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把我叫到这里来,是有什么重要到不行的事情吧,所长?”罗马尼的脸上写满了不自然与尴尬,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我想这跟我们所处的环境有许多关系。
如果想在现在的迦勒底找一个能避人耳目的地方……那应该就是这里了。
女厕所。
让罗马尼把不方便移动的我弄到这里来并不难,难的是说服他和我一起进去。
可是男人来一次女厕所,有那么困难吗?看过的书上明明写着男人对此有着奇怪的冲动……想想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罗马尼……真的是个成年人吗?
“那是当然,这里比较隐蔽,我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问你,请你拿出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应该拿出的担当,罗马尼。”我看着罗马尼时红时绿的脸,心中满是对他不成熟的无奈。
如果我没能逃出来,这家伙的职位好像是迦勒底中最高的,很有可能取代我成为下一任迦勒底的所长吧。
那可真是不敢想象。
温柔过头的人是无法领导他人的,这也是我从未在迦勒底露出过笑容的原因。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就算我装得再怎么认真,真的有雷夫以外的人把我当回事吗?
“呼……我明白了,抱歉,所长,是我对情况考虑不周。”语气终于正常了,真不容易。不过罗马尼善于听从他人合理的意见,这是他的优点。
还有在关键时刻不会把事情搞砸也是个加分项,如果平时能不那么软塌塌的,把迦勒底交给他或许也不是什么最坏的选项。
“那么,现在有三件事我们需要尽快弄清楚。第一:弄清楚这场袭击的实施者。”
“这点……很难,毕竟达芬奇……”罗马尼看起来有些消沉。
达芬奇在半个小时前醒了,但神志仍有些不清,看起来似乎是遭到了精神上的攻击。对于我们有关袭击者的问话,达芬奇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让我有些想不通。
她应该是与袭击者有过正面接触的唯二证人之一了,但她对于爆炸的事情都一无所知,简直就像个路人一样。
“剩下的唯一证人就是藤丸了吧,但那个描述实在是太模糊了……”
藤丸似乎一直受着杰克的监视,现在我也不敢随意与她搭话。杰克的行动模式让人看不透,也让人完全放不下心。
“而且,说不定会有第二次的袭击吧,幸存者中说不定也有他们的卧底……所长!你一定要相信我啊!”说到这,罗马尼又手舞足蹈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
“现在的情况,除了你好像也没有更信得过的人了。可不是在夸你哦,只是客观阐述事实而已。”
“是是是,那现在所长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罗马尼很奇怪地笑了笑,让我有点心情烦躁。不过他很快又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其实我觉得,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侵入者,这场爆炸应该是内部作案。雷夫教授说的‘侵入者不止一人‘……应该是有不止一个叛徒才对。”
“果然,你也觉得迦勒底中有叛徒吗?”
“啊,毕竟想要对迦勒底实施这么大规模的袭击、如果不是对迦勒底的情况了如指掌的话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再加上这里的安保系统和地理位置其实都不太可能放一个侵入者进入,而且……”
罗马尼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
“所长,你今天早上做的噩梦里,有没有一个很奇怪的男人跟你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
“啊,你是说那个说迦勒底有叛徒什么的那个声音吗?”莉莉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每个幸存者都在今天清晨做了一个噩梦,但似乎莉莉和罗马尼都在梦中遇到过一个奇怪的男人。
在汇报情况时,大家都提到了做噩梦,却没人提到有关这个男人的话……
也许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听到了男人的话,而是只有我没有听到那家伙的话。出于某种原因,大家都把它当作秘密没有公布……
我有些毛骨悚然。
因此,我没有告诉罗马尼,是莉莉告诉了我男人说的话的内容。
“果然所长也听到了呢,这下我可以彻底放心了。”罗马尼长舒一口气。
“你在说什么?什么放心了?”而我的心却一下提了起来。
搞什么啊,只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很好玩吗?
“欸?可是所长不是听到那个声音了吗?那就说明所长不是叛徒啊。”
这是……怎么回事?
“罗马尼,除了有一个叛徒,你还听到那男人说什么别的了吗?”我吞了吞口水。
罗马尼点了点头:“所长,难道你没听到吗?”
“少废话快告诉我。”我已顾不得内心的不安。
“梦里的那家伙说,迦勒底中有一个背叛者,只有背叛者听不到我的声音。”
“你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我是叛徒?
听到这句话地下一秒,我就把它连同标点符号一起扔进了记忆的废品堆中。
“所长……”
“喂,罗马尼,你该不会觉得是我炸了迦勒底吧?”
“怎么会怎么会,所长绝不会做出任何对迦勒底不利的事,这点我还是清楚的……”罗马尼慌乱地摆了摆手,又补充道:“不过,现在看来的话,那个梦根本就是无头无尾的东西,为什么我会这么相信呢?”
