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山下太太哭诉的当口,希美主动这婴孩抱走,在自己未开灯的卧房里足步轻快地走动,幸而这婴孩不认生,希美不会唱摇篮曲,她也能在希美怀里甜甜地睡着。很乖,不出声。
三个月大的女婴,今年新年前刚诞生的,名叫桃子,是外公取的名字,说是祈愿这病弱的婴儿能熬过冬天,起码让她看到春天的桃花。
孩子的外公,也就是邻家姓横山的老人,共有四个女儿,四个女儿的婚姻又都不幸福,常赌气回家,时不时就有姐妹携着孩子在家中碰头的景象。几人脾气也不清净,家里时常闹哄哄的。吵嚷声穿过墙壁和屋顶时,连晚饭吃了几合米都被左邻右里听得清清楚楚。
拉门只闭了小半,希美的身影时常晃过门前,轻踏地面的双足和小腿被漏进卧房的灯光照得白皙一片时,霙就抬头看过去,她捏紧着双手,冷汗不断濡湿手心、再是指尖。
“我是个幺女,家里闹起来时,我自小到大只会撒娇,哪里有姐姐们那些话术,姐姐挖苦我说,‘出嫁时风风光光地拉了多少东西去,母亲的梳妆台都给你搬走了,你空着两只手回来,你可真讨人喜欢呢!’我……指望着父母帮我说句话,可今日母亲也不体恤我,说,‘你抱着个吃奶的孩子回来,丈夫那边也没个话,到底是怎么想的?孩子的户籍怎么办呢?你就打算在家这样住下去吗?’,我听得、心堵……”山下太太哭诉道。
霙自顾想着心事,山下太太的话从一边耳朵进入,立即穿过大脑,自另一边耳朵化成看不见的蒸汽冒出来,消散无踪了。
山下用指头用力抹泪,草草擦在自己的和服下摆,抽抽鼻子,恢复了一些冷静:“我也是不容易,丈夫是从小定的亲,可从战场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我被打得受不了,正月我逃出家时,孩子才刚出生不久,正在生病,差点就……”
“嗯。”霙听到这里才应声,显露出同情和忧伤的表情,却没有看向她,还望着希美的方向。她发现:在黑暗中似乎可以不时望见希美头发——特别是马尾的轮廓,那轮廓左右晃动,节奏有序,霙的心跳似乎也被这头发晃动的节奏拨回了原速,渐渐感到安然和煦。她将手松开,重新捧起了茶碗。
“我自己去镰仓请的八幡神,拜了大佛,保佑孩子平安,结果这孩子后来真的一直健康,吃胖了,长得也可爱!眼睛像我,但比我和他爸爸的都好看,是双标志的桃花眼呢——那里果然灵。”
霙才望向山下太太,她为这话点头,极尽赞同一般,重重地点了两下:“嗯,很灵。”
“可铠冢太太,您知道多么过分吗?父亲竟说,‘家庭不和睦,孩子才会努力长得漂亮、健康,好在这世道生存。’您说,哪里来的这种怪话!”
