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响起了刺耳的哨声，保卫科的人一出动，拿起橡胶棍就往那些不愿停手的高三混子身上招呼，还有人在扩音喇叭里不断喊着“再不住手就送派出所”之类的话。
混混们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姜海他们还躺在地上，根本没力气爬起来。
保卫科科长观察了一下现场的局面，一个箭步冲到姜海面前，蹲下来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还能动弹不？”
姜海记得他，之前为了顾羽的事去调监控的时候唐净心给他递过烟。
“能……我缓缓……”姜海费了好半天劲儿，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抬起右手抹了下脸上的灰，又动了动左手，发现还是没有多少知觉。
太惨了，真的，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惨过。
耿茂文不愧是高三一霸，动员起同年级的其他混混也是如此轻而易举。高一的人在他面前终究还是太嫩了，这人只要真的发起狠来，自己那点伎俩根本不够看。
保卫科科长见姜海还能自己站着，觉得应该是没太大问题，于是招呼同事把樊野等人从地上架起来，问道：“怎么样？送医院吗？”
同事说：“送吧李科长，我瞧着这几个小子都伤得不轻，要是过后再留点儿后遗症啥的，咱饭碗就砸了。”他拍了拍樊野，“都哪个班的？我跟班主任报备一下。”
樊野满脸是血，抬眼看了看姜海，嘴闭得紧紧的，根本不回答。
保卫科科长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沉默是金的表情，好气又好笑地“嘿”了一声：“不说？你们以为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
姜海赶紧伸手拉住他：“算了吧李科长，我们自己叫车去医院，不麻烦你了。今天这事儿你能不能通融通融，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大概是唐净心以前送他的那条烟发挥了作用，保卫科科长没再纠结通知班主任的事，低声道：“不是我不通融，老师骂不骂你们我又拿不着一分钱，关键是你们过后一旦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要丢饭碗的。”
“不会的，我们自己先去医院，如果有问题再给你打电话行不？要真被班主任知道我们就玩儿完了。”
保卫科科长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到时候看具体情况再决定后续怎么处理。”
这边姜海等人正赶往医院，另一边，唐净心的手机都快被手下的小弟给打爆了。
她看了眼手机上二十多通未接来电，觉得一定是学校出了什么大事，于是悄悄从酒桌上站起来，独自离开了包厢。
坐在她身边的燕子非常尽责地接过接力棒，给桌上的其他人陪了个笑脸，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美人如此潇洒，引得在座的雄性们纷纷起哄叫好。
唐净心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回拨了詹澎的电话：“怎么了？”
“心姐！你总算是回电话了！”詹澎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焦急，“听说姜海被高三的围攻了，闹得特别严重，好多人都看见了。现在各班都在开紧急班会，说是要严肃整顿校风校纪！”
唐净心瞬间绷紧了身体：“耿茂文干的？”
“这……好像不是。”詹澎迟疑了一下，“貌似那些高三的都不是耿茂文的人，他本人也不在现场。”
“哼！装！他就给我装！他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吗？”唐净心发起火来，“马上高考了，要是没他的指使，那些高三的会这么跳？说出去谁信！”
“是，您说得对。”詹澎附和道。
“小松呢？他不是在高三混得挺开吗？现在人家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大鹏展翅了，他人是死了还是怎么的？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想混别混了！”
詹澎老老实实地说：“心姐，小松哥好像已经动身去县医院了，您看您是不是也……”
“我现在就去，之后有情况再联系。”
唐净心挂掉电话，给包厢里的燕子发了一条说明情况的短信，下楼坐进车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耿茂文打了个电话。
“唐净心啊，这么晚有事儿吗？”
耿茂文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唐净心驱车拐上城区的主干道，重重地哼了一声：“有没有事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耿茂文，你现在胆子也太肥了！”
“别上来就骂人呀，我这一头雾水的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耿茂文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地看着眼前低头坐在角落里的黎洁。
“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唐净心冷冷地说，“提前警告你，今天所有的事我都会告诉老头儿的，你跟你爹就等着倒霉吧！”
