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欲夺天下,必取尾张。
尾张国北接美浓,东临三河,南面伊势湾,与西南方的伊势国相接相望。其国土六成多为平原,经济发达,且为军事要地,为此兵家必争之。应仁之乱(1467)后政局混乱,群雄并起,织田氏逐渐占领尾张。
永禄三年(1560),今川义元亲自率军攻入尾张,织田氏大危。所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织田氏亲率精兵奇袭今川于桶狭间而一转战局,今川义元战死,织田转危为安。
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且不说今川军死伤惨重,织田军在激战中也伤亡甚多,更有些是战时不辨敌我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加之奇袭当日下了场大雨,战后的桶狭间实在是不堪入目。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的天空与与鲜血染红的地面交相辉映。泥泞的山路间有一个身着深蓝色装束的男子踽踽独行,忽见着脚边有一颗面目全非的人头,他一脚踢开,沾满泥的鞋子又染上不少血迹。踉踉跄跄的又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掏出一条白布擦去鞋上的污渍。扔掉白布,男子隐匿身形,消失在桶狭间。
元龟二年(1571),织田信长以包庇其敌为由火烧比睿山延历寺,诸多文物与经卷付之一炬,上千人死于这场事件,这其中就包括白井黑子的师父。
白井黑子,十六岁,幼年因为战争与家人走散,被她的师父清源和尚偶然救下,从小便是从寺庙里长大。清源知识渊博且高山景行,他的教导对白井黑子影响颇深。
白井黑子五岁时,寺中来了个受了伤的乱波(即忍者),这人不知名姓,与清源似乎有些渊源。虽然他很少说话,但白井黑子死缠烂打和他学了不少忍术。对于此事,清源虽未阻止,却一再告诫她:学习忍术只为防身之用,切不可如那些乱波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白井当时似懂非懂的应下,而后一直记在心上。
延历寺遭难前一个月的某夜,清源曾拿着一封密信给白井黑子看,然后将其烧毁。师徒二人经过一番彻夜长谈,天一亮白井黑子便收拾东西离开。
得知历延寺被烧时,白井黑子身在相模国,离近江(比睿山所在国)相去甚远,无法赶回去,且此时白井黑子尚有任务在身。悲痛之余,白井黑子寻了一个清净肃穆的地方,冲着西方磕了三个头。
不过几日,白井黑子又听到有人刺杀织田失败被杀,细微打探一番,白井黑子确认这人正是教她忍术的师父。
接连而来的坏消息,乱了白井的心神,她恍然间竟觉得一个月前师父是审时度势故意让她离开,好救她一命。
刚好在相模这边打探的消息线索与尾张有些许关联。于是白井黑子打算启程去尾张,顺便伺机回近江看一看。
1
“如今的乱波都是如此抛头露面的吗?”一道慵懒的惊疑声突兀的响起。白井黑子转头,见是一个穿着武士服的女子,金色长发披于身后,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却又格外和谐。
两道柳叶弯眉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添了三分温婉,一双棕色眸子中星光璀璨,藏尽世间冷暖。一点樱桃小口光看着便觉饱满香甜。
“要吃外郎饼吗?”女子又问。
“反正你都已经露脸了,怎么就不再说句话呢?”见白井黑子一直没有回答,女子撇撇嘴,道了声“真无趣”,然后咬了一口手里的外郎饼。
“食蜂大人,您该回去了。”
“知道了。”
“走了啊,无趣的人。”女子摆摆手跟着手下人离开了。
食蜂大人?白井黑子目送女子离开,心中有了思量。
白井黑子所在之处乃是桶狭间,出现在此地又被称之为大人,多半是织田阵营的人。姓食蜂?想着自己在相模查到的消息,白井黑子决定晚上去探查一番。
白井黑子也是刚到尾张不久,一边留意着这里的风土人情,一边找一个重要人物。无意间瞥到角落的一个小姑娘在吃外郎饼,看着有些噎。白井翻出自己的水袋给小姑娘递过去。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看了白井黑子半天,接过水袋喝了口,然后犹犹豫豫地把手中还剩一半的外郎饼送到白井黑子面前。白井微微一笑把小女孩的手推了回去。
看着小姑娘手中的外郎饼,白井黑子想到了刚才那个食蜂大人,看来不吃一次外郎饼还真不算是到过尾张。
是夜,白井黑子寻到了那位食蜂大人的住所,利落的潜入。夜已深沉,四周的人大都睡了,而这位食蜂大人还惬意的于屏风后洗澡,并且连灯都未点。
屋外的灯光透过窗子射进屋中,可见屏风上影影绰绰。听着偶尔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白井黑子忽的回想起白天所见食蜂那丰满的身姿。柳眉微蹙,将多余的心思抛出脑中,白井黑子专心搜查起来。
这边白井黑子身形刚动,便听屏风后的人用一贯慵懒的声音道:“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好么?”
