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真是糟糕,該怎辦呢?被審問得傷痕累累,靠在牢房牆邊埋頭思索。
環視四周,由舊雜物間空置而成的牢房,濃濃讓人作噁的霉臭。被搬空後就剩下一張髒兮兮的床褥,角落有充當廁所的鐵桶,和早已經不知誰打壞的監視器。
用破損不堪的爛外套,緊按處理下巴可怕砍傷。嘛,沒有外科針線,未被縫合的傷口恐怕早晚會裂開。為自己觸診完畢,幸好剛才的拳打腳踢似乎沒有傷及內臟,至於其他小割傷就馬虎處理一下好了。
身上衣物都變得破破爛爛,天生耐痛的體質現在總算帶來好處。面對拳打腳踢的拷問,除了皺眉外不為所動。感到沒趣的歹徒也懶得再做甚麼額外折磨。
不過對我這種頂多只能算修長,沒有魔鬼身材的傢伙,也不可能燃起色心。
唉~因為指揮出錯,導致補給線遭受突襲,為了掩護其他工作人員而和剩下戰鬥干員殿後時不幸被擒。稍微值得高興的是敵方似乎只捕獲到自己一人。
可是若果這次大難不死,恐怕又要受罰。想到免不了會受凱爾希博士訓示……想起那位鐵臉無私的最高掌權人,不禁頭皮發麻,希望她能手下留情。
兩天內經歷太多事情,貧血外加飢餓也變得格外疲憊倒在髒床褥上開始昏昏欲睡。忽然聽到奇怪的細微聲音而坐起身,一粒閃著銀光的鏍絲釘從頭頂掉到地面發出清脆聲響。
風糟排氣口鐵欄被收起來,然後一道熟悉的粉紅身影從天花的通風管道口,不動聲色地落在面前。
到底如何在穿高跟鞋情況下,不發出聲音呢?
纖幼嬌小比自己還矮少許,總是掛著嫵媚甜美笑容根本無法聯想到她是卡西米爾騎士的少女,此時卻因為我極其狼狽的模樣,瞬間脫去一貫甜蜜得使人也會感到難為情的表情。
彷彿快要哭出來的礫,手顫抖地伸到咫尺,忐忑不安怕會弄痛我般尷尬停滯半空。雪白貝齒死咬下唇,晶瑩淚水在眼框內汹湧而出,彷彿她才是感到痛楚那人。
抓著她那因為長期持刀,所以帶點繭略微粗糙的手,放到蒼白的臉上。其實除了下巴外,並沒有太嚴重的傷痕「别擔心,我沒事」讓她暖和發熱的掌心貼著貧血發涼的臉頰「死不了」
無法強顏歡笑的礫仔細審視著,看看我身上還有沒有耳他嚴重傷口,快把下唇都咬出血的模樣,根本只是個普通少女,哪是甚麼騎士。
「既然妳找到我,即是也快能回去了」安靜地任她擺弄,已經稱不上衣物的布料被丢棄到角落。作為行動力完美,能於戰場上緊急擔任任何位置的全能型干員。
用隨身帶著的便携式藥包清理傷口,雖然消毒液刺痛著神經可是我還是麻目一副臉不改容,周邊肌肉隨著刺激自然反射地收縮起來「下巴就别縫,我怕他們會發現」對痛的觸覺較為遲鈍,此時看來是種好處。
來回在針線和我臉上打量一番後,還是拿了過來「不會等到他們發現」粉色眼眸泛起冰冷得莫名陌生的殺意,雖然嘴上說著狠話,但拿著外科針線的指尖還是止不著顫抖。
「我來吧」反正是決定了,那就沒甚麼好憂慮「妳把鏡子放在我面前就行。」對於妙齡少女而言,我知道她總會隨身帶著一面整理儀容用的小鏡。
被注意了……礫臉露半點羞澀,跪在地上。另一手為免血液弄得亂七八糟而把破布擋在下巴下方把針線交到我手上,從不知道哪個口袋拿出鏡子放到準備縫合的我面前。
針線刺穿皮膚的疼痛讓我皺起眉來,不過礫倒是表現得像針是刺在她身上似,隨著每一下打結拉扯到皮肉時淚水源源不斷地沿著巴掌小美臉滑落,鏡子亦微微顫抖。
該怎麼說呢……這位少女對我的情意,雖然曾經直言自己已經失憶忘記過去所有。
「不,博士始終是博士。由那時開始,我便決定永遠待在妳身邊。」到底失憶前的我對她做了甚麼?讓礫如此死心塌地?