“我也不清楚,莉莉也对我说了有关这个男人的事,她当时一定也已经发现我没有做过这个梦了,但她既没有告诉我话的后半段,也没有认定我是背叛者的意思,还说什么我是唯一能信得过的人……”我低下头、抱着肩膀陷入沉思。
“莉莉是那个白头发、长得很小又很可爱的孩子吧。既然相信所长,一定不是什么坏人吧。”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小男孩发言?
“以后小心被坏女人骗得倾家荡产啊,罗马尼。你不会现在还觉得所有人都只会说一些充满善意、毫无虚假的话吧?”
不过,莉莉的行动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告诉我梦中音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当时被玛修打断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我之前其实还是相对信任莉莉的,但如今的我又不由得困惑了起来。
“额,也不会啦……”不要在说的时候脸红啊,罗马尼!我也不知道你这么相信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算对方是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姑娘切开也可能是黑的,明白吗?”我感觉我的语气有点像担心儿子以后上当受骗的老母亲。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欸?所长,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突然发现了很不得了的事,刚刚不是在说我莫名其妙地相信梦里那家伙的事情吗,我发现这种感觉好像和我对莉莉的感觉很像。”
“哈?你在说什么啊?”罗马尼现在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我是说,莉莉和梦里的声音给我的感觉很相似,都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感,这种信任感在当时强烈地非常邪门,但经你一提醒却好像马上就解除了……”
“你是认真的吗?”
“不,所长,这一点我要向你说清楚。”罗马尼的语气很认真。
“所长你可能没有梦到过那个男人的声音,但我在醒来以后,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虽然他的发言根本就是没有逻辑性的无稽之谈,但在与你这么交谈之前,我根本没有怀疑过这番话的真假。关于莉莉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对她有种不知何来的信任感,明明基本没怎么跟她有过交流……”
“嗯……莉莉的事先放到一边吧,现在还是先专注于那个梦中音的事。总之除了我,所有人今天清晨都做了噩梦,并听到了一个男人关于迦勒底存在一个叛徒的宣言,而且每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没错吧?如果大家都怀着这种想法,那对梦中音的闭口不谈倒也合情合理,如果说出来的话,’犯人‘一定就会隐藏起来了吧。但为什么我没有梦到那家伙呢?”
“所长,我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雷夫教授说敌人不止一人,但梦中音却说背叛者有一个,人数对不上啊。”
“关于这点,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我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这是我在思考时的习惯:“敌人说不定并不都是背叛者,也可能是……从者。”
“你是说杰克?!”罗马尼发出一声有点娘的惊呼:“向我们报上自己的真名,我还以为她不是敌人呢……”
“都说了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现在还不清楚。杰克的行为实在是难以预测,向我们说出真名也可能是过分自信的表现吧……”
“说不定是把我们当成了同伴……”
“天真是这种情况我最不需要的东西,丢掉它,罗马尼。”
如果杰克是大多数圣杯战争中那样与御主齐心协力的从者的话那该多好——这种可能性其实我也不是没考虑过,但现实不会那么美好。被当作留在现世工具的藤丸随时都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被杰克监视的她根本没有安全可言。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迦勒底甚至有可能被她团灭。
所以我不会天真地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上。
“明白了……关于袭击者,暂时也没有更多线索了,所长你想说的第二件事是?”
“第二件事就是救了我们的那个梦,先不管我不知道的梦中音,集体做内容相似的梦本身就很奇怪了,而梦的内容不但成真,甚至还让我们幸免于难更是不可思议。”
“只可能是结界级别的大魔术才能做到吧……但施术者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玛丽所长!罗曼医生!你们在这里吧?”
突然,厕所门外传来玛修的呼喊。
“噫!为什么偏偏让这孩子发现了……完蛋了,一定会被当成变态的!”
“不对,是出事了。”虽然隔着两道门,但玛修的焦急还是清楚地传了过来。
“玛修!在这里!”随即便是粗暴的开门声与急促的跑步声。
隔间的门被猛地拽开的瞬间,罗马尼脸上的神色飞快地变化着。
“所长……医生,”满头大汗的玛修因体力不支看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请快点到大厅去……立香前……立香前辈她……”
“立香怎么了?”我和罗马尼异口同声的问道。
“莉莉前辈和其他人说立香前辈是叛徒,要杀死立香前辈!”
“杰克呢?杰克有什么反应?”我的声音也不自主地高了起来。
这种时候按理说应该担心藤丸地处境吧,但杰克的反应更让我在意。
“杰克小姐……被达芬奇的宝具困住了……而且,好像要亲手杀掉立香前辈……”
“你说达芬奇?!”罗马尼直接叫了出来:“达芬奇怎么可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制止了罗马尼的追问,并示意他把我搬起来。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我几乎是咬着牙忍痛道,为了尽早回去,罗马尼的动作比之前大得多。
今天到底还要发生多少事啊,我一边忍着因疼痛盈满眼眶的泪水,一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