白井黑子定住身子,她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再仔细一想,这倒像是这位食蜂大人知道自己要来,故意在等自己。只是她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还是说她怕不是已经在水里泡几个时辰了,别是那一头金发都泡掉色了。
在未彻底暴露之前,白井黑子选择不动声色的隐匿了身形。
像是对屋中的一切了如指掌,食蜂站起身开始擦身子穿衣服。不一会儿,披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外衣食蜂从屏风后走出。
白井黑子斜眼一看,着实有被惊艳到,当真是出水芙蓉,美不胜收。一双眼睛顿时不知该看哪里,纵使同为女子,白井黑子也不自觉的红了脸。
慢悠悠的落座,食蜂操祈用右手的食指关节轻敲了两下桌子。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无趣的人。怎么,这次脸都不露了?”
听闻此言,白井黑子自知是彻底暴露了,于是从梁上悄无声息的跳下坐在了食蜂操祈对面。
食蜂双手撑着桌子,探过身子,将脸与白井黑子贴的极近,头发上的水珠相继滴落在白井黑子身上,转眼间衣服便湿了一片。
“来找我做什么?可是想我了?”
性感的声音,诱人的话语,暧昧的距离,白井黑子心道这女人果然有一套。
见白井黑子仍然保持沉默,食蜂操祈疑惑的嘀咕了一声:别是个哑巴。
然后檀口微张,咬住白井黑子遮面布的一边,用力一扯,露出了白井黑子那张清秀的脸。
柔软温热的触感还停留在刚刚食蜂薄唇碰触到的地方,白井黑子很庆幸现在的物种比较暗,不会暴露出自己脸红的事实。
将白井黑子的遮面布放在一边,食蜂拉过白井黑子的手,右手食指点在其手心。
“你来找我,是为了,还是为了?”
一边说着,食蜂一边在白井黑子手心划着,先是写了一个织田,后又写了一个北条。
白井黑子心中大惊,她是如何得知北条的?自己受师父嘱托前往相模调查北条与食蜂家族合作一事极其隐蔽,况且像自己这样的籍籍无名之人该是不会有人注意才对。难道面前这位在北条那边也有势力?
反握住食蜂的手,白井黑子在食蜂手心连画了两个叉,意为她谁也不为。
食蜂笑的意味深长。
“其实我是冒充的,一年前我遇到一个叫食蜂操祈的女人。我在此只是想混口饭吃罢了。你要是不信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食蜂在白井黑子耳边轻声细语的说道,像是怕惊扰到这安静的夜晚。
白井黑子知道食蜂是故意不把话说全,什么冒充的、混口饭吃之类的话当然也是不信的。
话说完了,食蜂重新做好,同时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此时白井黑子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一直握着她的手,于是赶忙松开。
“你长这么好看,别总蒙脸。会说话的话也别一直沉默。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无趣的人。”
屋子主人委婉的下了逐客令,白井黑子起身,伸手拿过一旁的遮面布。然后俯身,微微拉近与食蜂的距离,轻声道:“打扰了。”言罢,白井黑子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独留屋中的美人满脸笑意,漫不经心的擦着自己的头发。
2
无休止的战争为不少邪术提供了生存的空间。大名与臣下之间都是不折不扣的利益关系。要想臣下为自己出谋划策,拼死拼活,大名就要给这些臣下封底与奖赏。然而只有不断的发动战争,侵占土地,大名才有资本稳住臣下,让他们替自己卖命。
但是如果是无欲无求任凭指挥的臣下,谁不想要呢?
