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秋山细细检查过灰原的伤口,发现没有发炎的迹象才放下心。
天知道要不是顾及到自己像个变态,她昨晚就想进屋看看灰原伤口的情况。
好吧,秋山承认,自己原来是个隐藏的妹控,如今一朝喜得妹,已经乐得左手抓右手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不过灰原不爱说话,秋山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局促,便尽量给她留出自己的空间不去打扰。
好在这几天之中阿笠博士来拜访过几次,带来许多有趣的冷笑话和谜题,成功给三人找到了话题,也成功让秋山的房子气温下降了两度。
一周之后灰原完全康复,秋山便领着她去了学校报道。
该办的手续都办好,她也给班主任和校长吹了风多多关照小哀,只不过真到了报道这天,还是有点紧张。
看着秋山严肃的神情,灰原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不紧张的。”
言下之意是,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秋山也回了一个笑。
这几天朝夕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还算有进步,虽然还是有隔膜,但至少互相都初步熟悉了彼此在生活中的存在,灰原偶尔还能对她笑笑。
两人收拾利落,便并排着出了门。
早晨七点钟的微风吹的正好,秋山略有些忐忑的心也平静下来。
这也许就是笨蛋家长的心情?
二人各想各的,一路无话,临到校门口,秋山冲着灰原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便目送她离去了。
其实秋山还有许多话想叮嘱,但相处的这几天里,灰原早已经展示过自己的分寸与成熟,她便也摆正心态,只不过不知是不是摆的太用力,回过神来已经把灰原当成与自己相同的成年人来对待了。
不过嘛......
秋山出了校门口,转了个圈,找到校门外一颗大树,看着四下无人,便呲溜一下爬了上去。
在树杈间坐下,秋山摸出一架望远镜,在记熟的点附近搜寻了一下,便找到了小哀的班级。
灰原哀正落落大方的站到讲台上,一旁的班主任正向大家介绍这位新同学。
看着灰原哀不理元太的邀请,径自走到柯南旁边,秋山忍俊不禁的笑了两声,连带着手上的望远镜都晃了一晃,洒下些许阳光。
正在收拾书包的灰原似有所感,突然望过来,准准的盯住这颗树。
她身边的柯南似乎也被她的动作惊到,愣了一下,也向这棵树看来。
可惜树上的秋山早已经溜了下去,一骑绝尘。
坏了。
秋山百分之二百的确定,灰原哀绝对通过反光发现树上有人了。
只不过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看清楚是自己。
如果看不清是自己的话,会不会又勾起那天遇到变态的回忆呢?
咦,咦,等一下,为什么这种行为会让小哀联想到变态呢?
树上......望远镜......远远的偷窥......
秋山盯着电线杆上的传单陷入沉思。
大大的“请注意身后的可疑人员!随时拨打110!”的黑字印在纸上,十分醒目。
自己刚才......
真的好像跟踪狂啊。
心虚的望望四周,秋山拍拍自己的脸,镇定下来。
不是的,我不是跟踪狂,我只是笨蛋家长而已。
路过垃圾桶时,想了又想,秋山的抠搜本性发作,还是把望远镜攥在手里,回家找了个犄角旮旯藏起来。
秋山哼着歌做好了饭,又把失败的七八份作品都毁尸灭迹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准备出门接灰原放学。
左脚刚迈出门,秋山就看到墙上贴着的“警惕身后人”宣传画,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脚收了回来。
这几天柯南也来过一次,虽然被她们两人对座无声的氛围给吓跑了,但她嘱咐他照看小哀后柯南可是满口答应。
想来柯南身上有阿笠博士提供的众多装备,把小哀交给他,应当是放心的。
秋山便关了门,点开电视,逼着自己忽视心中那一点不安的阴影,静静等起来。
柯南解决了一场案件时已经夜幕低垂,便颇有绅士风度的提出送灰原回家。
路上灰原冷不丁地摊牌了自己的身份,看对面少年侦探被吓惨的样子,还促狭的和对方开了个阿笠博士已经被处理掉的玩笑。
看着柯南急慌慌跑远的身影,灰原微微笑了一下,迈步想跟上去看看结果,刚迈出半步,却想起什么似的,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走进六丁目的一刹那,灰原便看到昏暗的街道上,有一团带着暖色的房子。
正是秋山家。仿佛生怕不显眼一般,每个房间的灯都被点亮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放学后和少年侦探团一起去探案,却忘了告诉秋山一声。
灰原难得忐忑地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秋山正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就着茶几笔走龙蛇的写着什么,听到门响只略略抬了抬头说了句欢迎回来,就又埋头写起来。
灰原道了一声我回来了,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已经很久没对什么人说我回来了,因为她早就没有家了。
只是这一声问候,却仍然不带家的气息。
本以为……
灰原无声的叹了口气。
其实,反正也没期待过的。
她正要回自己的房间放书包,秋山才恍然想起来似的,一边大力在纸上写个不停,一边低了头道:“灰原,你还没吃饭吧,等一下我写完这段去买。”
灰原的脚步顿了一顿。
她挑挑眉,她可记得这人一见面就小哀小哀叫个不停,现在怎么突然生分起来了?
