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张映冬的无措，晏然倒是显得很平静，客气地朝她笑了笑说：“冬姐，好巧。”
张映冬用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故作镇静地点点头：“嗯，是挺巧的哈。这都快九点了，你这是要……看病人？”
“对。”晏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冬姐这么晚还在外头忙活呢？”
张映冬顺着晏然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服，没好气地咂嘴：“有些人就是骨头贱，讨打，我也没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地整理外套。
唐净心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小冬，让你的人从城南撤回来吧，林和那边有消息了。”她说。
“我靠，真的假的？你等会儿！”张映冬捂住手机话筒，对晏然说，“我朋友那边有点儿情况，我得走了，下次再聊。”
“好的冬姐，回见。”
晏然的态度很客气。
急匆匆赶到唐净心家里，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叶乐和小松，气氛看起来不大像是事情有了眉目的样子。
张映冬就像回了自己家似的，先轻车熟路地去厨房倒了杯水，走回来咕咚咕咚地喝完：“不是说林和有消息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小松说：“是这样，之前咱们不是一直打不通林和爸妈的电话么？我今天又试了一回，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道电话突然就通了，是林和她爸接的。”
“怎么说？”
“我跟他说，我是林和的男朋友，他……”
“男朋友？你？哪儿冒出来的？”张映冬马上回头去看唐净心，“林和不是跟姜海在一起吗？”
“急什么，你先听我说。”小松把来龙去脉大致解释了一番，接着说道，“就因为我说我是她女儿的男朋友，他才没挂我电话，态度还挺好的。”
“为什么？”张映冬问。
“呃……”小松想起当初饭局上使的那招，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敷衍地转移了话题，“管那么多呢。当时他语气挺和善的，我觉得这事有门儿，就问他林和这几天去哪儿了，能不能出来跟我见个面，可她爸马上就说不行，特别坚决。”
张映冬摸着下巴，满脸困惑。
一直沉默的叶乐忽然开口道：“城南的杀人案子闹得满城风雨，警察又天天上门，只要不是傻子，那就不可能猜不到林和跟这案子也有关系，所以他们一家才会躲起来。那么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让林和在这种节骨眼上见人？要是好不容易钓上来的凯子因为这事儿再看不上他们女儿，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小松懊恼地说：“她爸一直不告诉我林和在哪儿，我一时心急，可能被他猜到了什么，他反问我是不是参加过城南的案子，我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告诉他我们不是嫌疑人，林和也不是，我们只是需要她出庭作证，可还是不行。”
听到这里，叶乐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你刚才没有跟我说这么详细。”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小松慌乱起来：“乐姐，我、我这不是怕……”
“你怕什么？”叶乐坐在沙发上，两手撑着膝盖，眉头拧成了结，“你把何元昊的案子告诉林和她爸了？”
小松观察着她的脸色，不敢说话。
“你会不会办事！”叶乐拍案而起，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她爸那种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不干净’！你还指望他能同意林和为了一桩性犯罪的案子出庭作证？你他妈有没有脑子？我才走了一年不到，你就变得这么不中用了？”
小松根本不敢看她：“乐姐，对、对不起！”
“好了阿乐，小松他也不是故意的。”唐净心按着叶乐的手，求情道，“关心则乱嘛。”
张映冬则更想知道事情的结果：“那她爸最后怎么说？”
小松好不容易被叶乐扔回了沙发里，心有余悸地喘着气道：“说是……他准备搬家，让林和转学去外地，以后不会再和源城的人联系了。”
“我靠，不会吧？”张映冬推了下唐净心，“老唐，这怎么搞？”
唐净心显然也没有主意：“阿乐，你说这……”
“我现在就在想一件事。”叶乐的眼睛盯着茶杯里微微颤动的水面，沉声道，“为什么她家前两天不接任何电话，今天却接了？”
张映冬的嘴角直往下弯：“这谁知道啊？”
客厅里的座钟铛铛地响了起来，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十点。
