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个月前
光明庆典,Corona皇宫
“你爱她吗? ” 她的嘴唇颤抖,努力把话说出来。她从头到脚都湿透了,站着的石地板上形成了一滩水。
奥古斯塔斯想要回答她。他想用一个谎言来平息她的恐惧,说那些她惊慌失措的眼神所期盼的话。但是当他试图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卡在了他的喉咙里。而且在那一刻,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沉默无异于肯定。
“对不起,费利西蒂,”他声音嘶哑地轻声说道。
她浑身湿透,在发抖,他看得出来她在哭泣。苍白的脸颊被睫毛膏弄花了,她发出一声小小的颤抖的呜咽,如此痛苦,在墙壁间回荡。
“我很抱歉,”他又重复了一次。他说不出别的话来。除非他想给她虚假的希望。
她放声大哭,眉毛因为心碎而扭曲,眼睛闪着泪光,眼泪不停的溢出。六双眼睛把视线转开,奥古斯塔斯记得他们站在广场的中央,很多人都可以看到。他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建筑,发现有更多好奇的眼睛从上面往下看。
“走吧,我们回城堡给你换身干衣服,”奥古斯塔斯说道,他抓住费利西蒂纤细的胳膊,轻轻地拉着她。但是她的眼神变得狂野,突然抽身离开。
“不! ” 她几乎尖叫起来。产生了很大的回音,一群鸽子受到惊吓飞走了。“不。”
“大家都在看着,”他小声说,声音足以让她听到。“别这样。”
“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她愤怒地回答道,吓了他一跳。
“我不希望你说出或做出任何会让你后悔的事情。”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忧郁和怜悯。费利西蒂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同情她。而这让她更心碎。
“那你呢,詹姆斯?你最后悔的是什么? ” 她并不想知道答案,但她不得不问 “是我吗? ”
“绝不,”他回答道,还是那种怜悯的眼神。“我非常珍视你。”
“但是对你来说不如她,对吧? 你对我的爱和你对她的爱不一样。”
她希望他反驳她。尽管坚持那一丝一毫的希望是毫无意义的,希望他可能会改变主意而选择她,但费利西蒂坚持着,即使只是想要抓住他眼中的丁点疑虑或犹豫。但是从来没有。
“是的,”他无可奈何地回答,目光落在他们脚下的石头上,他咬紧了牙关。“我不爱你。”
”但也许,有一天,你会... ”
“对不起,但不,”当他毫不畏缩地看着她的眼睛时,他的回答是确定的。他欠她这个。“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那种爱... ...如果有它早就发生了。虽然我真的爱你,真的,真诚地爱你,但我对你的爱就像哥哥对妹妹的爱一样。我给你的爱只是这样。”
奥古斯塔斯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擦去她的眼泪。他从她失望的眼神中知道,他可能已经粉碎了她对他们之间可以拥有更多的希望。有时候,残酷的真相是结束的唯一方式。那一天标志着结束的开始。也标志着很多事情的开始。
我真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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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她想恨他。每当奥古斯塔斯转而迎向女王的目光时,他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不由自主的微笑。他就像一个神魂颠倒的小学生,满腔热情,对那些束缚他的等级和头衔毫不在意。然而,这可能是最让费利西蒂烦恼的。即使有一位王子挽着她的胳膊,穿着皇家制服,散发出庄严、高贵的迷人魅力,但她的心里对他还是毫无感情。
对奥古斯塔斯则完全不同。有愤怒,悲伤,以及一种不可触碰的痛苦,这种痛苦已经深深地渗透到了她内心的最深处。还有心碎。
我恨你,她想说,即使他带着迷人的笑容看着她。最重要的是,她想让自己相信这一点。
“爱情是给傻子的,孩子,”她母亲曾一遍又一遍地往她脑子里灌输。“婚姻无关爱情。它是权力。策略。为爱而结婚,你会变得软弱。Crestmark的龙绝不能软弱。”
我不想变得软弱。
然而,只是看一眼费利西蒂的心就动摇了。每次奥古斯塔斯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她,就像有一根无法割断的隐形的线拉着她。
“我不得不说,我很惊讶你们俩居然还没有宣布订婚,”在奥古斯塔斯生动演绎他最新的海上探险时,费利西蒂插话道。女王绷直了肩膀,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奥古斯塔斯尴尬地把目光移开,紧张地用手指梳理着头发。
“人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是沉溺于无聊的流言蜚语,”奥古斯塔斯回答道。“几乎没有人对我的个人生活感兴趣。”
听到这话时,南方群岛的王子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我不是想显得妄自尊大,但可以肯定地说,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花边新闻都很容易成为头条新闻,并引爆八卦界。”王子说道:“特别是如果这些谣言与王室成员有关,”他继续说道,刻意避免与艾莎的目光接触。
“有一个和您的妹妹有关,”费利西蒂随口说道,无意中提到了艾莎最不想提起的话题。
艾莎仔细地看了看玛拉基夫人,然后谨慎的回答道。“考虑到安娜的行为有时有点神经质,她有那么多故事可以提供给说闲话的人很正常。如果这些谣言中的大多数有一定的事实根据,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她僵硬地笑了笑,想让别人也跟着笑起来。
