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不完全6--

我，阿尼，被復活的巨人。清醒的時候躺在透明的玻璃箱裡，身體插滿了細長的管子，五顏六色的液體從身體流進來流出去，沒有痛覺，也沒有聲音，世界很安靜。我是倒數幾個被復活的巨人，費了很長時間才獲得感覺、聲音以及記憶。據說還有個最難搞的巨人，艾倫，還未成功醒來。

所有人的記憶都是模糊曖昧，我也不例外，只記得沒有血緣的父親，變身成巨人，沉睡很長一段時間，除此以外都是模糊的，萊那也好貝爾托特也好，訓練兵團也好，甚至動手殺人，那些過去都若有似無。儘管實驗室爆炸後跟著萊納他們一起逃跑，純粹只是剛好在同個地方便一起行動了，我知道他們卻記不起他們，對尤彌爾更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博士說連結記憶的是情感，深刻的會被強化，痛苦的會被隱藏，不重要的會被遺忘。

那看不順眼的呢?

能算是深刻的記憶嗎?

我記得她，那雙黑瞳的主人，將我踹下城牆，逼得我幾乎死了一次。

三笠．阿克曼，不做任何架式朝我走來。

她的攻擊動作空隙總是很大，讓人產生有機可趁的錯覺。閃過迎面而來的拳頭，朝著她的下盤踢擊，在這種不平衡的姿勢下她跳起來躲過，並順勢踹向我，瞬間將兩人的距離分開，這種非人類的反射神經，每次看都令人火大。

我們再度逼近，朝著對方的要害攻擊。她令人討厭的除了那過於離譜的反射神經外，還有極度的強韌的肉體，好不容易踢在她的腹部上卻像踢在鋼板上一樣，她絲毫未動，反而捲住了我的腿，打算要扭斷。我收緊身軀向前跳，這次膝蓋不偏不倚的擊中她的下巴。這是要害，她不得不放開我，連退好幾步，甩著頭搖搖晃晃的。

追擊?

逃跑?

身體先於思考，我已經跨出去，朝著她的腦袋踢去。這頭野獸理應還未恢復平衡，卻在我攻擊的瞬間撲過來，用那份毫無道理的蠻力，將我舉起來倒栽蔥的摔到地上。該死的，這下換我眼冒金星。

我勉強的爬起來，對面的她嘴裡都是血依舊無法站穩，儘管如此，她打算趁勢追擊，如同方才的我一樣，朝著我衝來。空隙很大，她還暈著，可以，我辦的到。沉住呼吸，在即將接觸的瞬間，躦進她的空隙裡，轉過身扯住她揮拳的手臂，借用她衝過來的力道，使力將她過肩摔出去。

若是其他人這時就沒能再起了，而這頭野獸總沒那麼容易馴服，著地的瞬間，她雙腳先著地，憑著那非人類會有的腰力，抓住我的衣服，將我整個人拋到貨架上。我從罐頭堆中爬出來，她看起來已經不暈了。

她用手背抹掉下巴的血跡，挑釁的朝我招手。

我撿了一個罐頭朝她目中無人的臉砸過去，她伸手接住罐頭，我已逼到她身前，這次不偏不倚的踢中她的下盤，讓她在空中翻了一圈，雖然沒能如願地讓她四腳朝天，不過能讓她摔在地上也算還行。

我撥開擋住視線的前髮，挑釁的朝她招手。

後來已經算不清交手過幾輪，她身上到處掛彩，我也好不到哪去，持久戰對於體格較小的我來說並不利，聰明點作法應該要在她幾次站不起來時逃走，聰明點的作法...可能我的腦袋也被打得不夠清晰了。

那些久遠的記憶，那些模糊的曾經，都變得不重要。

我只想將眼前這傢伙打趴在地上。

忽然間後背寒毛豎起，反射性的蹲下身，鋒利的刀身從我頭上掠過，一名身形矮小的男子落在三笠身邊。

「M，行動太久了，遇到麻煩了?」

「...她...」那雙黑瞳看向我，「很強。」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這麼評價我。

不知怎地有點想笑。

這樣的情緒沒能持續太久，因為那個矮男非常非常強，單憑那個矮男的身手就可以抓住我，在他們倆人聯手下，我很快地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好變成巨人。然而這是個錯誤的決定，那個矮男帶了巨大的針筒，當那個針筒內的藥劑注射到巨人身體內後，我感到身體正在融化，就連硬質化的皮膚也被化開。巨人的身軀一下子瓦解，我攤倒在地上，那個藥劑使我連原本的身體都無法控制。

三笠將我抱起，對著矮男說:「顎巨在玉米碎片那邊，然後歷史跑走了...」

「K去抓歷史了，不用等他，直接回實驗室。」

歷史...難道是希斯特利亞...

不行了，我的頭好重，很快地陷入昏迷。

再度醒來時已經回到實驗室裡，嚴格說起來，我並不討厭這個地方，當時出逃只不過是順勢跟著出去。身體還是很重，無法隨心所欲的控制，就像我剛醒來時那樣。看了一下左鄰右舍，萊納跟貝爾托特也被抓回來了，兩人都還沒醒。對面的玻璃艙，躺著傷痕累累的尤彌爾，身體不斷冒煙，手跟腳都還沒長回來。

「阿尼醬，醒了啊?」

是博士，她穿著白大褂，頭上總頂著風鏡，笑容滿面。

「外面好玩嗎?」她就像在跟不小心走失的寵物說話，「你們躲得很好，足足躲了半年，是最後被找回來的，還幫我帶回來了歷史。真是太棒了。」

歷史到底是...我發現我無法說話。

「喔，不用緊張，那是藥劑還沒退光，阿尼醬的恢復速度很快了，其他人...」博士指著附近的玻璃艙，「要睡上好幾個月，阿尼醬才三天就醒了，真的很棒。」

藥劑...是那個矮男注射到我身上的那個...

「博士，顎巨的搬運準備好了。」三笠走過來，她注意到我這邊，有些訝異，「醒了?」

「是不是!妳也很驚訝對不對!阿尼醬真的很優秀，有阿尼醬在藥劑的進展會更快，我啊打算改良」，博士的發言被三笠打斷，「博士，顎巨的搬運準備好了，等妳的指令後移動。」

「對對對，得趕快搬過去，就要到手了啊，世界的記憶，很興奮對吧!是世界的記憶啊，超越人類的智慧，超越時間的限制，比你們還要更古老，還要更悠久，卻依舊存在於世界上的唯一的歷史，啊，真是太棒了。M，妳是不是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對不對!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啊!」

三笠滿臉沒有興趣的樣子。

她推著喋喋不休的博士出去，走出去前，三笠狐疑的看向我這邊。

「阿尼醬?」

......唯獨不想被她這麼稱呼。

博士出去不久後，對面躺著尤彌爾的玻璃艙被實驗人員推出去。

尤彌爾還昏迷著，博士想做什麼呢?

清醒沒有持續太久，可能是博士說的藥劑的影響吧，我再度陷入沉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