由於出自這份好奇和......希望能得到一個不求回報,又可以獲取熱情反饋的怕寂寞,略為顯得醜陋的心態。因此任命了礫作為我的助理官。
我真是個卑鄙小人...
這孩子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戰鬥人員,無論體質還是戰鬥力也充其量算上合格。最出類拔萃是她移形換影的巧妙戰略,沒有這粉紅扎拉克姑娘無法悠遊的地方。殺敵人措手不及,然後又在對方反應過來前完美撤離。
因為本能上感覺到她那過於深厚的情誼,我才會刻意保持距離。羅德島干員眾多,作位高層之一,希望能夠保持友善良好的同胞關係。相對,對愛情感到陌生的我,害怕因為與固定干員確定戀人關係而使其他干員心生疙瘩。所以她倆一直停留於没有任何答覆的曖昧不清中。
縫合好傷口,噴上凝血劑,終於告一段落。
手本想為她抹掉眼淚,結果反倒把血沾上她臉上。
「礫...别哭,我只有點累了」精神鬆弛後,終於再無法抵抗地掉入黑暗。
~~~~~分隔線~~~~~
再次恢復意識,張開眼環顧四周。
無論環境還是空氣都清潔乾淨,熟悉的白髮醫療干員因為聽到意識恢復的提示聲而從休眠中醒來。
「博士,您重新開機?」雖然神情依然木訥呆滯,但其中關切卻難以忽視「我將會通報凱爾希女士,讓您接受全面醫療評估。」轉身用通訊器聯絡發訊後,又陷入一片代表她忽然進睡的沉默。
嘛~習慣就好了。渾身酸痛得不想動彈,百無聊賴地骨溜溜轉著深褐色眼珠。知覺漸漸回歸的我,感覺左手附近有些毛茸茸。
彎著腰趴在病床沿睡覺的礫,難得拉好了總是衣衫半脫似的外套,兜帽下露岀粉色柔軟細膩像胎毛般髮絲,一朵薄薄圓潤的耳瓣悄悄掙脫並探望外面,實在太誘人犯罪。
接近本能欲望伸指去逗弄那小耳朵,它越是彈跳想趕跑滋擾者,便越讓我愛不釋手。温暖軟綿綿,怎能抗拒去搓揉玩弄呢。
根據羅德島某非官方統計,擁有絨毛耳朵的干員,毛耳朵普遍比光滑耳朵更敏感……
多觸碰幾下,面漸潮紅,呼吸也急促起來。
「……博士」終於受不了滋擾掙開眼睛,睡眼惺忪的小土撥鼠抓緊難得惡作劇的博士,軟膩糯米糍似的聲音,讓我覺得真慶幸平安歸來,被人等待並觀迎是種戰場老兵的莫大幸福。
看似弱不禁風的嬌美卻隱藏堅韌的礫有點像在《花朵圖鑑》裹記載的粉紅花毛莨。我扯著沙啞難聽得都自我嫌棄的嗓子與她打招呼「早上好」
倒了水的礫,無比體貼地調高電動病床角度,讓我毫不費勁坐起來。初時當她表示自己是我的影子,或者那時我只會以為她開玩笑,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蟲子,怎可能知道我所想的一切?