北条氏便是不知从何得知了傀儡术这一邪术,这一邪术出自伊予国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食蜂家族。且不说这邪术原本是怎样的,北条氏所听到的已经是被传的神乎其神。说是可以将生者变成提线木偶,将死尸变成死亡军团,更甚者可以为人转生续命。
据白井黑子探查到的消息,食蜂一族的家主为食蜂溪谷,其有一个女儿名为食蜂操祈,还有一个堂弟名为食蜂武元。三年前食蜂武元勾结北条氏,北条氏允诺帮食蜂武元夺得家主之位,食蜂武元答应帮北条氏找傀儡术。很快食蜂操祈被食蜂武元寻了个借口送出族外,这一年食蜂操祈十四岁。
食蜂操祈这三年去了何处,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这年夏天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织田阵营引起了各方的注意。不得不让人猜测,其是否是想借织田势力和食蜂武元对抗夺回继承权。能让织田动心的交易条件,怕也是傀儡术了。
而白井黑子四处奔波所要做的就是确认是否真的有傀儡术存在,如果真如传闻那样,那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傀儡术,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不过白井黑子夜探食蜂住处,不仅毫无收货,还被抓个正着然后调戏个遍。白井黑子仔细想了想,这其中秘事,若是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还真寻不到什么线索,要想掌握主动权最好的方法确实是从当事人口中得知消息。若是当事人良知尚存,那么事情就好办许多。所以当下之事,便是了解一下食蜂操祈到底是怎样的人,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于是白井黑子开始跟踪食蜂操祈。
食蜂操祈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慢吞吞的吃些东西,然后带上不少吃食便出去溜达了。
那日提醒食蜂该回去的人与其说是服侍食蜂操祈,倒不如说是监视她的。织田的老巢在美浓,却把食蜂安排在尾张,看样子也是觉得她并没有多重要。当然也有可能是食蜂操祈自己要求在这的。
食蜂操祈往往都是漫无目的闲逛,有那么一瞬间白井黑子差点信了她是在这混吃混喝的说法。
连续跟踪几日,白井黑子终于知道食蜂操祈为何会出现在国中各地,为何会随身携带着外郎饼。
白井黑子想起初见那日食蜂操祈问她“要吃外郎饼吗”,就像是一个小孩子遇到了一个朋友问她要不要吃东西,那单纯无邪的言语与双眼让人丝毫生不出被施舍的感觉。
还有那天那个小姑娘手中的饼想来也是食蜂操祈送的。
白井黑子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柔和的春风从心上吹过,但这春风又是长了手的,在心上狠狠的抓了一把。
这日食蜂操祈终于甩了小尾巴,一个人跑了出来,到了一条小河边。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开始哼着歌脱衣服。潜在水中的白井黑子差点破了功漏了馅。
脱完了衣服食蜂操祈便下了水。白井黑子就在离食蜂操祈不远处,眯着眼睛一动不敢动,生怕暴露了。
谁知食蜂操祈还是发现了。
狠厉在食蜂操祈眼中一闪而过,待看清是白井黑子后,食蜂操祈好整以暇的问了句:“你偷看我洗澡做什么?”
“我才没偷看你洗澡。”白井黑子别开头不去看食蜂操祈,转念一想若是今天在此潜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这人没事到这荒郊野外洗什么澡,不知道不安全吗?越想白井黑子越觉烦躁,越觉气愤。便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食蜂操祈。
看着白井黑子眼中跳动着愤怒的小火苗,食蜂操祈非常不解,这人偷看自己洗澡怎么她还生上气了。怪自己冤枉她了?
于是食蜂操祈莞尔一笑,道:“你这又是在为哪家做事?”
“我不会效忠于任何人。”白井黑子义正严词道。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白井黑子。”
“看样子你倒不是个乱波。”说着食蜂操祈洗了把脸,起身穿衣服去了。
上次昏暗,水声听的真切,这次大亮,白井黑子倒是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的真切,白皙的皮肤,光滑后背,修长大腿,白井黑子不可控的咽了咽口水。不过见食蜂操祈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白井黑子刚下去的火又腾地上来了。
“你没事在这里洗什么澡?”
