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轨迹早已谱写好,星斗旋转向我们揭示一切。
——米歇尔·诺特达姆·莫卡维
“你能看到什么?”
“任何事,蔷薇公爵。”预言家说,“我能看到你的命运,公爵阁下。三日之后,你的军队将在奥尔比斯之战中取胜,而你将封王,成为梵卓乃至整个血族中的战争之神。”
“我愿拭目以待,预言家阁下。”蔷薇公爵颔首。
三日后,奥尔比斯之战,蔷薇公爵以少胜多惨胜勒森魃军队,从此扬名血族世界。
“请您为我做一个预言。”
米歇尔·诺特达姆·莫卡维,这位疯癫却极有才华的预言家忽地大笑起来。
“命运的轨迹早已谱写好,星斗旋转向我们揭示一切……”他举起法杖,对着星辰喃喃自语,“星辰即将陨落,但是她会再一次重生!”
他在星空下起舞,一头乱发纷飞着。蔷薇公爵安静地立在一旁,听着他所作出的预言。
“之后呢?”
“凤凰起舞, 金瞳现世,黑白之战,血染大地……”
惊心动魄的场面出现于她面前,金瞳之人与她以命相搏。
“你会忏悔自己的罪孽,渎神者……”
狂乱的舞蹈渐渐归于沉寂,最终,米歇尔躺在地上,睁着失神的双眼望向夜空。
一道流星划过,璀璨至极,亮了一瞬便消失了。
“向您献上我的敬意,预言家阁下。”她低下头恭敬道,“即使这预言并不美满。”
她摘下胸口的金色徽章,蹲下身来,将它放进预言家的手心:“以领主之名,我许您永远自由进出伊斯迈达兹的权力。”
千汐月回过神来。一段莫名熟悉却又陌生的记忆闯入脑海。
“渎神么……”她悄声自语,连冷星都未能听清。
“千汐月?”冷星枕着她的胳膊,“你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千汐月心不在焉地回复,几缕乱发垂在唇边,“明天你决定去吗?”
“他没回复我。大概是在忙吧……”
她伸出手,想要拂去那几缕让她看得些许不舒服的发丝,不料左手跟着一动,输液针在血管里一晃,紧接着戳到了管壁。
“嘶。”冷星倒抽了一口冷气。太疼了,她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血管都被扎透了。
“宝贝儿,别动。”千汐月迅速又小心地起身,掀开被子,看到冷星的手因为滑针肿得厉害。
“你按下铃吧……”冷星忍着痛,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反正也快输完了,索性拔针吧。我再躺躺都要腐烂了。”
千汐月没说话,抬手按了铃后大步走出病房。不到半分钟,护士便过来给她拔针处理,边止血粘胶布边教训她。
“输液时手乱动什么?滑针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护士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啦……”冷星挤出个笑脸来,一副讨好模样。护士见她这么听话也没再多说。自始至终千汐月都没有开口,只是注视着她的手。
“回家注意休息,尽量减少室外活动……”她嗯嗯几声,用右手压住胶布止血,准备下床时却犯了难。
她没法穿鞋。
千汐月适时弯下身子,一只膝盖几乎触到了地面。她的手很温柔,带着一丝凉爽。
“谢谢……”不知为何冷星忽然有点感动又有点难过。大概因为她从未想过这高高在上的亲王殿下还可以弯腰屈膝来做这等服侍人的事情。
圆润的指甲触到她的脚背,千汐月一只手解开运动鞋带,拉开鞋舌,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脚,小心翼翼送进去。手指抵在踵部,挡住鞋后跟的摩擦感,之后又缓慢抽出,捏起鞋带,打出漂亮的蝴蝶结。
“不客气。”千汐月站起身来,抚平衣服上的皱褶,又将长发整理地一丝不乱。她用丝带绑了个结防止头发散开后,取来冷星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请问,她明日可以运动么?”护士的脚步一滞。
“尽量不要,特别是在室外长时间剧烈运动。”
“了解了。”千汐月的四指压住了冷星手背上的胶带。她们又一次恢复牵手姿势,只是有些奇怪,仿佛千汐月单方面抓着冷星一样,“非常感谢。”
护士冲她微微一笑,继续收拾着留下的输液袋和其余杂物。
两人刚跨出病房没几步,冷星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是蓝焯。”冷星瞥了眼上面显示的短号,“我接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好。”话音刚落,冷星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几米了。
她滑动解锁,开口道:“蓝焯?”
