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第四幕 其三)
满脸潮红的焰站在门口,额上还敷着降温用的毛巾,虚虚地靠在内侧把手上。还好,鹿目圆想,虽然看上去很虚弱,但如果……
视线擦过她与门的缝隙,可以看到的是几近空荡的房间:仅能瞥见沙发的一角和全白的大理石地面,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本来因以为仅仅是发烧而扬起的心情又沉沉下坠。
“打扰了。”鹿目圆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她稍稍扭开头,避免对上焰的眼睛,“可以让我进去吗?”晓美焰侧开身,“你……?”迟缓得仿佛电能耗尽的机器。
客厅比刚才的一瞥还要空荡:以升降桌为圆心,几张拼接沙发略有弧度地摆放着,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张桌子和两副装饰画。除了沙发的扶手是红色的,其余都是大片的黑白或暗色,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无生气。
鹿目圆内心突然一阵发酸,为之前独自一人的晓美焰。
“怎么……?”
晓美焰还站在原地,可身体微微弓起,指尖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剧烈地咳嗽声带出几近鲜红的花瓣。
她下意识地上前,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帮上忙,只能愣愣地站着。不到五十厘米的距离,就连颤动的睫毛都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但是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只有痛苦。像是被不知名的小虫密密麻麻地啃噬,她感觉自己的心头也渗出血来。
接触突如其来。喘息着的晓美焰握住了她颤抖着的手腕,过热的体温传递着,不容拒绝地引着她向卧室走去。
第一眼看到的是散落一地的花瓣。深色的、浅色的、新鲜的、干枯的,以及比客厅浓烈得多的香气,和渐去的体温。
鹿目圆看着晓美焰调高了房内的温度,才感到布料紧贴着身体的不适,水滴顺着下坠的裙摆落在地上晕出一片湿痕,她慌忙撩起,可水滴又开始顺着别的地方下落。
“咳。”她警觉地抬头,咳嗽声却仅响了一下,晓美焰伸着手,指向的……是衣柜?
“……换衣服?”
对方点头的刹那间,问号和叹号突破黑雾拥在脑中,鹿目圆整个身体的润滑都挤到了一块,即使努力对自己说小焰她只是怕我着凉但绮念就像雪崩,无法克制。
衣柜里是几件见泷原学校的制服。
是小焰穿过的吗?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妄想总是这么迅速,并且深深扎下根来。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瞧了小焰一眼,对方手上拿着手机还有内衣裤,就站在自己旁边。
……内衣裤?!过载的大脑直接宕机,某种东西仿佛已从口中飘出。
她把东西往前一递,转身就拉开了房门。
虽然没有对话,但晓美焰的想法又有谁猜不出呢?就算有,也不是此时的鹿目圆。
可一切都是我自愿,她想,无论是奔向你也好,还是喜欢上你也好,你完全不必这么温柔又退让。爱让鹿目圆成为诗人,或许比诗人更加敏感,她甚至觉得自己完全读懂了晓美焰,无论是她的悲哀还是隐藏得极深的爱,唯一不明确的只有……
吐出的东西飞快地钻回体内,身体比意识更为冲动,她握住焰的手,话语脱口而出:“我就在这里换。”两人僵持着,直到焰慢慢卸下力道,她才放开。
回到衣柜前的鹿目圆拿起衣服踌躇,又偷偷摸摸地回望,床上的晓美焰还是背着身,耳尖却泛起淡红。两个人的感受是如此一致,喜悦从她的内心迸发出来,一切的不确定也都落下尘埃。
盯着晓美焰躺上床后,鹿目圆去厨房看了看,里面跟整个客厅的风格一样,没有一点烟火味。不过还有米呢,她有些庆幸,这至少意味着对方有按时吃饭。
应该是……吧?
水因加热而变成蒸气,鹿目圆站在厨台前,思绪也放在锅中烫着。刚才的样子肯定很狼狈,不是很合身的衣服略显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衣摆几乎覆盖了整个裙子。小焰好起来会怎么看待我呢?如此鲁莽又不合礼数地闯入……领口被不安的手微微拉开,束缚感仍牢牢粘在原地,但它很快就被夹杂着心疼的气恼替代了。小焰怎么可以这样!她气鼓鼓地数落着,完全不好好照顾自己,厨房也是空落落地看起来就没注重营养,还有、还有……
她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鹿目圆这样想着,花瓣随着突然紧缩的心脏落下。
到底要怎么做呢?她想,要怎么做她才能恢复健康,要怎么做她才能会直视自己的心意?明明已经告白了,却没有回应……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什么回应都没有。
还要等多久呢?她又想起刚刚淋的雨,那种害怕失去的不安,那种以为失去的沉痛……仿佛在直直地下落,却永远无法到达终点,无论是心跳还是回声都没有,唯独只剩无止境地下落,下落,下落,只能等待黑暗将她吞食殆尽。
还要等待吗?鹿目圆端起粥,踏入卧房。
说着“我进来了—”,床上的花瓣和笔直地坐在床头的人都望向她。
“你……”
“小焰,不。”鹿目圆毫不犹豫地打断,一腔勇气降临在她身上。
“晓美焰。”这样说着,她舀起一勺粥。
我不想等待了。
“我喜欢你。”
我想得到你的回应。
“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所以。
“那、请跟我交往。”
请看着我。
“不反对的话就是同意了。”
“や……”
粥伸进晓美焰的嘴中,鹿目圆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