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事情全部过去,我们结婚吧。
——千汐月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似烧灼,似被巨石压着,她喘不上气。压榨似的疼痛让她脸色惨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若不是当年别着一枚胸针抵消了些许冲势,冷星的心脏一定会被子弹打穿。但即便如此,她最重要的器官之一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痕。当时情况岌岌可危,子弹嵌在心脏里,已经穿破了冠状动脉的一支,只是刚好卡住才没有迅速大出血。
偏偏她还是难得一见的熊猫血,以至于她父母不得不去黑市上购买血液。可谓是九死一生,她活下来了。
但终究,她不似平常人了。过度的劳累或者体力运动,甚至寒冷或者饱食都能引发她的不适。
更遑论这般强烈的刺激。
“冷星,你怎么了?”千汐月从莫名的熟悉感中回过神来,一见冷星咬着嘴唇,身子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由得心底惶恐。
“别碰我。”冷星硬生生掰开她的手,勉力站起身来,手指捂住胸口,“什么事都没有。”
塞纳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一幕。
“你站住!”千汐月显然急了,幻影移形般动用血族引以为傲的速度冲过去将她圈在怀里,“心脏不舒服么?”
“我说了别碰我!”冷星眼前一阵发黑,胸腔剧痛仿佛被刀子绞着。她呼吸困难,仿佛被拎出水面的鱼,嘴唇染上些紫色,“敢跟过来我永远不理你!”
千汐月呆滞了几秒,冷星抓住机会挣脱她的束缚,跌跌撞撞冲向卧室,拉开门又猛地关上,然后反锁。她靠着门板,身子失去全部力气,像只抽空的口袋一样滑了下去。
反应过来的千汐月勃然大怒,端起茶几上的柠檬水,扬起手一滴不落地泼在塞纳身上,恶狠狠道:“我会加倍还给你,现在滚出去。”
塞纳从没见她这么失态地发作,应该说,任何人都不曾见到过蔷薇亲王竟然如此冲动失礼拿水泼人。或许他该庆幸他的妹妹即使盛怒之下依旧保有一丝克制——没泼他的脸。塞纳自知玩过了头,抽出手帕擦了擦胸前的水,然后拿起衣服利索走人。
而千汐月早已追了上去,站在那冰冷的门边。
“开门,宝贝儿。”她的声音有丝凄切。
“我不想看见你。”冷星说,“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
“至少让我看看你现在怎样。”千汐月的手攥紧成拳,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落在门上。她的长发依旧湿淋淋的,将后背浸透了,“只要你没事我就走。”
“我不想。你还是……”冷星想到那个名字,心口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放射到整个左肩甚至左手末端的尾指,“想想那究竟是谁吧。”
她知道这是典型的心绞痛症状,而不幸的是,因为发作从未如此剧烈而持久,她没备着硝酸甘油。
大概是那颗心脏承受了太多刺激,终于要叫嚣罢工了吧?冷星苦笑,脸色惨白,仿佛一个被打碎的精致人偶。她的手抵着地面,蓝宝石戒指朝向内侧,狠狠扎进她的掌心。
“我想不起来那是谁。”千汐月的声音低弱,“你知道我记忆被洗掉过。”
是啊,即使记忆被洗掉……你爱的那个人还是在你心里。
“或许你该回忆下你做梦时或者恍惚时喊的,究竟是谁的名字。”冷星自嘲地笑,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她揉着自己凌乱的发,想要逼迫泪水回到眼眶,可惜效果却与之相反。
疼得近乎窒息,她的手几乎都要失去直觉了,然而她却莫名地觉得很过瘾。大概身体的疼痛才能抵消心里那股将她整个人都要打得粉碎的感觉吧。
所有的重负潮水般压来。她累了。此前默默藏在心里的,那些千丝万缕的怀疑和不甘,最后汇聚成一把刀,狠狠戳进心脏。
“我不是掠夺者!”她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猩红色。
千汐月周身的灵力疯狂暴动,冷星刹那的惊诧后立刻抱住她,试图平息她的情绪。然而,没有用,千汐月的身影轻轻一闪,便到了几米之外。
“你是谁?”
