别看那帮孙子现在叫得欢，哪天要碰见了真人，别说乐姐和心姐了，就是那个不着调的张映冬往他面前一站，保管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说罢，他贼嚣张地抬了抬下巴：“老大，别听那些孙子乱说，都是些胆小鬼。”
姜海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心里并没有多开心。
名声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她费了这么大劲儿才走到今天，最后依然比不过那些早早就树立了威名的老大们，就连樊野都是为了接近叶乐才跟着她的。
别看最近往自己身边凑的人变多了，实际都是些风一吹就倒的墙头草而已，表面上巴结着自己，牛皮不要钱似的吹，可背地里又是怎样一副面孔根本没人知道。
到底要走到哪一步，才能变得和乐姐她们一样呢？
姜海想着想着，越发迷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