小松一脸歉疚地起身：“乐姐，心姐，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就先走吧。”他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待在这儿怎么说也不像话。
叶乐没说话，唐净心便轻轻地朝小松挥了挥手：“没事儿，你回去吧。”
“老唐，小别胜新婚，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张映冬也跟着起来了，“明天7号了吧，一大早还得去学校呢。”
这时，叶乐突然抬头盯着张映冬，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张映冬虽然和叶乐不怎么熟，但也是听过她那些事迹的，见她盯着自己，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心里头都有点发毛。
叶乐说：“我在里头待太久，日子都快过糊涂了。先不论林和她爸说要搬家到底是不是在唬人，这几天清明节放假，他们就算真要搬走，大人辞职，孩子转学，总得在工作日办手续吧。”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像是顿悟了什么。
“单位、学校，分头去蹲。”叶乐斩钉截铁地说。
第二天，源城五中。
作为县城里臭名昭著的小混混制造厂，叶乐刚一出现，就立刻被里头的学生认了出来。她也不着急，故意在学校里招摇过市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走进初三教学楼。
“叶乐怎么被放出来了？”
“我靠，是来砸场子的么？”
“二楼了二楼了！走到二楼了！”
一大群学生趴在走廊和楼梯上张望着，一些动作慢的也都堆在教室窗边探头探脑地看，又害怕又兴奋地猜测着她的来意。
叶乐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顶着无数道视线，慢慢走到一间教室门口，伸手用指关节在大开的门上敲了敲。
初中生们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从她的嘴里会说出谁的名字来。
“你们班林晖……”
教室里外安静了一瞬，叶乐还没说完，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就指着一个空座位说：“他去老师办公室了，好像他爸妈也来了。”
叶乐招招手把他喊了出来。
教师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一个身材不高、有些偏瘦的男孩儿正好奇地朝教学楼的方向张望。路过的学生都在说叶乐来五中了，他还没见过叶乐的真人呢，要不是他爸妈还在办公室里，他肯定第一时间跟过去围观。
不知是谁忽然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乐姐，这就是林晖。”
拍他脑袋的人说话了，是他们班上的后排小霸王，后头还跟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小霸王见林晖没什么反应，又上去虚踢了他一脚：“愣着干嘛？乐姐找你，还不快喊人。”
“乐姐？”林晖张了张嘴，一脸震惊。刚才还在惋惜自己没法一睹真容，哪成想本尊现在就站在了眼前，还是特地来找他的。
林晖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出尽风头的飘飘然，平时压根儿不搭理他的小霸王都用另一种眼神打量他了，真爽。
“你爸妈在里头跟老师谈事儿呢？”叶乐问他。
林晖大力点头。
“犯错误被叫家长了？”叶乐明知故问。
“才不是！是他们莫名其妙！突然就说要我转学什么的……”林晖的声音越说越小，明显不是很乐意，“我就说了几句不愿意，他们嫌我吵，就让我站外边儿来了。”
叶乐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办公室，对他说：“我今天是来找你帮忙的。”
“我、我能帮您什么忙呀……”
“告诉我你姐在哪儿，或者带我去找她。”叶乐估计着他父母和老师谈话的时间，“越快越好。”
林晖脸上那受宠若惊的表情有点僵住了，最后居然有些为难起来。
“可我爸妈说……不能告诉别人……”
叶乐还没说话，一旁的小霸王就不乐意了：“乐姐找你帮忙那是给你面子，你怎么还那么多屁话？这么大人了还怕爹妈，跟个小学生似的！”
“说谁小学生！”
“谁怕爹妈我就说谁！”
“你！”
林晖说不出话了。
叶乐眯起眼睛，慢悠悠地插话道：“林晖，你不想转学对吧？”
林晖点点头。
眼下他懊恼得很，其实本来转学也没什么，但如今叶乐一来，又有班里的小霸王做见证，用不了多久全校都会知道叶乐今天是来找他的，以后在五中还不横着走？可如果转学了，今天的风光不就白费了？
叶乐看着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信不信，只要你现在带我去找你姐，你就不用转学了。”
“真的？”林晖顿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