冷星哑然,然后苦笑一声:“爱你的人。”
“你是谁?!回答我!”猩红色从瞳仁中褪去了些许,但还是像化不开的血那般浓稠。
“冷星。”
“星……”对面的人喃喃道,“艾斯特,是不是你……艾斯特?”
大概真的,直到此刻,她才领悟到“心如刀绞”的真正含义吧?
可惜回忆并没有放过她,她甚至开始怨恨她的记性怎么这样好。也是,与千汐月有关的事情,她点点滴滴都会记得。
“摘下那戒指。”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什么?你不是说那戒指绝对不可以摘么?”冷星疑惑地看着她,“你说它可以掩藏我的气息,而我现在在你们血族的城市里。”
千汐月的一只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悄无声息的能量辐射开,将四周裹得密不透风。
“摘掉它试试看。”她伸出手放在冷星面前,“然后看你还能不能碰到这泉水。”
冷星没再说话,依言摘下戒指放在千汐月的掌心里,然后重新将双手浸入泉水,
“可以了么?”自始至终,她没再有其他表情。
平静淡漠得就像面前的亲王一样。
千汐月一言不发,拽过她的左手,然后把戒指套上中指。紧接着,把她衣服的袖子往上拉了下,遮住了戒指。
她的领带依旧在滴水,甚至波及了光亮的靴面。
“有什么问题么?”冷星盯着她的领带。银色的真丝吸了些水,不复往日的飘逸。
千汐月没有说话,双手绕过她的脖颈,解下了金属十字架然后攥在手里。
“在伊斯迈达兹别戴这个。”她的语气很冷,“没有血族会戴它。”
“那你给我吧。”冷星伸出手,“我放进口袋就好。”
“还是我拿着吧。”千汐月避开了她的手,指尖向上一抛,那十字架也消失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冷。
“千汐月。”冷星没有看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冷星的右手摩挲着戒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的读心术,不是可以听到一切么?”
“我不想回答。”
她记得千汐月说过,那戒指绝对不可以摘。
或许是因为彼此都懂得它的分量,还有象征着承诺的含义。是她和她身为伴侣的证明,也代表她对她无所不在的保护,所以千汐月说得很郑重。
冷星同样也记得很清楚。
“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好了。你爱我么?”
“冷星。”冷得彻骨的声音。
她宁愿失忆的人是自己,可那场景太清晰,一遍遍在眼前回放犹如凌迟。四周一切漆黑,她压下几乎溢出嘴唇的痛呼。
她相信千汐月是爱她的——毫不在意的挥霍大笔金钱,无时无刻不在的强硬保护,以及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温柔妥帖。或许蔷薇亲王并不是感情丰富的人,但至少冷星拥有她全部的爱。
而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那个人的名字也叫“星”。
而她称呼千汐月为“我的月神”,和自己的心思如出一辙。
星和月,在天空中相望,一起出现在黑夜……怎么可能不是爱人啊?
