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虽然心情不好,但既然有了个奇怪的任务、她还是打算去探查一番。她没回青临殿,而是直接去了栾清峰的另一边。藏雪被六离安排在落影殿,无极也离他们不远。月白魂体而行,走进落影殿中时、甘乾等人正在就殿上之事讨论,也无人发现她来。
“长木、长辛,明日就由你们出战比试。”甘乾点了两个弟子,见那两人站出称“是”又加了一句,“季无念声名在外,你们也不要太下她面子。”
他不蠢,不会看不出季无念给他的台阶。
可他手下弟子还有年轻气盛的,“大师兄,这三清门分明是包庇妖族同党!说不定也早与妖魔一道!之前不就出过弟子入魔之事……”
甘乾右手一抬,止了他的话,一双鹰眸向他,“即便如此,我们此时也还在他人山门,不可妄动。”
“……那就这么信了那月白?”又一个弟子出声,“她分明与妖族同道,那月港之事、说不定也是她与妖魔合谋……”
“我不信她,”甘乾一双眉头没有松开过,“她与凌洲同现多处,不会是巧合。再看她修为上乘,若是真的追寻凌洲、难道真会抓不住一个金丹贼子?我看她殿上诡辩,说不定是与凌洲有所牵扯……”
“只不过她修为难测,此时又有三清相护,我们还是暂避锋芒。”甘乾眼中满是防备,“我已通禀师尊,要弟子多注意她行踪,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凌洲。”
九一同情月白,“这真的是要盯死你了……”
“……”月白现身之时就想过会有这些麻烦,也不算出乎意料。他们诸多猜测,或对或错月白也不太在意。要不是季无念那里冒出了个任务,月白也懒得来理他们。
反正他们寻不着自己,烦也就烦这么几日。
“那无极也是!”刚刚那弟子提了声音,“分明是他们说凌洲在妖界,竟然就这么退缩下来……”
“元宫主说当日又被凌洲骚扰,追寻而去又觅得妖皇气息……他无极要与我藏雪交好,此等事、不至于相骗,”甘乾沉下脸来,“不论当日是和是打,凌洲必然与妖皇有所关联。”
无非他们原来觉得是和,现在妖界说是打。
至于真相如何……难说。
月白听他们对话,倒是想起了当日季无念去拦蒲时的场景。在她到后,确实有无极人来追。其中不乏修为高深之人,或许就是宫主元酒。那时候她还觉得是季无念因为自己打不过、特意惹了无极一起来与蒲时相斗。
那若是当日月白没有出现,季无念是不是就打算撑到无极追兵前来,然后让无极与妖皇相争?而如果无极真的看到凌洲与妖皇争斗……是不是就不会引发两派因“凌洲藏于妖界”而起的这番冲突?
可两边又都不傻,一个两个的都看凌洲不快、哪能就这么按着她想要的步调走?
再说季无念与蒲时两人实力天差地别。要不是月白之前在她体内埋下血晶,蒲时忌惮留手……若是全力而战,季无念又能在蒲时手下走过几招?
……而且她分明怕他,喝醉了就哆哆嗦嗦得喊着“疼”……
可明明这么怕成那样,又还是奉上龙骨、多番筹谋……
月白有些不舒服,不想再想下去。
正好这边弟子也换了话题,木长上前一问,“那师兄,这江与宁怎么办?好歹也算是冷师叔故人之后……”
甘乾摇了摇头,“他既然自己想要留在三清,就别管了。”
“噫?”九一好奇,“怎么这儿还有一层关系呢?”
月白也不太知道,只听那边一个弟子先叹,“没想到冷师叔一世英名,故人之中、居然还会出这等事……”
“……师兄,”木辛问,“那文正说的话、可信么?”
甘乾沉了眼眸没有回复,但意义不言而喻。
“怎么回事啊?”九一一头雾水。
月白穿过一个站在角落没怎么说话的弟子,浅浅得扫了一下他的识海,回复九一,“冷羡,左任一位同辈师弟,似乎与宁家有什么关系,前日死了。”
确切的说,是在凌洲“拜访”后不久,病逝了。冷羡一直身体不好,这在藏雪众人皆知。凌洲惹事前便有虚弱之相,后来病逝倒也没有引起多大风波。病逝之前,他似乎留了什么话,拜托掌门彻查当年江宁两家之事云云……就这么又成了契机。
只是此事过去十几年,现在才来查?还正好卡在这个时间点?