不动声色地道了一声谢,灰原便开门进了房间,将房门轻轻合上。
门关上的一瞬间,秋山猛地在纸上写下一撇,力度却失控,直接将钢笔的笔尖劈开。
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卧室门,秋山仰头放空了一会儿,把刚刚写好的稿纸收入茶几下的抽屉,便拿了钱包,开门离开。
出了家门口,她便就着街灯的昏黄光线拿出一枚十日元的硬币,向上轻轻抛起接住,以这种方法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走了不到一条街,她却一个失手没能接住,眼见着硬币滚入地上的水渠消失不见,几乎控制不住的冷笑一声。
有什么好担心的,灰原回来时身上还带着硝烟的气息,说不定是毙了几个没长脑袋的家伙才回来的。
在死胡同那天看到灰原时,她也拿了刀子随时准备瞄着人家心窝,这种战斗力,三个年轻小伙子见了都得躲着走。
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姐姐妹妹的游戏玩多了容易当真,殊不知已经把自己玩成了傻瓜,连硬币都在警告她不要撒币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秋山整理好表情,在寒夜中大步向前。
灰原听到秋山离开时的声音,又静静等了一会,才开了房间门走入客厅。
灯还亮着,被主人调到最暖的颜色,甚至显得有些昏暗。
这不像是适合写作的灯光。
再者,相处的这几天,她也了解了秋山的习惯,知道她通常是窝在房间里写,基本不会将这种行为放在容易被人撞见的客厅。
沉吟了一下,灰原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找到那一叠稿纸,粗粗看了起来。
文章写的是一个有关跟踪狂的侦探故事,有写到途中被涂黑的几处,灰原仔细看了看,只辨认出一个走字。
小说写到最后的桥段时字迹已经不受控制地飞扬起来,只见文中的侦探终于堪破那跟踪狂的行迹,将他扭送至警察局后谢绝了所有来采访的媒体,回家得意地开了一瓶酒,坐在自家阳台上,对月独酌。
故事就在侦探品酒这一幕结束。
只不过小说的尾声中,侦探好像对着月影说了一句什么话,可惜被一道力透纸背的横线划掉,墨水晕开,污染了半页稿纸,实在看不清楚了。
灰原把稿纸原样放回抽屉,轻轻嗅了嗅,鬼使神差地来到厨房。
四下看了看,整个厨房像是被洗劫过一遍般干干净净。
略一思考,伸手打开微波炉门,果然闻到淡淡的香气。
是蛋包饭的味道。
秋山出门时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她顺着记忆一家一家店找过去,却都已经关门了,几乎绕到城镇边角才找到一家711,里面的饭团却已经告罄,她只得挑了几个长得顺眼的面包,付了钱便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回到家门口,秋山看见家里各处的灯已经关得差不多,只留一盏客厅的大灯,似乎被人调亮了几度。
她再次站定,深呼吸,整理了一下心情。
吹了半宿的夜风,头脑也已经冷静下来。
灰原五点下课,她从五点半开始坐立不安,然后去了学校。
找遍了学园里的三幢楼,确定没有灰原的影子后,她直接杀到老师家门口拜访,按照全班同学的联络簿一个一个打过去,这才知道有人看到她和少年侦探团一起离开了校园。
回家路上她就开始想,一直想到现在。
其实,是她过界了。
也许那双眼睛太过引起共鸣,以至于让她迷失了自己。
但灰原是灰原,她是她,两个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总得做好准备,也许有一天,灰原就会像今天这样不告而别。
唯一庆幸的是好在还不晚,还来得及狠下心来要把不知不觉多跨出的脚步收回。
秋山收回思绪,拧动钥匙。
明明是开门的动作,心中某处却仿佛风雪大作,吱呀着关上了门。
手中的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秋山疲惫的走进屋子,伸手要去敲灰原的房门。
正要敲响,却猛然顿住。
几乎疑心自己嗅觉失灵,秋山开了灯到厨房一看,竟发现电饭煲里还有一些新蒸的米饭。
从痕迹上看,灰原应该是吃过了。
她又走到餐桌前,意外的看到桌上的锅盖扣着什么东西。
轻轻提起后,发现底下是一盘蛋包饭,卖相比她捣鼓一下午做出来的东西要好了不少。
蛋包饭还是温热的,上面还用番茄酱写了字。
「ごめんね」
秋山像是第一天识字似的,一字一字指着,声音很轻地念出来:“对不起。”
心中的某处风雪蓦然止息,显露出云层之上苍蓝的天空。
唇角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不听使唤的上扬起来。
没关系啊,小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