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出父親的書房,薇爾莉特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渾身乏力的傾倒在一旁的牆上。被告知的每一件事,有如萬磅巨錘般向她襲來,腦袋嗡嗡作響,一片混亂。
果然不出所料,那個男人根本不把母親的話當一回事,本來就渺茫的希望輕易地被他給粉碎了。
“怎麼做才是對她好?” 薇爾莉特對自己提問道。
這樁婚事她沒有拒絕的權利,從小到大也都遵照著父親的意思過日子,選擇權一直都不屬於她。如今父親竟讓她自己選擇,要不要把吉爾留在身邊繼續擔任護衛。頭一次獲得了選擇的權利,她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知道人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控制的,你真的喜歡他的話,不管怎麼隱藏終究還是會曝露的吧。”
這是她父親在她臨走前拋出的一句話,那時他臉上還帶有嘲弄的笑意,是對她的鄙視和嘲笑。
薇爾莉特明白父親為什麼會讓她自己選,他不是要給她機會,而是想看自己是不是跟他一樣自私,為了達到自己想要的,不惜犧牲他人。這簡直像是在看馬戲團裡的小丑,不論她選擇了什麼,對那個男人而言都只是笑話罷了。
他給她的選項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 ── 聽從他的安排,其他人就不會受到傷害。
薇爾莉特深怕一個不注意,她對吉爾的感情就會被王子察覺到,感覺無時無刻都會讓對方暴露在危險之中,但她要是選擇了將吉爾替換掉,那麼接下來的日子便會回到從前。
內心的那座天秤不斷衡量著,她做不到由衷的無私卻也不願意變得自私。她不清楚怎麼做才是對的,不過聽她父親的安排,可能會是最適當的選擇吧。
等薇爾莉特回過神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吉爾的房門前了。
前些時間她看見父親對吉爾施暴的畫面。除了臉上和肩上的傷以外,她不知道吉爾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也不知道傷的重不重。她很擔心,但舉起的手卻在門前猶豫著。
這次對她來說也許會是最後一次主動去關心對方,她們兩個終將分離,而且還是由自己親手把對方推開的。
薇爾莉特敲響了門,可是裡頭沒有回應,她心急的又敲了幾聲,仍是同樣的結果。她握住門把,轉了下,發現它並沒有上鎖,門,很輕易的就被推開了。
“阿爾...?” 薇爾莉特走進房間裡,四處尋找著吉爾的身影。
吉爾的房間不像薇爾莉特的房間一樣擁有隔間,一進門看到的東西就是全部,基本上沒看到人就代表著她不在。
信?
一張信紙擺在了顯眼的位置,讓薇爾莉特注意到了它。攤開的那一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字,她拿起來看了下,但這一看卻讓她整個人愣住了。
這是什麼?
握著信紙的雙手不可遏止的顫抖著,信裡的內容寫的是關於那位和自己訂下婚約的王子即將繼位之事。
為什麼?這明明是內定的事,王城裡只有少數的人知道,除非是王公貴族不然是無法得知此事的,但,為什麼那樣的人會寫信給她?
“小姐?” 吉爾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你是誰?” 薇爾莉特緩緩地轉過身看向吉爾,臉上的表情極為複雜,此刻的她心裡很不安,她害怕聽到吉爾的答案,卻又希望對方如實以告。
吉爾愣了下,她看到薇爾莉特手裡拿著叔叔寄來的信,雖然上面沒有寄信人的名字,但估計對方已經讀了內容,懷疑起她的身分了。
“對不起......” 吉爾不願意多說,現在的她還不能向薇爾莉特坦白自己的身分。她不知道這個從未見過的弟弟是個怎麼樣的人,也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讓他繼承王位。
她一直以來都認為父親想要的是掌握一切的權力,但是如今他卻要讓她弟弟繼位,這讓她很不懂,難道父親純粹只是討厭自己?還是她弟弟跟他一樣是個渴望權力,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傢伙?如果是前者倒是還好,若是後者,她怕當自己的身分被揭穿之時,薇爾莉特會因為是知情者的身分而受到牽連。
“阿爾,拜託你告訴我。就算你是貴族也沒關係,你跟別人不一樣,不是嗎?”
像是要吉爾同意自己的話,又像是要說服自己,薇爾莉特焦急的詢問著,用懇求的眼神望著對方。
然而她的問題只換來一陣沉默。薇爾莉特喪失了對自己的信心,她開始懷疑起自己對吉爾來說,會不會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畢竟倘若不是不安好心的接近她,又為何不能告訴自己。
“你究竟隱瞞了什麼?為什麼不能對我說?”
“對不起。” 短短的三個字,像是宣告死亡般的殘酷。
薇爾莉特看著吉爾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絕望,還夾帶著一絲憤怒。對方隱瞞她的事,正如同窒息一般困擾著她。
從一開始就欺瞞了什麼,甚至到現在也不願意坦承。吉爾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到底哪些是真心的,哪些是作秀的,她該如何分辨?
建立起的信任瞬間崩塌,自己以為能夠信賴的人,原來一直都在騙她嗎?
或許她對吉爾的認知一直都是錯的。
事到如今,她還能夠相信誰?
負面的情緒在心裡累積到了一個臨界點,那一瞬間薇爾莉特彷彿墜入了深淵,在她面前的似乎只剩下永無止境的黑暗,令她感到迷茫。
那道曾經的光芒已經消失了。
“雖然我無法告訴您,但還請您相信我──”
“夠了!” 薇爾莉特怒吼一聲,打斷了吉爾要說的話。
她的情緒近乎崩潰,熱意湧上了眼眶,她緊咬著下唇,別開了眼,淚水卻還是無法克制地湧出,她不懂眼前的人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的陌生,就好像她不曾認識過對方一樣。
她累了,真的很累了。
現在,她只想回到房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