但她每次總是能給予無微不至照顧這點來說,似乎的確不假。
喝了水後,乾涸喉嚨不適得到舒緩「多久了?」她臉上也被勞累憔悴折磨得花容失色,眼框下兩片黑雲和不復紅潤的蒼白,都是多麼讓人心痛。
「兩天」將我凌亂不堪的髮撥到耳後「妳整整睡了兩天」此時此刻這道嫵媚如針狠狠刺痛内心,又如貓爪似抓癢了某個奇怪角落。
對這樣的可人兒,自持她對自己愛慕有加,盡情肆意佔有那份純粹濃烈的愛意「我......真是個人渣」低頭看着右手臂膀插著點滴喉管,羞愧難當像鴕鳥般無法直視礫美麗眼眸。再也没法自我欺騙地道出宛如自我介紹的一番話。
也弄不清到底是因為她曾經淪為卡西米爾“商品”的關係,還是本性如此。她幾乎不存在任何壞脾氣。
没有人能對温婉嫵媚的礫使壞,總是落落大方的瀟灑扎拉克少女亦令那些愛惡作劇的干員大失所望。只有心感害羞薄臉皮的人,方能引起捉弄意欲。
現在她卻因為我的自我評價而表現出憤怒。像粉水晶的大眼圓著我瞪,臉頰氣鼓鼓,彷佛隻頰囊裝滿食物的小倉鼠似,相當可愛。讓人想把她捧在掌心呵護。
對一個日常生活粗心大意,容易因工作廢寢忘餐,自理能力低下的理智型科研人員來說,這種偏心顯得盲目的護主模樣無疑是不可理喻。
但換位思考,處於她坦護的角度而言,心彷彿被泡入蜜糖般,連呼吸都氾起糕點的甜膩。
「博士,請别要妄自菲薄,妳一直都是個温柔的人」拉過為自己窩囊而緊握得指節發白的拳頭「這是羅德島的各位都知道」輕柔搓揉,習慣用温度捂溶冰塊的小動作,總能在不動聲息間帶來感動。
「礫…妳才是最温柔的人吧」因為傷勢而略為口齒不清的我怕且露出相當複雜的表情。礫聽到此話一反剛剛氣呼呼的模樣,展露那老把我弄害羞的甜蜜笑顏。
現在倒是我倆都莫名其妙坐在病房中臉紅耳赤,真幸運值班的是白面鴞干員。
與此同時,走廊外傳來令我寒毛直聳的規律高跟鞋聲音。
「噢,凱爾希女士來了」急忙正想起身去迎接凱爾希,卻意想不到被手被捉緊「博士?」礫驚訝望著首次主動牽過自己的博士。
「妳…」把頭髮搔成鳥窩的我,在礫吃驚的吱聲下狠狠捶打被子下佈滿瘀青的右腳,總算鼓起勇氣「*龍門粗口*去好好休息,辛苦妳,塞…諾蜜」在普遍以綽號呼喚同事的還德島,直呼其名通常是極為親密,甚至充滿曖昧情縤。
所以聽到被愛慕者直呼其名的粉紅色小鼠,整隻瞬間爆紅。
「讓我先把事情處理好,我會好好給妳答案」
~~~~~分隔線~~~~~
「剛才我與礫干員擦肩而過」凱爾希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翠綠色眼睛,猶如折射著陽光的放大鏡般盯緊我被包紮得奇怪的臉,假若單憑目光便能殺人,恐怕我現在已經人體自燃起來「妳終於要把魔爪伸向别人了?」
被藥水嗆到狼狽狂咳不止的我,眼都冒出淚水了。
旁邊協助檢查的白面鴞像機器人般,為我順氣地輕拍背部。
「我是認真的」有點像青少年被父母發現早戀的孩子般,心虛又抬不起頭的説「可不會玩玩而已」面對凱爾希,我是真的沒辦法我行我素。
失憶前我們相處如何,忘了也罷。
可是現在,她就像羅德島的大家長般,是近乎嚴母的存在。對家長隱瞞,是意義不大又沒成效的自殺行為,反正以凱爾希的冰雪聰明,怎可能騙過她。
「心跳讀數正常,顯示博士沒有說謊跡象」白面鴞像背景似的半機械式言語調侃到我,羞澀再次染紅頰間,脈搏也加速了一點。
「當然,如果我知道妳是個不要臉。絕對會找方法把妳重新失憶一次」
「………凱爾希博士…能别開這種危險玩笑嗎?」
「很可惜,這不是玩笑。雖然阿米婭會傷心,可是如果妳犯事了,我會毫不留情處置妳」
「我能辭職嗎?」
「……妳乖乖,別到處惹麻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