霙闻言,不禁又看了看希美的方向,希美似乎知道霙盯着她,也探了脑袋望出来。在灯光下展露的一张脸,端正标志,眼睛大大的,从发尖到下巴颏儿都清朗秀美。
“哦!我不是在说令爱,令爱的漂亮是‘健全的漂亮’,这和‘努力长得漂亮’不一样!”,山下太太摆手,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将父亲的话吸收、接纳到心灵深处,可以说是无形中被这话深深毒害了。她又看了看希美,赞叹说,“这孩子是真漂亮,家庭也……”
她似乎又想起这个家庭并不是自己理解中“健全”的家庭,也不明晰铠冢家的具体情况,不禁羞愧难当,想到自己多嘴误事,就脸红得要流血,舌头不听使唤,几乎把喉咙噎住。
希美见状与霙对视一眼,而后,希美若无其事般,又将上半身缩回了黑暗里,却不再来回走动,似乎打算静听后话。
半晌,山下太太完全泄了气,似乎是最原始的悲伤又涌上来,她说:“……要我说,我这样的前夫,还不如阵亡了好。活人才会折磨活人,死人再也不会折磨活人——死人可爱着呢!您知道吗,柴崎家次男,那个魔鬼一般的人,临死前的遗书里写满了向母亲谢罪、诉衷肠的话。生前再怎么恶毒无赖,死时却变成是可爱的了,狡猾是狡猾了点,但这样一来,死后也确实成了可爱的人。他这样一死,柴崎太太也终于能解脱嘛。”
她边说,边观察霙的反应,而霙只是微不可见地点头,像个封闭感情的木头人。
希美深深看过来。
山下察觉到希美的目光,干脆又顺着谈起她的事情来:“令爱考上东京府第一中学了吧?那个、日比谷高中啊?”
“嗯,很快就开学。”霙似乎心情一变,轻浅话音也带上喜悦。
“啊!真争气呀!令爱这样的孩子以前都苦,跟着大人造的孽受罪,现在也是熬出头啦。再说这几年出生的孩子,不明白空袭,更不明白战争——我三姐的小儿子才三岁,每天在后院的土丘上过家家,哪里知道那是挖防空洞时堆出来的土?他妈妈拿出从前的防空头巾来,他只知道拿去把玩,过一会再看的时候,小家伙把它当成薄被搭在肚子上,睡得可香呢!”
希美的身影,闪去了卧房深处。
“不过说真的,现在的孩子都不爱上学,按我几个大人精似的侄子、侄女说,‘考什么大学,还不如给家里做点事情。’对了,我二姐的丈夫有个弟弟,在文部省工作,他说,‘现在十个孩子里面有两个能上高中,这两个里面只有一个上大学。’”
霙在脑中计算一番:希美考上大学后,就是那“百分之十”。
“上大学,很好。”她说。
“是呀,还是上学好,毕业以后去上班,自立门户。留在家里的兄弟姐妹多,挤来挤去的矛盾自然多嘛——哎哎,铠冢太太,”山下瞄去希美卧房的方向,没有看见人,就并未压低声音,大胆地问,“您是打算再结婚了,是吗?和塚本西装店的……”
“我……?”霙话未出口,就被希美贸然打断了。
“夏纪和优子也是呢!夏纪给家里的诊所帮忙,优子在学裁缝,说,不上高中给家里帮帮忙也足够了。母亲是茶道师傅,我都从没有学过这手艺,想想太可惜了!”
希美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声音先闯过来,身影才出现在卧房门口,她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仿佛没有听见山下刚刚的话。她脸上笑嘻嘻的,这样笑嘻嘻的脸才最让霙恐慌,因为除去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喜悦,别的什么都看不见。连一丝情绪的尾巴也摸不到。
霙不看希美,垂目看向釉茶碗中黄绿色的茶汤,茶汤被电灯的光直通到底,一面清亮。水已冷掉,不再冒热气了。霙用手捻捋头发,挂到耳后去,对希美展露的“留在家”的愿望一声不吭。
“那也好呀!你母亲是了不得的茶道师傅,有手艺哪里吃不开呢?你这样活泼又善解人意的孩子留在家里,将来也可以照顾弟弟妹妹,让人放心。”
山下可能是看见希美抱着桃子那一副和谐的光景,又认定了霙再结婚的事情,才这样脱口而出,可她说完这话就发现,饭厅八个铺席大的空间因她这话,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所有空气都被压缩到地面上去,再没有可供呼吸的东西。
“我、就希美一个,”霙突然开口,她两手交握,定定地望着铺席面上的某个地方,似乎正回想什么,又开口说,“是唯一的。”
唯一的。
两人为她唐突的话怔神。
这工夫,希美怀中的桃子突然小脸一皱,将两只胖乎乎的脚丫乱蹬着哭闹起来,整个小身体都憋得通红,哭声凄厉——幼婴遇到什么事都哭得这样可怜,饿了渴了,都好像天塌下来似的。
希美显然慌了手脚,她几步跑来,将桃子交还给山下太太:“这怎么办,是不是要吃奶啊?”