被质问声惊到的食蜂操祈瞟了一眼白井黑子,道:“我愿意在哪里洗就在哪里洗。这水又不是你家的,你生什么气?”
对啊,自己生什么气?白井黑子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我……”
白井黑子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食蜂操祈被白井黑子吃瘪的模样笑到。“我先走了,你继续在这潜水吧,打扰了。”
嘛,要跟踪的人都走了,自己还潜什么水。白井黑子打算先去换身衣服,然后继续跟踪食蜂操祈。
3
元龟二年(1571),北条氏康病逝,其子北条氏政继任家督。与此同时武田信玄与北条氏恢复了和睦关系。
早在元龟元年(1570),幕府将军足利义昭,因不满织田信长无视幕府的态度,便暗中与武田信玄、上杉谦信、毛利元就、浅井长政、朝仓义景等大名联盟,打算联合对抗并消灭织田。如今北条氏与武田信玄重归于好,也必定会在消灭织田中出一份力。
北条氏康生前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北条氏政才能平庸,不能将北条氏维持下去。他煞费苦心的为北条氏政铺了不少路,食蜂武元也是在此算计之中。但北条氏康真正在意的并非是什么子虚乌有的傀儡术,而是食蜂武元这个人,他看中此人才智,想让其辅佐北条氏政。只不过未曾挑明,而是拿利益一直牵制打压食蜂武元。
如今食蜂操祈在织田这边,仔细一想便不是为了傀儡术织田也是有理由养着食蜂操祈的,一是与北条的对立,一是可以以正当理由踏足新的地方。况且食蜂操祈为食蜂溪谷的女儿,比食蜂武元更具有继承权。
只不过,织田深陷战争中尚无暇顾及食蜂操祈。
尾张的十月天已经转冷,惹得食蜂操祈更不愿意早起。白井黑子发现食蜂操祈近几日起的越来越晚了。
这日,食蜂操祈吃过早午饭,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打了个哈欠倒像是要继续去睡。白井黑子一时无言。
却见食蜂操祈优雅的伸了伸腰,漫不经心道:“我不是说过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天天跟着我有意思吗?”
哦,又被发现了。白井黑子想了想选择乖乖的现了身。
“怎么,这么喜欢我吗?天天跟着我。”
白井黑子早就食蜂操祈不简单,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跟着她的。
见白井黑子又不说话,食蜂操祈打了个哈欠,道:“你要问什么,我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你都不知道。这趟浑水我劝你别趟,事情我自有分寸。”
“如果我非要趟呢?”
“连话你都不敢问,还趟什么?”食蜂操祈对白井黑子的屡次沉默表示非常不屑。
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腿,酒红色的眸子古井无波,修眉微挑,应着手下的节奏,白井黑子吐出四个字:“言不如行。”
元龟二年(1571)的深秋,刚入织田阵营不久的食蜂操祈突然下落不明,其房间杂物散落满地,似是经过不小的打斗。怎么想这笔账都是要算在北条氏头上,当然也不排除武田信玄也插手此事。
事实上,北条氏政继任后确实有派人来暗杀食蜂操祈,只不过在暗杀之前食蜂操祈就被白井黑子带走了。这边北条氏得知这样的消息,顿时觉得自己以外之人都是可以怀疑的对象。食蜂一族的事插手的人越多,越不好办,敌暗我明,北条氏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好不容易找个地方混吃混喝,你直接把我掳走了,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混吃混喝的前提是有命。”
“白井黑子你对我好凶哦。”
对于食蜂操祈的控诉白井黑子不言,将一个擦好的果子递了过去。
“你当真是要借织田的势力回去?”