“是我。”对方的声音藏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我跟主席团打过招呼了。取消她的名次毫无问题,不过呢,我有个更好的建议。”
“什么?”冷星不明所以,微微皱眉。
“直接将花名册上她的名字修正为你的。比赛规定是每个人最多两个个人项目和三个集体项目。我查了下,你报了100米的个人项目,100米接力和两人三足的集体项目。也就是说,即使将她的200米改成你的,依旧可以生效。”
“这样……不好吧?我个人感觉不属于她的成绩作废即可,改成我的话,很多环节是不是都要重新来过?”
“不需要。”蓝焯扶着膝盖在另一头说道,然后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下去,“之所以建议这样,是因为涉及到发展分。院级赛事第一可以加6分,冷星。即使发展分只占10%,折算下来,总分绩点也可以加0.6分。医学院的排名竞争往往就是小数点后三位的较量。”
“那倒是。不过……”
“如果你没什么意见的话,那我直接修正了。”他望了眼手表,“我接下来还要核名单,没其他事情的话……”
“谢谢你。你先忙吧。”
“没事,挂了。”
蓝焯收了线,然后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喂?学长,我是蓝焯……”
冷星为事情妥善解决而长舒了一口气,正思忖着怎么样回报蓝焯,一阵尖锐的叫喊打断她的思绪。
“医生!我求求您!我求求您了!”
冷星险些没被一个下跪的女人绊倒。那女人鬓发散乱,脸上残余着未干的泪痕。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中年医生的白衣下摆,又一次嚎啕起来。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医生!我已经没了丈夫,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女儿啊!!!”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那医生的表情复杂极了,不忍,不耐,同情和无奈交织闪过。他蹲下身,试图扶起那女人:“请听我说,想要救她……”
“我求您了啊!”女人眼看着就要磕头,只不过被对方拦住了。
“不仅是钱的问题啊,女士!”他语气沉重道,“诱导缓解治疗已经失败了啊!到目前都没有合适的配型,她实在是……”
他把“撑不了太久了”几个字咽了下去。
旁边是靠着墙壁,一脸懵懂的女孩。她那样幼小,又那么苍白,仿佛可以和医院的墙壁融为一体一样。
眼尖的冷星瞥见那女人手中握着的报告上有“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诊断字样。她攥紧了手,走过那号哭的女人和有些束手无策的医生。
“The truth is that airports see more sincere kisses than wedding halls. The walls of hospitals have heard more prayers than the walls of churches. ”冷星喃喃自语道。这一刻,她真的懂了。
她望见远处的千汐月,在病房门口站得笔直,微笑着注视着自己向她奔去。
“千汐月!”她喊道。终于冲到了那个仪容精致的人面前,她喘着气继续说了下去,“我想救一个人。”
“何人?”千汐月抱着双臂,笑容略微消失了些。
“一个得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孩子。”冷星扬起食指,“她的母亲正在那里哭泣。”
千汐月望见了那个泣不成声的妇人和束手无策的医生,唇角抬起,浮现出不快的纹路。
她厌恶弱者,更厌恶毫无尊严的跪地苦求。
“原因。”冷淡的话语,仿佛一条生命即将流逝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我想救她。”冷星说,“这么小的孩子,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就要受病痛折磨然后死去,我实在不愿看到。”
“生而为人,本就是痛苦。”
“你……可以帮她么?”
如果有可能冷星并不愿意去请求千汐月施与经济上的支持,毕竟她一直以来经济独立的观念便不可动摇。爱情和金钱,从来就不该混为一谈。
“你救不了所有人。”千汐月的声音如泉水般冰凉。
“是,我确实救不了所有人,我不是上帝,我不是神灵,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冷星握紧拳头,“但至少,我会竭尽全力去救每一个人,哪怕失败,至少我努力过了,我不会因为日后为他人受难我可以伸出援手时选择冷漠以对而感到后悔。”
“你所见到的只是这个孩子,而在这世上……”千汐月一挥手,“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因为无法医治而死去。医疗资源是有限的。你可曾想过,你选择出手去救一个人的时候,可能会有另一个人因为这份资源被夺走而死去么?你一直秉承’公平’的理念,可是这种选择是公平么?”
“但至少这一切在我眼前,我无法坐视不管。”冷星涩然道,“从理智的角度,你说的很对,生老病死都有定数,一切都是命运。可如果,我选择去救一个人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呢?我们对于大而化之的概念总是可以理智从容,可面对活生生的人,我无法选择冷漠。所谓的’公平’如果只是让人痛苦,那我宁愿不要!”
