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山田和子。是櫻日莊的房東。
我居住在這兩層舊式公寓已快近三十年了。大體上只要準時交納房租,不要是混黑道的,甚麼樣的房客我都是來者不拒的。畢竟這時代連喝口水也是要錢,靠着這房租過日子的我也真不要挑剔些甚麼了。只是前段日子,那個203室的長谷川把我的房子弄得一團糟,氣得我一把掃子把他掃走了。
後來我透過房屋中介,很快地就迎來了一對叫小早川的姐妹。只是該怎說呢……這對「姐妹」的樣貌性格實在差異太大,令我都懷疑她們是否真有血緣關係了。
咯咯。我拿着煮多的土豆燉肉,耐心地站203室前。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這季節要是給蚊子咬一口,也很難發現。
「晚上好,山田太太。」明亮的燈光從房內照射到走廊,頓時驅走了一切的黑暗。
「我剛才煮多了些飯菜,拿來給你和妹妹吃。」我隨着這位黑髮的姐姐進到屋內。
我看了看屋內的裝潢。嗯,不錯。房間都收拾得很整潔,比那個長谷川好太多了。果然數月前壓下疑慮把這室租給這對姐妹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把眼光收歛後,我發現眼前的姐姐調整了姿勢,又如同以往地跪坐起來。
「其實啊,我一直都想說——」我看着這試圖扯上嘴角微笑的姐姐,真是怪彆扭「看到我不用這麼拘謹的。」
「這是妹妹要求我的。」
「為甚麼?」面前端正挺直的人兒,讓我不禁好奇。
「她說,雖然這裏離車站和便利店都遠,還免費附贈一堆蚊子,可要是房東太太一個不高興把我們都趕走,我們只能又回到橋下露宿了。畢竟沒太多房東願意接受一個殺手和一個記憶全失的人。」
我知道這裏的居住環境不咋樣,但也用不着這麼誠實吧孩子「姐姐你又來了,婆婆一把年紀甚麼都見過,就是沒見過殺手。你以為是在拍劇集嗎?我知道你是看婆婆一個人怪無聊的,所以一直都在逗我吧。真是個好孩子呢。」
似乎是信息量有點大,對面的孩子思考了好一會「我確實是殺手,還殺過很多人。」
殺手?聽到這裏,我哈哈笑起來,還順着她的笑話「我還是明星呢。」
「要是在電視上有播放,那我應該有看過。」
這是把我的話當真了吧?還真是充滿幽默感呢。想當初中介帶着她們來到櫻日莊時,那張讀不出情緒的臉孔總讓我想起東京那些上班族,怪煩心。
為何我有這種感覺?
因為,我那些多年沒來探望的笨蛋子女也是這鳥樣的。
「肉桂,是誰來了嗎?從剛才起就聽到談話聲呢。」擦拭着頭髮的妹妹似乎剛沐浴完,沐浴乳的果香從內裏飄到客廳。
「房東太太來了。」
妹妹的雙手彊住。然後沒消十秒鐘,我眼前又多了個跪坐的人。
這……所以你們一個兩個別弄得這麼尷尬好嗎?我知道婆婆的眼神十分兇狠,但也不會吃掉你們的,放一萬個心吧孩子。
「我就拿些餸菜來,這就走了。」我看着那個被妹妹按下頭道謝的姐姐。總覺得看到這對姐妹,一整天煩悶的心情好像都煙消雲散「啊對了,從剛才起我就想問了——」
「姐姐你肩胛上怎麼紅腫了一塊啊?是砸到了嗎?」
聞言後,妹妹瞄向了那介乎胛骨的地方上,血色爬滿了臉龐「這、這!不、不……該怎說——」
手足無措的妹妹讓我的疑惑不斷擴大。幹嘛啦你?用不着耳朵也赤紅得燒着吧?
「對、對了——」
聲音過大得我也要聾了啊妹妹。
「是蚊子!對了!是蚊子叮咬的!你看嘛,這附近不都是有幾塊丟着不放的土地嗎?都長草了,有蚊子不是很正常嗎?很正常吧?」
我看着似乎為找到合理解釋而舒一口氣的妹妹。我又不是在問你,你的姐姐被蚊子叮咬有需要這樣緊張嗎?
「你在說甚麼?」目無表情的姐姐回視向妹妹的側面,然後扯開了熱背心的肩帶,讓蚊子叮咬的地方清晰可見「這是你剛才吻——」
——叭。
我看着妹妹的手以秒速捂着姐姐的嘴巴。
哈,吻?
吻甚麼?
「笨蛋,不要說!」已閉上眼的妹妹似乎十分害羞。
道別了氣氛有點古怪的兩姐妹,我決定回到101室拿些蚊叮蟲咬的膏藥再近返。想不到這年頭吸人血的這麼猖狂。那紅腫發紫要是不妥善處理一下,一個星期也不見得好吧。
我的名字是山田和子,活了近七十個年頭的我甚麼也見過嘗試過。可殺手甚麼的我才沒看過。這麼一個和平的時代真讓人感到高興呢。
我看我還是煩惱一下明天要吃甚麼早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