啃了一口尚有些青涩的果子,食蜂操祈反问道:“那不然呢?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持保护我,我回去肯定会被小叔整死的。”
小叔?这亲昵的叫法倒不像是宿敌。
“那……”
“你是想问傀儡术吧。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保护我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你把我送回到尾张,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白井黑子做了一番权衡,最终点头应下。
元龟三年(1572)春天,京都樱花开的娇艳,但赏花的人却不多。在为数不多的赏花人中有两个年轻女子,这两人正是白井黑子与食蜂操祈。
“这樱花做成樱花饼肯定好吃。”
听这话白井黑子心道食蜂操祈怕不是饿了。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白井黑子提议道。
“好啊。”食蜂操祈愉快的答应。
“你家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难得白井黑子主动问她点什么,食蜂操祈兴致勃勃的回答道:“我小叔最爱吃伊予的蜜桔,几乎每天都要吃。不过我更喜欢吃五色素面,看着好看,吃着也好吃。”
“还以为你会很喜欢吃蜜桔,毕竟你总吃甜的。”
“蜜桔我也喜欢吃啦,不过没有小叔那么喜欢。”
“你和食……你小叔关系听起来还不错?”白井黑子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
“小叔他以前人还不错,只是后来突然像变了个人。唉!”食蜂操祈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你父亲当时为什么会答应让你孤身一人离开?外面这么危险。”更何况食蜂操祈当时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了。
“嘛,是当时每月例行的占卜辞的指示,说是时乖运蹇,巽当独身远行,五年为期。我是父亲的长女,自然是要依辞而做,独身远行了。”
针对性如此之强,想来是当时食蜂武元在卦辞上做了手脚。食蜂武元倒是好算计,趁当时食蜂操祈年少稚嫩将其赶走。如果是换做现在的食蜂操祈,谁走谁留可就不一定了。
“你……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吧。”
“当然了,四处讨吃讨喝,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说现在你知道我在织田那里安定下来是多么不容易了吧。我又不像你,生存能力这么强,体术也很厉害,可以自给自足。”
白井黑子小声道了个“嗯”便不再说话,低着头深思什么。
食蜂操祈也不再言,安静的吃着东西。
4
元龟三年(1572)秋,食蜂操祈与白井黑子的约定将到期。食蜂操祈如约和白井黑子讲了关于傀儡术的事情。
据食蜂所言,傀儡术确实有,不过傀儡师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绝种了,并且食蜂族祖传的家训中有一条就是后代不允许习傀儡术。早已隐匿的东西又突然有人传,缘由是北条氏康在某场战争中,偶然发现一个残篇,其中有简单提到食蜂一族。
食蜂一族中确实有一本傀儡术原本,但是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也确实没有族人会这个邪术。
“你大可放心,这个邪术不会现世的,即使真的有我也会让它变成没有。”
白井黑子信了食蜂操祈的话,不过她光信食蜂操祈并没有用。如果最后是食蜂武元继任,谁又说得准他会不会找到原本,然后设法让邪术现世呢。
这边白井黑子尚未来得及履行约定,那边战争已经打了起来。武田信玄带兵去打德川家康,同时让秋山信友带兵去美浓国牵制织田信长。
“你还回去吗?”