“哎呀,真失礼,请让我看看。”山下忙接过去,背过身,轻声哄着桃子。
霙用手扶起桌沿,脸色苍白地往后挪了挪。这动作被希美看在眼里,她上前坐下,挡在霙和山下太太——霙和桃子中间,少女的手,安慰似的搭上她的后腰。希美亲密体贴的举动似乎又刺痛了霙,她抿紧嘴唇,将头垂下一些,上半身向希美的肩倾侧,一副就要这样倒下的样子。
“不吃奶,应该是要换尿布了,”山下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她抱着孩子站起来准备离开,似乎是为自己的数次失言面带难色,只好说,“打扰府上了,我再回去和父母亲好好谈谈。”
“等一下……可以,”霙叫住她,却不愿看过去,眼光仍然飘忽在地面上,“可以代为照顾几天。”
“母亲?”希美诧异。
“啊,太好了!就两天,谈完孩子户籍的事情就回来,我将尿布和要喝的奶粉都准备好,明天送到府上。”山下抱着桃子一个劲鞠躬,桃子在母亲晃动的怀中小声抽泣,还打了几个滑稽的哭嗝,如果不是沉浸在对霙的复杂感情之中,希美几乎要被桃子逗笑了。
“母亲出去办事情,我在家,”希美心情很好似的突然开口,保持着声音的明快,又补充,“哦,我早上去塚本家西装店看店,下午会在。”
霙不禁抬眼,仔细瞧了瞧希美的侧颜。
“实在是麻烦您家了!”山下俯首说。
两人目送山下太太离开,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直到声音完全消失,霙都静静待在希美手臂搭成的怀抱中。
“母亲,没事吗?”希美问霙。
她不觉自己身上还残留着婴儿的奶味,这味道是似有若无的,时不时就会显得浓郁,像一团柔软、浓厚的棉絮或是云朵,幽灵般缠绕着霙,塞入鼻孔,堵塞不通。
但霙并没有因此远离她身体的意思。
“没事……”霙摇摇头,又重复说,“没事了。”
她说完,忽而微微侧过身,将前额搭在希美的肩头。找到令人安心的支点后,她轻闭双目,深吸希美周身的味道,身体、因此轻颤。
良久,她再也没有说话。
窗子紧闭,粗心大意的山下太太临走却未将门关紧。
从房门那道通向夜间黑漆漆庭院的细缝间,忽而……漏曳进一丝异样的扑翅声——绝不是夏虫的翅声,因那扑动空气的物事,听起来如此轻薄柔软。
是鸟的扑翅声。
希美听见那声音,感到奇怪,肩膀不觉抖动了一下。
霙被这震动惊扰,抬起头懵懵地看着希美。发丝挂了一根在鼻梁上。希美见了她这副面色虚白,累极了的傻样子,忙笑说:“母亲,收拾一下睡觉吧,明天母亲要去寺庙,我去看店。今晚我和母亲一起睡——天气还冷呢,就在被炉边上休息吧。”
希美抬手将那根头发拨下来,霙的鼻梁躲避不及,被她温暖的手指蹭上了。
霙点点头,显得有些拘谨,像个孩子似的。
翌日希美起了大早,穿戴好,望望手表,轻轻摇醒霙就出门去了。因为提前没有联系夏纪和优子,她跑了两公里路,先是夏纪,再是优子,从各自的家中叫她们出来。
“我好困。”优子耷拉着一张娃娃脸抱怨,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塞给希美,“喏,希美你上周还是上上周要的东西,我托那个叔叔拿来了——哦还有,是前天吧……前天我也问过叔叔了,他们乐团的人从来没有姓铠冢的,男的女的,在职的啊退役的,从来都没有,这姓氏少见,叔叔绝不会记错的,再加一句——我可没有向你妈妈透露半点哦。”