而千汐月在梦中,在失神的刹那喊出的,是这个名字。
从来都不是她。
“冷星。”千汐月的手掌拍着门板,“让我看看你怎样,我知道你就在门边。”
“我不想……”冷星还没说完,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她怕自己会受不住,会因为太渴望她的爱而卑微到失去自我宁愿做个替身。她很少这么委屈过,委屈得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你走。”
父母双亡,朋友远离,唯一爱她的人……大概爱的只是个替身吧?潜意识不会作假。
“我求你。”千汐月的声音很轻,“我完全可以直接进去,但是我希望是你准许的。”
她的脸贴着门,二人之间离得那么近,却又仿佛那么远。
“算我求你,开门。”千汐月闭了下眼,身子一如既往站地笔直。她的口气很小心,带着一丝卑微。
冷星抱紧自己。即便伤得这么重,她也不愿意挫磨千汐月的骄傲。她太清楚,要高高在上的千汐月低头放下自尊无异于要她去死。“我求你”三个字,千汐月对着别人,大抵是打折了筋骨都说不出口的吧。
她的手颤巍巍地移到门把手,然而就在那一刻,她失去了全部力气。
痛如潮水将她淹没,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她气都喘不上来。濒死感极为迅速地扩展开来。
“唔……”低吟一声,如同蝴蝶破碎。
没有得到回答却捕捉到一丝痛呼的千汐月终于无法忍受,动用瞬间转移出现在门的另一边。在目睹眼前情景后,一滴猩红的眼泪掉了下来。
与其说血族会流泪,不如说从他们眼中流出来的是血。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跪了下去,双臂揽过被剧痛折磨得意识模糊的冷星。
“我愿意承受任何代价,只要你不受折磨。”她抱着冷星浑身发抖,一向冷漠的瞳眸中写满慌乱。
冷星气息不稳,心脏痛到像是要爆炸一般。她努力忍受那股铺天盖地席卷来的痛意,咬着嘴唇。
“硝……酸……”
“你说什么?”千汐月显然捕捉到了她断断续续的话语。
“硝酸……硝……甘油……”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一片黑暗中,千汐月眼前一切依旧清晰如同处于白昼时分。她屏神静气,努力分辨冷星的话语,却还是未能明白。
心下一沉,她双眸一凝,瞳孔中划过一丝血线——她直接侵入了冷星的记忆。
硝酸甘油……缓解的药物么?她疯了一样把冷星抱到床上,然后冲去客厅在医药箱里寻找。物品一件件被她扔出去,落得满地都是。以往最重视秩序的蔷薇亲王见不得一点不规整的痕迹,不过现在她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终于找到,她捏住冷星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口后将药服下。几分钟后,冷星的症状缓解了很多。
她舒了口气,都忘记自己在地板上跪了许久。
“还活着。”冷星虚弱道,一脸厌弃。
“你知道我当时都要疯了么?”千汐月又惊又怒,双手欲箍住她的肩膀,却又在理智下缩回,“我宁可那个人是我,冷星!”
“太累了……”冷星脸色雪白,勉强翻过身不去看千汐月的脸,“活着这么累。”
“你现在好些了吗?”千汐月为她掖了掖薄被的角,然后轻声道,“我去叫爱丽丝。”
冷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仿佛很久都没能呼吸般。
“我会待在你随时能叫到的地方,那样更安全……”,低垂着睫毛,她敛起瞳中情绪。即便是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守在冷星床边,她的背脊笔挺,依旧勾勒出骄傲的线条,“哪怕你不想看见我。”
月光映亮她半边脸,满是自责和痛楚,以及未曾褪去的慌乱让她看上去仿佛水晶般易碎。动人的剪水双瞳此刻一片灰败,仿佛光都被黑洞吸走了般。
“别……”冷星不由自主的慌乱。
“不想我走吗?”一瞬间那颗低落到甚至几乎被碾碎的心又填了几丝惊喜。
“嗯……”冷星费力地哼了一声,“抱我……”
无论如何,她还是眷恋。看不到她的脸,便不用想她明媚的眼睛里深情究竟是对着谁了吧?只要她的怀抱,温柔,让她安心……该死的,她就是这么不争气!