“我们什么都不否认,”奥古斯塔斯开玩笑说道。“我会对所有人说‘无可奉告’ ,然后献出好酒来转移话题。”
“当然,除非那些童贞女王的谣言也是有事实依据的,”费利西蒂漫不经心地说,她从一个走过来的侍者手中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大口。“你可能需要召集一大批追求者才能让这些谣言消失。”她隐约地发现艾莎脸色变白了,奥古斯塔斯眼中闪烁着震惊的神情。而她的未婚夫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选择用第二杯香槟酒来忽略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尴尬沉默。
“你们有谁见过安娜吗? ”克里斯托夫着急地问道,打破了沉默,他出现在奥古斯塔斯身边,睡眼惺忪的艾尔西在他怀里打着哈欠。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他无法掩饰的紧张,只是他假装没有人会注意到。
“没有......自从她刚才从这跑开后,”艾莎平静地回答,但是她说话的方式,她声音里那种无声的压力和她眼睛里那种冷酷的神情,让他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跑开了? ”奥古斯塔斯重复道。“她为什么要跑? ”
“她只是忘了点东西,”克里斯托夫冷冷地回答,眼睛一直盯着艾莎。
“可能是为了开始新的一轮谣言,”费利西蒂不屑一顾的挥挥手,开玩笑地说道,这引起了一阵不安的笑声,但奥古斯塔斯依然无动于衷。
“我们又不是蜷缩在角落里的老鼠,”他简短地说道,盯着费利西蒂的眼睛。她收起脸上沾沾自喜的表情,把目光移开了。
“你真是学到了我母亲说话的精髓,”她停了一会儿说道,只是她话语中的欢快就和她脸上紧绷的笑容一样虚伪。
南方群岛的王子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迷惑于侯爵长时间的凝视。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王子大声问道。
当艾莎把拇指按在她的下唇上时,克里斯托夫也有同样的疑问,一种恶心的感觉使他的胃抽搐,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又消失了。
“只是一些善意的玩笑,”费利西蒂回答道,啜饮着最后一口葡萄酒。她把空杯子放在她未婚夫的手里,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
“最友善的,”奥古斯塔斯打趣道,但他脸上的表情很难读懂。
“好吧,我想我有点喝多了,”费利西蒂说道,把一只手按在胸前,以要呼吸新鲜空气为由先行离开。她的王子向前走了一步,想要陪她一起,但她把一只手按在他的胳膊上,阻止了他。“我现在不太舒服。但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奥古斯塔斯和艾莎得知她要离开后松了一口气。这是显而易见的,当她转身离开他们时,他们脸上紧张的神情消失了。不再有观众观赏她的表演了,费利西蒂卸下了令人窒息的高傲盔甲,重新做回了自己。那个永远不可能成为她母亲所期望的龙的女孩,也不可能成为奥古斯塔斯所渴望的那个女人。
你只是一只老鼠,蜷缩在角落里,等着猫把你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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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
找了十五分钟后,安娜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手镯。她知道它打到了那个超大号的雕像,但是可能弹到了任何一个地方,而她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对此一点帮助也没有。
呼气。
安娜从十开始倒数,她的思绪被从花园北端的石头喷泉倾泻而下产生的白噪音暂时清空了。当她结束一次数数后,她又开始从十开始,以更长的时间间隔念着每一个数字,并把每次吸气的时间都计算在内。这一次,当她的数完时,胃里恶心的感觉变成了压抑的愤怒。
“我完全有理由生气! ”她对着铜像抗议道,“她竟然咬我! ”
还是很疼。她嘴唇上的伤口隐藏在红色唇膏下,就像她脸上酝酿着的愤怒一样。尽管安娜很生艾莎的气,但她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就像在黑暗中擦肩而过的两艘船,”她伤心地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我们。
她的眼里有一种熟悉的刺痛感,让她想流泪,但她咬紧牙关,决定不能哭。今晚不行。现在不行。
安娜不能再屈服于又一次的软弱。她在步入式衣橱里已经用多余的坦白羞辱了自己,也不在乎用红肿眼睛和花掉的妆容来吸引更多的注意力。再过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她就可以躲在她叔叔的庄园里,和克里斯托夫及艾尔西一起,她可以消失在一百个房间里。有一百个房间可以把自己藏起来,远离克里斯托夫和其它窥探的眼睛; 在那里她可以尽情沉浸在痛苦之中。
她又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
“控制住自己。先别崩溃。”这些话听起来多么的绝望,让安娜惊讶的是,尽管这些话反映了她此时此刻的感受,但她并不是那个说出这些话的人。
是费利西蒂·玛拉基,她的声音颤抖,她穿过花园,脸上写满了痛苦。她迈着轻快而紧张的步伐,当她走在潮湿的草地上时,仍不忘记拉起长裙的下摆。