“啊,谢谢!帮大忙了,优子,太可靠了!”希美有些夸张地称赞她。
“那当然!”优子趁着话翘起了尾巴。
希美接过相片仔细浏览,忽而眉头紧皱,睁着一双大眼睛,呼吸变急促了。她用指头推挤着薄薄的相片,指腹蹭过上面某个男人的脸,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那张人脸擦净看清楚,又像是要将那块捻破,摩擦生火,相片几乎被抠出一个大洞。
果然。
是一场破绽百出的骗局。
她径自伫立了一会儿,尽量在夏纪和优子感到奇怪之前,将相片递还给优子,又轻声道谢:“谢谢。”
“喔……”优子将凹下小块的相片抚平整,收回口袋。优子认为希美表情有些扭曲、恐怖,仿佛面临一道危险深渊,正是要做出什么最终决断的时刻似的,不由得有些担心。因着担心,她捏捏夏纪的衣袖求助,“夏纪……”
夏纪的瘦腿一个跨步,身体就到希美了面前,夏纪躬身再抬头,刚好看到她漆黑前发,看见后边的整个额头都被汗水覆盖了。
“希美,累死了吧?要是咱们几家都有电话那个新鲜东西,也不用希美你跑这么多路,”夏纪吊着一双眼睛笑开,伸手挎她的胳膊,总结说,“好了走吧,不是说来不及了嘛,去看店!”
三人在早春微醺的风里漫步,走到西装店旁,望见柴崎太太的店门果然未开,贴上了暂时闭店的通知。正巧又碰到穿着黑色丧服刚走出店门的塚本。希美知道他要去家里接霙,虽然已整理了许久情绪,眼光却不住地避开他的宽肩、大个子,一旦碰上,就像是要用目光把他推走似的,赶紧撇开。
“希美啊,还有……呃,总之看店麻烦你们啦,我等下正好路过神田薮,中午给你们三个定荞麦面,中午送到。春天吃热面行吗?再加点炸物?还是吃别的好哇?”塚本挠挠头,一副若无其事、不可靠的样子。塚本边用兄长般随意的语气与她们说话,边用一只大手整理着自己的黑色衣襟。
“荞麦面……我……”优子吐了吐舌头,大概是不喜欢,可见夏纪已经一个箭步跨进店里摆弄那台崭新的红色电话机,她也被牵引着似的跟了进去,双目被电冰箱、电话机、电唱机,缝纫台边的漂亮绸缎点亮了,到处摸摸看看。
“嗯,都可以。”希美背着手,向地面点头。
“好,那就这样!”塚本笑说完,大步走了,“拜托你们啦,冰箱里的东西也随便吃!”
塚本西装店似乎开始尝试做新式和服,店内悬挂、摆放的新料子比起希美在京都名织物展览会上看到的绸缎和织物来不输分毫。希美似乎很感兴趣,不住地翻弄,仔细查看图案纹样,又低头研究织锦的针脚。
“是不是京都产的?希美会认吗?希美妈妈是京都人吧。”夏纪走过来问。
“嗯?我不会呀。”希美眨眨眼睛,有些懊恼。
“我妈妈出嫁时的和服就是在京都清水寺附近买的成衣,虽然不是定做,但也足够漂亮啦,”夏纪翻过几匹,指着黑地菊花纹样的织锦说,“就像这样,比这个还漂亮,大片大片的菊花,特别端庄来着——妈妈穿上那个的样子一定特别美吧!我总是这样想。”
似是青年那股不服输的劲暗暗作祟,又似是单纯分享着喜悦,希美脱口而出:“我妈妈也是哦,应该——是出嫁的和服,有紫藤和云纹,尤其腰带!很特别呢,大概是专门定做的,上面织满了蓝羽毛,感觉上有一千片那么多。”
优子开始窃笑,用肩头猛地碰撞夏纪的肩头,说:“果然你们也翻过妈妈的东西!上次还说我。希美呀……嘻,一千片羽毛——偷偷数了不少遍吧?”