诸多蹊跷,也难怪众人只觉得这是藏雪找的借口。
月白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自然而然得觉得又跟季无念有关。
……也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麻烦来。
她在心中叹气,九一在她识海中吐槽,“说真的,他们这对话真不太像反派诶……”
别说反派了……感觉还是挺认真得在考虑除魔卫道的事情……无非就是多疑了点,不信月白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某种角度讲、也就是比较谨慎?
“他们真的是想寻凌洲、找回素琴佩剑。”
至少这个弟子心中,并没有什么龙骨之谋。
……说来、之前被季无念杀掉的无极弟子心中也没有什么“不归”之事,就连宋则也真是在寻那三尾妖狐。沉凝更不用说,一腔热血、誓要除魔卫道。虽说确实是在找妖族麻烦,但考虑两派立场、若凌洲真在妖界,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门派之间的争强好胜不是没有,但月白至少没在此人心中发觉到过分的程度。反而是因为三清明云都出过弟子入魔之事,这些弟子反对他们颇有戒心。
“原来是季无念臆想症犯了?”九一讪讪,“之前不是一直说他们是为了‘不归’么?”
不仅是说说,季无念是真心得厌恶与防备着他们。
或许不是藏雪牵头?可沉凝似乎也不知晓龙骨之事……
难道是季无念多想?小人度君子?
月白又过一人,这回让她皱了眉头。
“……怎么了?”九一问。
“有魔气。”
很淡。但是有。
九一打出了一排问号,“????????????????????????”
“为啥会有?????”
月白不知道,但她看了一眼刚刚被点到的木长与木辛,走过去、在他们识海中划了一道。
果然也有。
……她好像知道季无念要做什么了。
“……不会又是自杀式袭击吧?”九一发出哀嚎,“她就不怕自己身上魔气暴露?”
“……她身上有净符。”之前齐丰袭击六离时,月白曾给过季无念一块可隐蔽魔气的玉符,当时便与她说了“分神难测”。现在那块符也还在季无念手里,并未归还。而且就算没有净符,月白融进季无念身体里的那串蓝晶、也足够护她魔气不现。
可明日比试、掌门长老自然都会到场,季无念若当众引这两人魔气,丝丝点点、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差错。她就如此信任自己给她的符,胆敢肆无忌惮?
……又或者、有什么其他安排?
多想无益,还是得看季无念到底要做什么。
月白将心中疑虑先行压下,在木长木辛两人识海中打了个印记,先回了青临殿去。
秦霜一早上没有见人,见神上回来便拉住了她。月白陪她哄她,一直到她午睡睡下才得了几分空档。可是此时殿外又来人,是赵棋与洛长河来找。
“……辛苦你了。”还有点儿良心的系统对宿主发出了灵魂安慰。
月白长长得吐出了一口气,又出去与两位弟子“叙旧”。
赵棋和洛长河知道最近季无念总在殿中,都不怎么来找叶二。今日听闻正殿上发生的事、想着季无念大概会在庚桑阁,这才来见。
“我也听闻在殿上,月白姑娘差点和季仙长吵起来,”洛长河也说,“之前去了月港的师兄也说,光从那日看、她们俩关系就不怎么好。”
毕竟季无念出现就是为了让她离开,而月白也确实不太想当众与她扯上关联。
“……为啥呀?”九一问她,“你这不掩耳盗铃么?”
月白想了想,回一句,“因为她确实烦人。”
没法反驳。
“叶二,”赵棋摸着一旁趴着的晚晚,“季仙长可有说什么么?”
“师尊没说什么,”叶二回答,“不过看她对那姑娘,确实挺有兴趣。”
“……难不成真是为了六离仙长?”赵棋眼睛一睁,“我还听师姐说,本来月白姑娘都要走了、还是六离仙长一句留下的……”
“……你跟季无念关系不好,”九一吐槽,“结果扯上六离,有什么用。”
月白没有回话,洛长河接过话口,从八卦上挪开,“月白姑娘也是好脾气,那藏雪门人如此挑衅,我要是她、肯定两箭射出,叫他们尝尝厉害。”
“对啊,”赵棋也说,“他们那分明就是怀疑那姑娘吧?”