“好。”故作平静的回答,只是尾音的颤抖泄露了千汐月的心情。
冷星能感觉到千汐月的双臂先是近乎要将她勒进身体般冲动又迅猛,然而很快又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呵护易碎的珍宝般落在她的胸前。催动起灵力的手掌并不冷,像人类一样温暖,放在她的胸口。
她在感受自己的心跳。
“我真的很怕……”她鲜少听到千汐月如此直白地流露脆弱,泫然欲泣一般的音节敲击着她,“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怕我不理你吗?”冷星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伸出手扣在千汐月的手背上。
“怕你不理我,怕你痛苦,更怕你死。”
千汐月轻叹了一声,声音酸楚。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冷星实在不想提那个名字,她怕自己会疯狂。药物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她感觉自己脑袋晕晕乎乎的,全身都在冒汗。
“真的不记得。”千汐月将她抱得更紧,仿佛怕谈论起“其他情人”的话题又会让冷星跑掉似的,“只是在他提起的那一瞬间,我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我应该认识,可想不起来。”
“和你一样,我也觉得熟悉。不同在于,我……听到过你喊这名字,灵力暴动而神情恍惚时,深陷噩梦而恐惧无助时。你喊的都是这名字。”
冷星尽可能缓和心情将真相慢慢道出。每说一个字,她都感觉到难耐的痛苦折磨。不是身体的不适,而是心里的不甘,甚至有一丝嫉妒。
因为她的爱人喊的从来都不是她,潜意识最能说明问题。
千汐月的瞳孔因为震惊而颤抖了一瞬,至少在她清醒时,她确实不知道“艾斯特”究竟是何人。但冷星能这样说,还有塞纳严肃的神情,提醒她一切并非虚假。
“确实……”她几乎要把自己的脑海翻个底朝天来,“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冷星将下颌搁在她的手臂上,“反正也是想不起来。你还有一段记忆没恢复?”
“是。少了千年圣战的一部分记忆。”千汐月思索着,“明日去史书中找寻一番好了。”
“得了吧。”冷星哼了一声,“以你的作风能让别人记录你的私生活么?可拉倒吧。肯定捂得严严实实跟什么似的,知道点不该知道的早就玩完。”
千汐月不由得笑了一声,然后郑重其事道:“洗掉的记忆,我一定会找回来。至于那个人……”
她也不想提那个名字,生怕冷星不开心。
“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么?我对你的过去了解甚少。”冷星转过头,埋在她的怀里,声音闷闷道,“就像我此前所说,你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却近乎一无所知。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你完全清楚,我七岁遇见你,十二岁被你所救,十七岁再度重逢,然后成为爱人,之间并没有其他人,你是我第一个爱人。可我呢?我甚至不知道你或许有过多少人。”
“不会太多。”千汐月实在很不喜欢说抱歉的话语,在她心里这些话对于解决问题毫无意义,无非就是让对方求个心理安慰。此后呢?问题还在那里摆着,就像拦路虎一样,你不打它不走。
“一个都已经要气死我了好吗,还敢太多!”冷星狠狠捶了她一拳,剧烈地喘气,吓得千汐月赶紧安抚她,生怕她又一次发作,“在我心里你是最为重要无可替代,那我对你而言呢?”
“一样。”
“等你找到洗掉的记忆还敢这么肯定么?”冷星尖锐道。
千汐月沉默以对。她确实不敢肯定那个人会不会比冷星还要重要。
“这才是我最气的地方。要是说,确实有个情敌什么的,好啊,来决斗啊,我不信我会输……”冷星一脸嚣张,“切……其实才不要决斗呢,我不和别人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争也没用。问题是连你自己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让我觉得很窝火又发不出来。”
“既然这么明白,为什么还要生气?”千汐月声音很静。
“因为重点在于,究竟会不会是我的。”冷星的语调也沉了下去,“你自己也无法肯定,不是么?”
“是你的。”
“我记得我们有个十年之约吧?后来实现了,你问我,如果你不是那个人,约定之人和你,我会怎么选。我当时算是耍了个小聪明没有给出正面回答。那么,现在问题抛给你,假如你和那个人有着类似的约定,我和她,你会怎么选?”
“你。”
“这么笃定,不学学我?”
“过去就是过去,一切不能重来。于我而言,眼前和未来的才是最重要的。”
“那曾经受了伤为何执念复仇?把自己卷入漩涡也在所不惜?”冷星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反问她,“而且若是有约定,也不算数么?”