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别人,所以权当,我向你借钱救她,利息可以按照银行贷款计算。恋人之间本就该经济独立,即使我想去救人,也不会强迫你什么。”
“好,我救她。”千汐月从虚空中抽出支票本,在上面随手写下一串数字后递给冷星,“我不会向你索要任何回报,冷星,从来都不会。不过还是要告诉你,善良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不过是愚蠢的以卵击石。你说过。”
“也是一触即破的脆弱泡沫。”那深邃的瞳仁中藏着冷意,“如果你想救人,就变得强大,那样才不会竭尽全力之后无能为力。”
“谢谢你。”冷星用双手接过那张支票,“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同意,谢谢你。我想,无论如何,被你所帮助的人,也一定会感谢你的。”
“我并不需要。”
千汐月整理了下外套,抚平上面的皱褶后拿出手机给辛西娅打电话:“辛西娅,她输液结束了。是,这里人很多。”
目光投向窗外,所见不止是绿意盎然的花园,更是里面穿行的无数人。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厌烦。
“哦,不方便随时消失?”辛西娅懒洋洋地把脚搭在茶几上,耳边夹着手机,一手晃着酒杯,一手夹着烟伸到唇边,不紧不慢地吸一口,“行啊,那我只能放弃这大好的闲暇时间暂停正到高潮的电影来接你们了。”
“大门口见。”
“不用急着出来哦,小蔷薇。”辛西娅呼出一个烟圈,交换了一下双腿的位置后,将酒杯放在手旁桌上,“免得你家小猫咪再度中暑,然后又进去。”
“知道了。”千汐月不咸不淡道,“刚好有点事需要处理。”
“一刻钟后见。”
兴许是堵车吧?冷星焦躁地想。和那孩子的家人说明自己的意愿后,她和千汐月在大厅等待了不止一刻钟了,但辛西娅仍旧毫无消息。
千汐月没有坐候诊椅,站在她身旁,笔挺得像一颗青松。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冷星收起手机,仰头望着爱人,“你对我花钱从不吝啬,但为什么起初不肯救那孩子?”
“与我无关。”清冷薄凉的四个字如重锤落在冷星心上。
“即使那是我的愿望么?”
千汐月收回注视大屏幕的目光,微微低头与她对视:“如果我是穷人呢?”
“嗯?”
“倘若我一贫如洗,你会提这样的要求么?”
“不会。我从不强人所难。这件事对你来说非常容易,简单到少买一块这样奢侈的手表就能解决。”冷星晃动着自己的左腕,“现在想来,我为当初你要我花掉那一百万,我没有给慈善机构捐太多款,却买了一堆无用奢侈品而感到无地自容。”
“并不是我能做到,我就一定要做的。”
“我记得当时我想要你帮我追查室友手机的下落时,你说过同样的话。”
“没错。于你而言,许多事情都是我能做到的,所以你会希望我做。你是我的爱人,提出要求无可厚非。但是……”
千汐月的语气沉下来。
“但是什么?”
“我希望你提出的要求不要与太多无关紧要的人扯上关系。我可以为你不惜一切代价,不代表我会为别人如此付出。”
“可是我也说了,那只是少买一块奢侈手表的问题!”冷星有些愤怒,“或许你在意的是,我所动用的是属于你的东西吧?哪怕你愿意把大笔财产划到我的账户上,却可以对行将就死的陌生人冷酷到一毛不拔。是,我无权指责你,你的东西,我无话可说。我还给你,可以么?我想救所有人,或许做不到,但是至少在我能力范围内,多一个是一个。”
“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么?”千汐月的声音高亢冷酷,“你以为你施以援手,将他们带出地狱,他们就不会反咬你一口么?”
