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御坂美琴。学习很好,家境也很好。
我储物柜里经常会出现五颜六色的信封——不用看,一定是情书。我对这些不太懂,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好好努力,早日离开那个给了我优越生活,却又将我所有的憧憬和梦想,击得粉碎的家庭。
我的父亲是常盘台的校长。这个学校历史悠久,是学园都市出了名的贵族学校,自然,校园里便少不了权贵的后代,学校的高层总是有意无意地为这些少爷小姐们开着绿灯——这其中的缘由也便不由分说。也正因如此,学校的领导们个个看起来都是神通广大的人。左右逢源,似乎连政府的人都与他们有着瓜葛。
而这里面最春风得意地,便要属我那个好父亲了。
是的,一开始他确实是个好父亲——知道我的所有喜恶,有时候甚至背得出我作业本上我自己都记不得的教师批语。
可自从那时起,他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见了。他变得总喜欢一个人呆着,而我若想和他如往日那般亲近,他却是显得漫不经心,似乎心里装了很多事。他开始变得有些阴沉,一回到家便把自己关进屋里,虽然他算是回到了家里,却总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的脾气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都有些不确定,我是否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父亲。而这些,我那个在国外一心钻研学术的母亲,自然是不得而知。
还记着那一天,他很晚才回到家。一进家门,我刚想迎上去,却被他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吓得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不敢上前。只见他衣服上沾满血迹和泥污,那狼狈的样子,像绝了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他惊魂未定地将房门反锁,关掉了家里所有的灯,然后把窗子锁住、窗帘拉紧。他做完这一切后,看都不看一眼呆愣在原地,眼睛里都是疑惑和恐惧的我,径直冲进里屋,顺手拿过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开始收拾起来。
“爸爸……”我巴巴地望着里屋的方向,小心地唤道。心里充满了迷茫。
男人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自顾自收拾起来,似是将我的存在完全无视。
“爸爸,你要去哪……”我见他没有回答,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极轻,语气带着战战兢兢的试探,想要父亲能够回答我,却又怕声音过大会惹他生气。
他手上的动作停住,微微显得有些僵硬。半晌,转过身,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干笑着说道:“啊哈哈……小美琴怎么会这么想?”他的声音下意识抬高了几分,“爸爸哪儿也不去呀。”说完,转过身继续收拾。他顿了顿,又觉得不找点理由似乎不太妥,也没转身,继续说道:“爸爸看你最近学习有些累了,就想着带你出去散散心。”语调依旧没变,理由明显蹩脚。最主要的是,是时我不过小学初段,正于学校的学习生活充满乐趣,也没有什么升学压力,哪需什么放松一说——如果说成单纯出去玩,或许可信度会更高一些。再者,即便如此,也大可不必如此匆忙。
我当时倒是没想这么多,竟真以为如父亲所说。于是她兴致勃勃地问道:“那咱们去哪儿呀?”我抬起头看着他,内心的期待仿佛呼之欲出。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陪陪我了,成天早出晚归。我当时只当他是努力挣钱,却没想过他为何从不在我面前提起母亲打来的钱。
我上学和生活起居其实并不成问题。父亲他是常盘台的校长,因此,我过得和那些少爷小姐的贵族生活相差无几。直到那天,无情的现实将我本来安稳的校园生活击得粉碎。
他收拾好东西,带着我,急匆匆在路边吃了点东西,于是便叫了辆计程车,又赶紧将东西装上车,坐进车里催促着司机。他一系列的行为,令我摸不着头脑,最后他说出的目的地令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机场。
不知为何,他越是着急,那路越是堵得没个完。他在靠着车窗的位置,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一会儿看看手表,一会儿又是东张西望,一会儿又是把随身的手提袋打开,在里面漫无目的地拨拉一番,又把袋口合上,若是再加上抓耳挠腮的动作,便是活脱脱一只猴子。我看他这样,忍不住开口道:“爸爸,你怎么了?”
他正自顾自焦虑着,有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我突然这样问着,登时一愣,倏而反应道:“啊,哈哈,我没什么事啊,哈哈。”他一边干笑,一边敷衍着,似是完全没有发觉他的伪装有多么拙劣。
“爸爸”我寻思着该怎么和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我看着他这般,忍不住这样问道。
“哪有啊,我……”
“爸爸”我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我语气平静,内心却泛着波澜。
“……”他沉默了,也恢复了平静。半晌,他突然开口道:“美琴,你喜欢这里吗?”我对他的答非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认真地答道:“喜欢。这里有我的朋友,大家都很亲切。”
“其实……其实我觉得,你如果换一个环境,也能很快融入进去,对不对?”他小心地试探着,有意将声音放轻,生怕打扰道我的思考一般。
我心下诧异,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次离开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和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几次想打破这僵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这样尴尬地坐着,脑内却不自主地飞速运转,试图找个像样的话题。
估摸着快到的时候,他依然一言不发,倒是我因着这越来越近的单方面离别,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年是父亲,一面是我有着深厚感情的旧日时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我正在这彳亍的节骨眼上的时候,父亲突然似有似无地开口道:“这一次离开,可就是彻底离开了。”他表意不明,我心里有些慌慌的,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里面的光亮却少了几分。眼角的皱纹微微深了几分,抿着嘴,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是以后不要拖累你妈妈了。”他看了眼我的表情,淡然的语气中透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隐忍。他似是不经意道:“她该有她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我这样一个人拖累着”他有些犹豫,“美琴,你愿意和爸爸走吗?”他蹲下来,抓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目光里有着期待。
“爸爸”我心里不是滋味,“可以不走吗?”我低着头,不敢接触他炙热得有些过度的眼神。
他沉默了,眼里的光尽数褪去,松开了抓着我肩膀的手,起身收拾行李。我抬起眼,偷偷望向他,却发现他将表情埋在行李中,愧疚和自责占据了我的所有感官,竟径直跟在准备进站的他的身后,他突然停下脚步。我见前面的影子快速变近,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未几,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明显挤出来的笑意,也不看我的眼睛,说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他顿了顿,“我也想到了你不会跟着我的,所以你的学籍之类的我也没动过。”随即,他转身要走,走了几步便又停下,道:“好好读书。你放心吧,我怎么说还是个校长,以后的事你不用担心。”说完,便独自走进人海之中。
我心里纵有再多的不舍,却不知该如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