“因为那些事情未曾真正过去,不是复仇,只为自保。”千汐月像在叹息,“如我所言,我一日不死,那些人一日不得心安。至于约定……我自己都想不起来,谈论这些有何意义?庸人自扰。”
“哦?你觉得我是在庸人自扰?”千汐月总是可以轻易地点燃她的怒火。明明对着其他人她虽不至于没有情绪波动,但真正触及内心深处还是少见。
“我不想庸人自扰,仅此而已。”灼灼发光的蓝眸望着天花板,“需要我挂心的事情太多。”
“包括让我尽快睡觉。”冷星打趣道,一时间想起了千汐月对着塞纳散发冷气的样子。
“以及和我的小情人卿卿我我。”指尖划过身侧人的耳廓,千汐月暧昧地低语。
“在那个人的事情说清楚之前,我没什么心情卿卿我我。”冷星与她拉开距离,兀自抱着双臂,一副防御姿态。
“我许你个承诺吧。”千汐月的手捉住她的,“你知道我鲜少向人许诺。”
“怕办不到?”
“不喜欢失信于人。”
“所以,你打算许我什么?”冷星好整以暇地等待下文。
“等那些事情全部过去。”千汐月尖锐的下颌抵住冷星的锁骨,气流打在她耳畔,“我们结婚吧。”
冷星没有说话。或许于她而言,婚姻这样一种契约关系只是形式,她更在乎的是实质的放在心里而非表面关系吧。
难道结了婚不能再离么?难道有婚姻就可以束缚住出轨的心吗?她的父母从她小时候吵架,一直到他们双双故去,她还看得不够多吗?
仿佛怕冷星听不明白,又仿佛猜中了冷星心中所想,千汐月又一次补充:“血族的婚姻。只要结婚永远都是伴侣,不可离婚,也不可背叛。”
“就好像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冷星郁闷道。
“因为你更在乎的并非婚姻这样一个形式。”
“是。结了婚照样可以再离……我指人类的,而且婚内出轨太多了。不过血族的婚姻也太苛刻了吧,结了不能离,还不可背叛什么的……遇人不淑怎么办?”
“所以几乎没有血族会结婚。”
“你不怕遇人不淑?”
“不怕。”千汐月笑了,眸光潋滟,格外动人,仿佛全世界的光都汇聚在她的眼中,“我信你。”
“我娶你。”
“好。”
“除了我不可以再爱别人。”
“好。”
“不许为了我委曲求全。”
“如果可能,会的。”
“如果可能?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刚才就是在羞辱你?你们都是亲王,你却为他端茶倒水,所以我才说我去。”
“那你又可否明白,我不去,他便是在羞辱你,我的爱人?”千汐月努力抑制住心间的恼火,“你不明白他要人血什么意思?还有那个眼神?”
“提醒我,我只是人类,你是高高在上的血族亲王,我是你们的食物。”冷星的声音很静。
“谁敢让你做食物……”千汐月的语气阴沉下来,“你是我的爱人,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你宁愿自己被羞辱么?”心又开始痛了,只是须臾,冷星又缓和语气道,“你还是你吗?”
声音有一丝哀痛。冷星怎么可能不知道,千汐月的尊严和她的命一样重要,折辱她等同于杀了她。她自矜身份高贵,如今却被亲人那般对待……
“是。好过是你。”千汐月吻着她的肩胛,“你觉得我为你委曲求全,可你何尝不是?”
“他是你的哥哥,为什么要羞辱你?”