“当然要回,得让世人知道我食蜂操祈还活着。”
白井黑子最终将食蜂操祈送回了尾张,至于之后的事她相信食蜂操祈可以自行处理。
“你多保重。”白井黑子感觉到心有一种别样的痛楚,离别真是一件很特别的事。
“你也是。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两厢分别,白井黑子再次去了相模。她要密切关注北条氏的动向。这次武田信玄对上德川家康,北条氏作为同盟也是出了兵,不过只是作为辅助。北条氏仍有大把的精力去做其他事情。
元龟四年(1573)初,离食蜂操祈回伊予的日子又近了些。却没想到食蜂溪谷病危的消息传来,顾不得什么五年为期,食蜂操祈悄悄回了伊予。而白井黑子得知食蜂操祈回去的消息时,已经是很久以后。
食蜂溪谷让食蜂武元与食蜂操祈成婚,意为让食蜂武元作为女婿继承本家。
白井黑子得知此事时差点冲到伊予去杀了食蜂武元。不过白井黑子很快冷静下来,她相信北条这边一定会有动作,她要先观望一番再考虑要不要去伊予。
果然北条氏政以为食蜂武元庆祝为由,邀食蜂武元前来相模。
食蜂溪谷病危,食蜂一族全靠食蜂武元主持事务,如果食蜂武元一走,那么想要做什么都轻而易举。况且要食蜂武元不远千里去相模,简直是羞辱。但食蜂武元竟然应下了。
在武田信玄攻下野田城时,食蜂武元未带任何人只身一人来到了相模。对此北条氏与白井黑子都很惊讶。
北条氏说是为食蜂武元庆贺,实际上只是简单的设了个宴迎接。宴会第二日食蜂武元便启程回去了。临别之际,北条氏还调笑食蜂武元娶妻心切,食蜂武元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白井黑子料想事情定不会如此简单,她忆起昨夜听到北条氏的话“假傀儡始终不如真傀儡好用”,她总觉此话意味深长。思来想去,白井黑子决定跟着食蜂武元去一趟伊予。
食蜂武元回到伊予时,食蜂操祈已将食蜂溪谷的丧事操办完。家族之事为重,不可一日无家主,于是二人将婚事定在三天后,虽然较为仓促,但也可免了夜长梦多。
转眼间三日已过,便到成婚这日。食蜂武元的儿子将酒食端到身着黑色吉服的食蜂武元面前,食蜂武元从一盘果子中挑了最下面的蜜桔吃了,然后拿起一旁的酒一饮而尽,动身去迎娶新娘。
这天食蜂操祈穿了一身白无垢,金色长发盘起,却有两缕垂于胸前,圣洁如仙女。精致的妆容更趁的那张好看的脸倾国倾城。食蜂操祈面容平静,看不出悲喜,倒更显庄重的气质。
来迎亲的食蜂武元一时看呆了,一旁的侍从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将食蜂操祈接回家,按部就班的行了一串繁琐的礼仪后,二人脱去喜服交由一旁的男女侍人,侍人持烛而出,婚礼算是正式完成。
临近月中,屋中虽无烛火,月光洒落进来便足以看清一切。
侍人离去后,食蜂操祈率先发了话。
“小叔现在感觉怎么样?”
食蜂武元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食蜂操祈轻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搭上食蜂武元的双肩,用极具魅惑的声音说道:“你那天偷看我洗澡也是这幅样子,能不能换个表情?白井黑子。”
“你?!你怎么知道的!”食蜂武元大惊。
现在倒是该称之为白井黑子了。
“我和你说我会读心术你信吗?”
白井黑子将信将疑,没敢回答。
“小叔回来那天我去见过他,当时还不是你,当然也不是小叔。你动作还挺快的嘛,你要是再慢一步我可就嫁给别人了。”
“生死攸关的事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暧昧。”白井黑子别开头。
“哦?难道你不是为了我来的吗?”
“……是。”
“那不就得了,我现在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可得好好待我。好了,我们该睡觉了。”
“……”
白井黑子想起了去年她夜探食蜂住处的时候,那时她似是故意在等自己。食蜂操祈总是一副掌控全局、不慌不忙的样子。若是她不来伊予,她想食蜂操祈也可以解决的了假食蜂武元的问题。不过如果重来一次,她依旧会来伊予。
食蜂操祈将白井黑子按倒,盖上了被子。然后一把撕去了白井黑子脸上的伪装。
“还是你这张脸看着舒服,小叔那张脸太老气了。”
将手中的物什扔到一边,食蜂操祈翻了个身,背对着白井黑子准备睡了。
盯着食蜂操祈的金发看了许久,白井黑子自然的勾起嘴角,将手搭在食蜂操祈腰间,然后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感觉到食蜂操祈身体一僵却没有反抗,白井黑子在食蜂操祈耳边小声道:“你今天格外好看,一生一次的婚礼,不转过来让我再好好看看吗?”
过了半晌,食蜂操祈转过身,对上白井黑子的双眸,眉目轻挑:“怎么,你终于原形毕露了?我早就知道你对我有意思。”
见白井黑子只是看着她迟迟不回话,食蜂操祈闭上眼睛,道了句:“还是一样无趣。”
待听到食蜂操祈均匀的呼吸声,白井黑子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蟾月藏进云层,为这对新人熄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