“至于么唐净心，整天把你那个爹搬出来多没劲啊。再说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一通电话打过来就冲我发火，我都快被你整懵了。”
“别特么装蒜了，你不承认可以，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唐净心恼怒地说完，正要摘耳机，耿茂文却忽然说道：“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冲动，你酒吧的那个女服务生现在正攥在我手里呢。她家连本带息欠了我家快三百万，你要是敢让唐晋鹏动我爸的生意，明天你就会在金扬路的窑子里看见她。”
“耿茂文！”
唐净心一个急刹车在路中间停下，此时已是怒火中烧：“你敢！你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我就杀了你！”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你大可以试一试，咱们走着瞧。”耿茂文说。
唐净心摘下耳机往车里一丢，重重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后面的车流被她堵在路中间没法走，都在不满地摁喇叭。唐净心摇下车窗，探出头朝他们骂了一大串脏话。十字路口的交警立刻吹了声警哨，用手势警告她，唐净心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重新发动了车子。
眼下已知的信息太少，她没有办法很明确地分析局面。姜海为什么会被高三围攻，黎洁怎么又突然跑到了耿茂文手里，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一切都必须去医院见到姜海才知道。
夜色下，县医院一楼门诊的人流量依然不少。唐净心一进门诊大厅，就看到长椅上坐了两排缠着纱布的伤员，姜海坐在最靠外面的位子上，小松和陈雷也在。
除了姜海，众人一见到她，纷纷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赶紧的。”
唐净心皱着眉头冲他们摆手，然后在姜海身边蹲下来，看了看她身上已经被医生处理好的伤。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唐净心摸了摸姜海的脑袋，柔声道。
姜海吸了下鼻子：“我倒没怎么样，就是让人设了个套。”
她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活力，整个人也有些沮丧：“耿茂文太不是东西了，他闯到我们班来把黎洁带走了，我当时不在，林锴的脑袋也被他打破了，班里的同学更是不敢拦他……”
唐净心听着，用力地捏了捏拳头。
姜海说：“林锴给我发了消息，我当然得去救人了。可一追到校门口就碰到个高三的上来找茬，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一堆人来，我们根本打不过。我就猜这肯定是耿茂文设计的，否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些人里头没有耿茂文的手下，是么？”唐净心问。
姜海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有，都是我不认识的。”
唐净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有些乏力。她明白了，耿茂文玩这一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撇清他跟围攻姜海的人之间的关系，就算自己要去父亲那里告状，他也可以找理由说那些人是因为跟姜海起了冲突才演变成斗殴的，反正那些混混又不是他的小弟，不受他指挥。如果自己不信，仍然咬定耿茂文就是幕后推手，他也可以用黎洁来威胁自己，这一计不可谓不高明。
唐净心起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松，不满地说道：“你怎么回事？耿茂文在高三搞这么大动作你都没听到风声，我看你这三年在源中也算是白混了。”
小松一直猜想耿茂文会和自己正面开战，最近的注意力其实全放在招兵买马上了，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暗地里的动作。面对唐净心的质问，他自知理亏，所以也不反驳，就乖乖地挨骂。
又一次近距离见到了唐净心的樊野显得比其他人激动许多，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心姐，您、您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
坐在后排的郝鹏辉垂着脑袋，声音低沉：“先救黎洁，再拖我怕出事儿。”
姜海扫了那二人一眼，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声对唐净心说：“姐，别听樊野的。郝鹏辉说得对，先想办法救人，报仇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栽了这一回，咱们绝对不能再冲动了。”
唐净心点点头，姜海和她想得一样。可耿茂文在社会上认识不少混混，光凭她自己的力量无论怎么做胜算都不大。
可若是真的让父亲出面，还能保黎洁安然无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