“血族之间本就亲情淡薄。”千汐月声音寒凉似霜雪,“以力量为尊的世界,感情不值一提。”
她的手指抚摸冷星的肋骨,动作轻柔,却带起令人情动的电流。千汐月的手指因为时常拉弓执剑,有一层薄薄的茧,不似平常的贵族那般细腻柔滑。冷星被她撩得眼里都冒起火来,呼吸也开始紊乱。
“何况,他本就是控制欲极强的人,喜欢看到所有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依旧是冷淡的声音,然而冷星早已被点燃,即便千汐月的身体有些寒冷,也无法遏制那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你……肋骨是我的敏感点……”冷星艰难地压制着情潮,转过身去,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眸望着千汐月。
“或许我们可以继续此前被打扰的事情?”千汐月唇角扬起,凝视着冷星的面容。
“果然是有备而来么……”
她的手掌抵住千汐月的侧脸,随后是近乎噬咬的亲吻。牙齿凶狠地蹂躏那两片薄唇,冷星吻得热烈而投入,仿佛要把对面人吞入肚中一般。
“你很着急……”千汐月微微拉开距离低声呢喃,手指拢了拢她垂落到脸颊旁的黑发,“慢一点。”
她笑得温柔又缱绻,清冷之色荡然无存,只余一派深入骨髓的媚态。
冷星后来想起时,不得不承认,大概没多少人能够抵抗千汐月的诱惑。是的,千汐月在诱惑她。
理智被焚烧殆尽,仿佛天地间只余她心底挚爱的人,还有她注视自己的眼神。冷星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然后将她压在身下。
千汐月闭上眼睛迎接她热情到近乎粗暴的吻,鸦翅般的睫毛因为情潮颤动,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的长发垂在床边,逶迤一地,似铺成的星河。
像是体贴她忙于与自己唇舌交缠都顾不得其他一般,千汐月长指弯曲,一颗一颗解开衣扣,苍白肌肤一点点显露出来。
“宝贝儿……”略带沙哑的声音失去了往日冷静。
冷星狠狠吮吸了她的唇后,用牙齿烙下几个痕迹。紧接着,她一路向下,亲吻千汐月的咽喉,舌尖舔舐着凸起处。千汐月浑身战栗,为了防止自己在情迷意乱时用力过大,她双手捏住床单,指节有些青白。
这场交欢似乎一开始就带着不平等的意味。一方激烈地进攻,全然忘却温柔体贴,另一方则竭力忍耐,即使被弄痛也缄默无言。千汐月抿紧嘴唇,只是在被吻到敏感点的间隙从齿缝中泄出几声呻吟。
绵长入骨的媚声让冷星难以自拔。她愈加放纵,吻变作咬,牙齿触碰到柔软的肌肤,甚至磕碰下面坚硬的骨骼。
“宝贝儿。”千汐月轻声道。
冷星依旧疯狂地吻着她,手指在千汐月全身游走,只是不似以往温柔,力道重了许多。千汐月蹙眉,叫了她的名字。
“冷星。”因为疼痛而显得丝毫没有情动的声音,“这不是做爱,是虐待。”
冷星停了下来。千汐月摸索着打开床头灯,一片昏黄中,冷星才发觉她身下是怎样一番情景。
冰肌玉骨被她蹂躏成了青一块紫一块。千汐月在她面前从不设防,再加上她肌肤细腻剔透,被用力吮吸后,留下的不止是红艳艳的吻痕,甚至还有些乌青,正如肆意挥就的水墨画一般,有种邪恶的美感。
血红的薄唇被冷星咬出了几道印子。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千汐月的手抚着她的脖颈,比她动作温柔许多,只是声音冷清似窗外月光,“若是为了消气那便继续吧。”
她闭起眼睛,笼住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长睫毛的阴影落在鼻梁旁,有些脆弱的味道。
“或许我是疯了吧……”冷星讷讷道,“仿佛压抑着什么想要尽数发泄出来一般。”
“做吧。气消了后我去批文件。”千汐月的手离开了她,放在身侧抓住床单。指甲圆润的弧线划过她的背脊,却没有一丝不适,而是近乎挑逗带起酥麻感。
“不……”冷星爬起来熄灭了床头灯,“别离开我。”
“还要做吗?”泉水般略带冷凉的嗓音。千汐月睁开眼睛注视她,明亮的瞳仁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既无愤怒,也无委屈。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做什么。”冷星的手指一寸寸抚摸她的肌肤,眼里满是心疼,“我真是疯了,我想打死我自个。”