莱茵哈德一桩桩背叛的证据被呈到她眼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我相信人有感恩之心。”
“人心是贪婪的。无所牵扯并不会受到指责,施与不足反倒招致灾厄。”
“她只是个孩子,我也只是想让她活下来。”
“如你所说,多一个是一个,下一次你会救么?下下一次呢?冷星,我的能力是有限的,而需求是无限的,总有我无法满足你要求的一日。”
千汐月的手指攥着那冰冷的座椅边缘。
“而那时,你会因此怨恨我,无论之前我满足你多少要求。”
“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一直不肯与你有任何金钱关系。”冷星咬着嘴唇,“因为付出是不可能不期望回报的,而我给不了。你所能轻松做到的事情对我而言难如登天,而我还在痴心妄想着我可以做到,或者说,暂且借你的手去做。是我错了。”
她收回目光。
“我本就不该提出什么要求。”
“在帮助之前,考量自己的能力。”千汐月最终选择继续说下去,而非维持以往选择缄默的本性,“或许因为你没有历经世间百态所以还会有一腔热血。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给你编织一个梦,你就在梦里不用醒来,所有的事情我来承担即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种希望本身就如梦般幻灭易碎。”
“我并不需要。”
“帮助的界限是什么,冷星?辛西娅混迹于人类社会,见惯一切。她曾经告诉我,她也像人类中的许多人做过志愿者。彼时她尚处于爱好鲜衣怒马的阶段,穿着一身名牌去贫困的山中资助他人。她曾经捐过很多钱,多到平常人几辈子的收入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那一次她依旧出手慷慨。可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她被抢劫了不成?虽然我觉得以辛西娅那种个性会直接把对方抢了还差不多。”
“不。”千汐月轻轻摇着头,“负责人对她说,’你为什么要穿这么昂贵的鞋子,而不是把那些钱捐给这些孩子?’”
“太过分了吧!”冷星惊叹,“辛西娅捐了那么多钱,到最后连穿一双自己买来的昂贵鞋子都不可以?还要被人指责?”
“这就是你对我所做的,冷星。”
“对不起……”冷星有些歉疚,“或许是我见不到别人受苦吧。说实在的,即使我们关系再怎么亲密,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去降低生活水准呢?大概只是觉得,少一块表不会有太大影响,可对那个孩子而言却是生死之别。真心的,我并没有想让你去无偿资助谁,只是因为我想,却暂时没有那么多钱咯。按照银行利率去还款也无妨,只是银行大概不会借给我吧。没什么东西可以抵押。请你相信,我无意强迫你。”
“辛西娅给那个负责人追加了百倍相当于她脚上那双鞋的捐款,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给任何机构捐过一分钱。我的故事讲完了。以及,你宁愿自己挣扎在贫困线上,去节约钱财来救助别人么?”
“那倒不是。毕竟我现在有吃有喝么……其实想想你说得也对,倘若你一贫如洗,我断然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可他人的贫富与我并无关系,哪怕那个人是你。也没有理由说,强大者一定要帮助弱小者。所以啊……”她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我希望变得强大,那样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救助他人。没有人喜欢被逼迫,是我错了。”
“我会按照你的心愿去帮助你想要帮助的人。”千汐月扫了一眼新的短信,“前提是,值得如此。并不是需要对方的感恩,而仅仅是知足。我不希望付出到最后反而是招致怨恨。”
她收起手机,向冷星伸出手:“你可以去看’轻松筹’,言尽于此。辛西娅已经到了。”
她们一齐向着门外走去。太阳已经消失了,雨倾盆而下,仿佛一瞬之间就可以淹没整个世界。
“小蔷薇?”千汐月戴上一只耳机,辛西娅的声音传来,“外面下雨了,你要不要……”
“砰!”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撞击声已经盖过了雨声,在耳机中横冲过来。随后哗啦啦的雨声又一次响起。
“辛西娅?”
电话断了。
千汐月眼底闪过一丝暴戾。
她猛地摘了耳机,将手机收进口袋后望向冷星:“宝贝儿,拿伞。”
说完便一把捞起冷星,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冲出了医院大厅。冷星及时撑起伞挡住铺天盖地的大雨,但依旧没能遮住千汐月的肩膀。即便如此,千汐月依旧不管不顾地向约定地点跑去,哪怕泥水溅了她一身。
“小蔷薇?”辛西娅一脸惊愕地看着千汐月在自己面前止住脚步,“你这么急匆匆的干嘛?看看你全身到处都是泥点!”
她忍不住皱眉,取出手帕弯下腰去擦千汐月满腿的污渍。雨下得很大,水漫过了两人的鞋子,不停地往里灌。千汐月维持着抱住冷星的姿势,将辛西娅整个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没事,回去洗。”她向后收了下脚,“开下车门,我把她放下。”
“这会儿你的洁癖治好了?”
辛西娅站起身来,替她拉开后座车门。千汐月小心翼翼地将冷星放下,然后跨出车子。暴雨洒在她身上,弄得她的长发湿淋淋的。
“那样很没有效率。”千汐月快步绕到副驾驶处上车,“刚才发生了什么?”