“是妈妈主动展示给我看的嘛!”夏纪毫不服输。
希美却是脸有些红,不言语了,只等细小风波平息,三人才各自散落在店内的角落里。
“希美——冰箱里的东西真的随便吃吗?”夏纪扬声问。
“嗯,是看店的报酬。”希美淡淡道。
优子平时叽叽喳喳不饶人,却意外的心灵手巧,她坐在缝纫机前,使着碎布料专心缝些小东西。后背微躬,娇小背影纹丝不动,透出认真。脚下咯吱咯吱地踩着踏板,动作熟练,缝线走成直直一条。
“诶——这是在缝什么?”夏纪捏着蛋糕走过来,手顺着蛋糕那蓬松的、泛起黄色光泽的孔隙边缘撕下小块,塞进嘴巴里,手上刚一空,就要去碰缝纫机上下飞舞的缝针。
优子的小手将那手啪地打到一边:“油爪子拿开呀!把手缝进去你就好看了!”
“是腕带吗?好厉害。”希美赞叹了声,推拒夏纪咕唔咕唔念着什么递来的蛋糕,希美说,“我就不用啦。”
“哼哼——”优子的尾巴又翘起来,“那当然,天天看妈妈在家缝东西,踩踏板的声音响到半夜呢,跟爸爸的打鼾声一样,是我家的日常,再怎么吵都能听着睡着。”
“我家的日常……大概是诊所的消毒水味吧。”夏纪笑着,白牙齿陷到柔软、鹅黄色的蛋糕块里,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生活本身的幸福和甜蜜,她咬字不清,“最近也开始学看诊了,累死啦,真想天天睡大觉。”
“嗯——我没有什么特长呢。”希美言语间情绪不明,她摆弄着那些漂亮绸缎,绸缎触感腻滑,让她想起很久前摸过的一条白绸发带,手就更加揉进清凉的缎子里面去,像沉没进一片凉水。她说,“妈妈……擅长茶道,我也没有学过。但是说起我家的日常,大概是在两人各自生日的时候,偷偷送礼物到枕头边吧。”
说罢,她扬起笑来,笑出了好听的声音,笑容明晃晃的。
“能叫希美专心上高中、考大学,你妈妈还是疼爱你。”夏纪背靠着缝纫台,在投进落地玻璃窗的晨光中伸了个懒腰,瘦削又健美的身体舒展开,赏心悦目。
优子背对这边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少见地赞同了夏纪。片刻,她手一扬,将缝好的腕带举到夏纪鼻子下面,娇声嘟哝道:“喏,给你了。”
“嘿?这是什么呀?送我的礼物?”
“废话!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夏纪和优子不时打闹,自然发出笑语声,希美也就不用刻意说话来活跃气氛。
她精神恹恹的,也不怎么吃东西、喝水,只是托腮坐在台子边。望着玻璃窗外人流渐密,晴空下街市热闹起来,希美不时想象——此刻她出门已遇见塚本,一同前行;此刻她到达会场,也烧过香了;此刻她与柴崎太太打了照面,互相施礼……母亲……
母亲,青鸟不是幸福和快乐吗。
如果我一直是你的青鸟,为什么经过那样的苦心安排……还。
希美想着,十五岁的脑袋还想不明白,不觉茫然着一双眼持续出神,恍惚间,她听见了身后空气中,轻盈跃动的长笛与双簧管二重奏,她认出,是莫扎特歌剧《魔笛》的开篇序曲。
“哇!这个东西好厉害!”
“原来你没用过呀,不愧是土包子夏纪哦。”
……
是夏纪打开了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