“消气了吗?”千汐月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做其它动作。她阖上眼帘,感到疲惫不堪。
“对不起……换了别人这么干我都要抽他了,可是我却……你也不会允许吧。疼不疼……”
冷星尽可能地轻柔按摩着那些乌青的痕迹。
“疼。”千汐月如实回答,“很疼。”
“怎么样你才能不疼……”她难过地低语,神色愧疚,“我把自己弄成这样不说,还发泄在你身上。我真是……”
“我不怪你。”千汐月捉住她的手,十指扣紧,“你很难过。”
她扬起身子,褪去衣衫后再度俯下身去,细小的气流吹打冷星的耳畔:“就让我与我的小情人继续卿卿我我吧。”
尾音吞没于一个绵长的吻。
次日清晨,冷星请了一早上的假。应该说,因着心绞痛的发作,以及缓解后不可描述的某些事情,她太过疲倦,以至于睡到接近十点,才睁开眼睛。
“千……”喉音沙哑。
“我在。”千汐月放下报纸,凝视着她,缓缓开口,“醒了?”
“感觉……”冷星翻了下身子,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好累啊,你昨晚实在是太……”
“如何?”
温热的水递到她唇边。冷星摇了摇头:“懒得动。”
千汐月了悟般笑,眼中说不出的暧昧。她啜饮一小口水,俯下身去,吻住冷星的双唇。
“很温柔。”等那口水喂完,冷星幽幽地瞟了她一眼。
“还要喝吗?”她对上一双含笑的瞳。
“不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沉溺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了。”
“今天有课吧?”千汐月放下杯子,坐在床边注视着她。
“嗯。但是不想去,好累哦~”冷星靠近她,抱着纤细的腰,语调软软地撒娇。
“那就不去了。”千汐月的手掌触碰她光裸的背,“想睡再睡会儿,中午我叫你起床。”
冷星满足地嘤咛一声,享受着千汐月的爱抚,再度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千汐月起身,找了根丝带挽住长发,随意地扎了个蝴蝶结。她光着脚坐在床边,继续读尚未读完的报纸。之后,又放下报纸,她一目十行地审阅公文。
阳光暖融融地照耀着她,而她依旧一副清冷之色,毫无在冷星面前的暖意。
许是看得倦了,她撇开公文,从虚空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那本子粗看起来很普通,只是边角精致,做工很考究。
纤长的手指执起笔来,笔锋落下,一字一句,她缓慢书写:
“2014.5.7
她在隐瞒我,无论是身体受创,还是发现了那些秘密。
更糟糕的,他前来拜访。那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他会揭穿我掩藏已久的事情。我的心暂时平静下来,却又因着她的病发,充满焦灼和愤怒。
他试图羞辱她。
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他。
开战的声浪愈发高涨,无数议案长篇累牍地论述着人类的危险和战争的必要。我一份份驳回,但终究,无法拖延太久。
三方实验的进展依旧不顺,凤凰计划紧锣密鼓地进行,针对血族的生化武器日益成熟。
还有她。我最为关切和挂念的,呼之欲出的真相。
我无法向她解释此前种种,亦知晓这些举动伤了她心。我许她结婚的承诺。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希望可以和她一起。
我已经等了许久。我一直在等她长大,与我重逢,相爱,相知,相守。与她从此密不可分地结为伴侣,我还可以继续等。
不会有任何事情将我们分开。只是,一定要等。
到那些事情全部结束为止。”
她似想到什么般,合起本子,转头望着窗外初夏的景致。大片苍翠映入她眼,光彩流转,分外动人。
千汐月望着冷星恬静的睡颜,扬起一抹浅笑。轻柔的吻落在了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