冷星躺在后座,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背上的胶布。她沉默地注视千汐月,将那毫不掩饰的暴躁尽收眼底。
“一个愚蠢的人类撞上了我的车。”辛西娅没好气道,指节敲了下窗户,仿佛在泄火一样,“我下车去看,发现那个人直接逃走了。当时正和你打电话来着……结果一不小心扯掉耳机线,手机直接掉在地上,被雨水冲了几米。很巧合的是,一辆车刚好开过来从手机上碾了过去。”
她用力砸了下方向盘。
“我真想把那个混账玩意按在地上打。里面的照片都没导出来呢!而且我刚买的新手机!”
毕竟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拍了千汐月这么近距离的照片。
“一个手机而已。”千汐月往后一靠,显然放松了很多,“之前有人碾碎了我的车,所以……”
“你想得可真够多的。”辛西娅不以为然道。她发动车子,顺手扔给冷星一件外套让她盖上,“区区人类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只是觉得很烦。我的新手机就这么坏了,被雨水泡过后数据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
“我会处理。”见辛西娅毫发无损,千汐月转过头去跟冷星说话,“宝贝儿,先盖上那件外套吧。你躺着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晕车。我把这边窗户开一点给你透气。”
冷星原本对她把自己放在后座,却跑到副驾驶位置感到奇怪。千汐月从来不会和她分开那么远——如果她开车,便会让自己坐副驾驶。如果司机开车,她会和自己一起坐在后面。这会儿她才明白了千汐月的心思。
“那雨会下进来吧?算了,不要紧的。”
“无妨,反正身上已经湿了。”千汐月开了一点窗户,“本来想和你一起坐后面,但是身上有水……所以你自己躺着吧。”
平常冷星都是躺在她腿上,将她当人形枕头享受的。
“嗯,不要紧啦。你简直太贴心了。”
辛西娅停下车,交了停车费后再次启动。千汐月转回头对她道:“雨天,慢一点。”
尽管她是个飙车狂人,但雨天总是慢速驾驶。
“知道啦小蔷薇!”辛西娅转了下方向盘,姿势优美宛如簪花,“就算是为了不把水溅到行人身上我也会慢一点的……倒不是车技有什么问题。”
她悠哉悠哉地开着,悍马路过行人时温柔地像拂过地面一样,一点都没有那种霸道的气势。千汐月笑了笑,但下一秒就……
“哗!”旁边一辆高级轿车别开后面的车子后飞速掠过,水直接泼了满面车身,当然也漏进车窗,洒在千汐月右半边身子上。
千汐月的脸沉了下来。虽然她一语不发,但指节攥紧,表情有些可怕。
“所以说我有时候会讨厌愚蠢的人类!”辛西娅怒气冲冲地升上车窗,“要是我自个开非撞到他求饶不可,好好治治这嚣张的气焰。”
“姐姐,你冷静啊!”冷星伸出一只手去,像是在阻拦什么,“就算是悍马也架不住你怒火冲天疯狂撞车哒。”
“小猫咪,不会的。”辛西娅在红灯前刹车,转过头注视她,“否则小蔷薇会扒了我的皮,毕竟你在这里嘛。”
“即使她不在我也不建议这么做。”千汐月支着手肘,“很危险,会波及其他人。”
“你也不是像你表现的那么不在乎别人死活么。”
“不想惹麻烦。”千汐月揉揉太阳穴,“需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没有什么烦心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辛西娅耸耸肩,“如果一顿不行的话……”
“那就两顿。”冷星接道,“唯一的麻烦在于,千汐月应该是不喜欢吃火锅的。”
“确实。”千汐月表示肯定,“不过你们想去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还是先处理你那一身泥水吧。”冷星把受伤的手背压在腿上,腾出另一只手拿手机,“现在是下午四点一刻。可以预定下位子,然后洗完去吃。”
“可以,我请客。”千汐月闭目养神道。
“那就去海底捞如何?市中心那家。现在订位还是来得及的,再晚一点,别说包厢,连卡座都没了。”辛西娅提议。毕竟以千汐月的挑剔,任何没有包厢的餐厅都会被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也就是那次冷星累得走不动了才勉强把她拖到了只有卡座的咖啡厅。她能松口同意去吃火锅已经很给面子了,想让她去十分平民化的铜火锅之类的地方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以。”
“好呀,我期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