“……我看是因为月白姑娘携妖族使者来访,”洛长河分析,“下了他们的面子,这才处处针对。只是我不明白,按月白姑娘往日所能、难道会怕他们?怎么还要季仙长代劳……”
“那是她不屑。”
三人回首,季无念翩然而至,边笑边说,“那姑娘一看就不喜欢这些人情世故,偏偏藏雪还想逼她出手比试……”
“季仙长。”
“师尊。”
季无念走过来到他们身边,也蹲下身摸着晚晚,苦笑说,“你们是没感受到她说‘签生死状’那时的威压……此次藏雪来人都是门派中流,真死在三清、麻烦得很。”说着她还摇摇头,一副可怜状,“哎、可怜了我呀,背黑锅不说、还被赶出来……”
月白有些敷衍,“师尊辛苦。”
“小叶儿快来抱抱,”说着她便把徒弟搂进怀里,还假装抽泣,“她好凶啊、都不理人呢……”
九一给她配音,“嘤嘤嘤。”戏精本精。
赵棋、洛长河对视一眼,有些尴尬、也学叶二说,“仙长辛苦。”
“也没什么,”季无念这下挥挥手,笑道,“这等高人都孤高得很,难相处是必然。”
……她还难相处?
“可能是因为这等高人不喜欢别人胡搅蛮缠,”六离正巧走进来,“无念、你还记得自己说的话么?”
“六离仙长。”三个小弟子行礼。
“师兄?”季无念叫他,也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人,“薛师姐?”
薛轻向她点头,脸上展露出一丝微笑,“季仙长。”
赵棋与洛长河左右看看,感觉此处不再是他们这小弟子的地方,行礼告辞。但叶二就住青临殿,季无念也不让她走,就这么抱在怀里,跟薛轻炫耀,“薛师姐你看,我收的徒弟。”
叶二没办法,只能行礼,“叶二见过六离仙长、薛……仙长?”季无念叫师姐、可她叫师叔又觉得有些不太对。
薛轻只淡淡点头,“嗯”了一声,又对季无念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开始收徒了。”
“她自己撞上来的,”季无念放开叶二,笑着说,“不收白不收。”说着她又拍了拍叶二肩膀,“回偏殿去吧。”
“是,师尊。”
月白回了屋里,秦霜向着她笑。她注意听着屋外,三人交谈并未提起秦霜,而是直接切到了月白身上。薛轻先问,“季仙长,不知你对那月白姑娘、印象如何?”
“……冷冰冰的。”季无念说得无辜,“不理人。”
“我看她只是不理你。”六离说她,又对薛轻说道,“我到觉得那姑娘十分谦和,很好相处。无念、你可是做了什么冒犯她的事?”
“我也有此想法,”薛轻声音在女子中显得低沉,另有一番坚毅味道,“我看她似乎不喜欢肢体接触,是不是因为你上去拉她?才对你如此严厉?”
“……我也没老拉她呀。”也就抱个腰、亲个嘴,偶尔做些更亲密的事而已嘛。季无念毫无反省之意,继续说,“不过反正我是被扔出来了,明日大概只能靠自己了。”
她那种说法、本来也没打算真靠月白。
六离叹上一句,“藏雪此番挑衅、只怕真惹怒了她。”
薛轻低头沉语,“我今日试探,只怕也惹她不快。”
“我倒看她对薛师姐你颇为友善,”季无念安慰说,“不然也不会让你碰她的弓。”
说到那弓,薛轻面露一丝向往,“那确是神弓,当世难见。”
……月白的兵器一样比一样好、也不知她哪里来的。
季无念附和一句,“她当日在月港所用的、灵力比此更甚,厉害着呢。”若没月白的药,她应该也拉不开。
“也不知那姑娘是何来历,”薛轻叹一句,“竟有如此多的奇珍异宝。”
这个问题季无念也想知道,可她不好去问月白、觉得月白也不会与她说。她这时笑笑,转过话题,“说来、你们俩怎么会一起来我这儿?”
六离回答,“我们本是路上遇见、要去找月白姑娘,正好听说你被扔了出来,就先来找你。”他一笑,“一同压你去向月白姑娘请罪。”
季无念眨眨眼,“我还是别去了吧……我觉得她看着我烦……”
还挺有自知之明。
“来者是客,”六离说她,“更不要说你明日要以她名义比试,还是不要留下症结为好。”说完他上前拉住季无念手臂,“走吧。”
眼见着季无念被拉走,月白又只能深深得叹了口气。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