费利西蒂·玛拉基痛苦的眼神里透着可怜,但不止如此,安娜看到了一个和她同样痛苦的人。而这一次,她突然觉得也许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费利西蒂走近花园中心附近的雕像,慢慢停下,颤抖的手扶着铜像。安娜本想喊她,但当她听到另一阵走进花园的脚步声时,她缩进了阴影里。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 奥古斯塔斯走到费利西蒂身后问道。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愤怒,这是毫无疑问的。
费利西蒂的肩膀僵住了,她慢慢地把手放在身旁。安娜内疚地移开了她的目光,瘫在地上,背靠着一根宽大的石柱,希望她不会被发现。
“这是个笑话,”费利西蒂温顺地回答,安娜坐在那里不敢动。
“才不是呢! ”奥古斯塔斯反驳道。
“是的!是的,就是!只不过这个笑话是我! ” 费利西蒂转过身,提高了嗓门向前迈了一步,她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奥古斯塔斯吃惊地退后了一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 费利西蒂追问道。“伟大的霍金斯勋爵不会说话了吗? ”尽管她的话语中带着讽刺,但她无法掩饰从她的身体,她的声音,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悲伤。奥古斯塔斯太了解她了,不可能不注意到。
“费利西蒂,你还... ... ? ”
“不! ”她退缩了。“我——我没有。”
我没有爱着你。
但她的反驳只不过是肯定了奥古斯塔斯的想法,他的愤怒变成了怜悯。费利西蒂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种转变,那种太熟悉的善意,那种不可避免的痛苦。
“你还? 一直以来? ”
“真可悲,是吗? ”她苦笑着,顺从地接受了自己的心思已被看穿。“要是我妈妈现在看到我就好了。”
“别这么说。”
“为什么?这并不会让一切变得真实。想听更可悲的吗? ” 费利西蒂停住了,花了很长时间来感觉胸口里紧张的颤抖沿着她的脊椎起起伏伏,然后才敢说出她知道她不该说的话。
“只要你愿意,我会带你回去。”
"费利西蒂--"
“我会的。”
奥古斯塔斯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眼睛里闪过熟悉的神情,让费利西蒂感到寒冷和恶心。她知道那是什么。他脸上流露出的怜悯和悔恨之情一目了然。
“一切都不会改变,”他回答道,然后松开了她的手。“我爱上了别人。”
这就是她的答案。
“你会娶她吗? ” 她问道,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要去挑开那些将近两年还没有完全愈合的痂。
“这很复杂,”他回答道,不愿多说,但是费利西蒂仍然不死心,即使她开始后悔自己挑起了这个话题。
“她爱你吗? ”
“我不知道。” 奥古斯塔斯可能是在撒谎以免伤害她,费利西蒂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她为此而恨他。
“她可能不会选择你,”她坚持说道,她的绝望渗透在每一个音节中。
“没关系。”
没关系。费利西蒂从小就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在他的拥抱中寻找安慰,他长着茧的手指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温柔的声音缓解了她的噩梦和她母亲责备的刺痛,但她忍不住想知道她在他心中是否曾占一席之地。
“什么有关系?我的爱不重要,也许她的也不重要。但是你仍然选择把你的爱放在可能不需要的地方?为什么?当你可以选择我的时候-- ”
“因为你不能选择你爱的人! ”
沉默笼罩在他们身上,填满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空隙。他的话在她心里回荡了千百次。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他需要彻底结束它,给棺材上钉上最后一颗钉子。
“即使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他缓慢而慎重地说道,最终失去了耐心。“我还是不会爱上你。”
这一次没有怜悯或善意,没有不安的内疚,也没有歉疚的表情,他离开了。
费利西蒂呆住了。她茫然地盯着一簇鲜艳的粉红色郁金香,安娜丢掉的手镯发出的银色光芒在她脸上折射出一点点光亮,但她毫不在意,慢慢地跌坐在草地上,拼命地想要喘气。
安娜感觉到了变化,她静静地站起来,对刚才听到的事情感到十分震惊。她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发觉玛拉基夫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玻璃雕像。费利西蒂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的某种东西呼唤着安娜; 那双眼睛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晶莹的泪珠闪闪发光。
他要向她求婚了,安娜意识到,看着奥古斯塔斯消失的方向。如果他还没有向她求婚,我相信他很快就会的。安娜无法忘记他给艾莎写的亲密信件,也无法忘记她是怎样彻夜不眠地盯着天花板,想知道艾莎给他写了什么样的回信。
“我还在等你的答复,”他在信中写道,对于这个问题可能是什么只有一些可怕的猜想。安娜所听到的费利西蒂向奥古斯塔斯提出的问题在她脑海中重现。他的回答像一把匕首插在心脏上。‘这很复杂’既不是是,也不是不是。
他爱她,也许她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安娜不顾手指的疼痛把指甲抠进柱子里,直到只剩下麻木。
费利西蒂还是没有动静,她的脸僵在了茫然放空的状态,眼泪洒落在她的脸上。对安娜来说,叫出她的名字和安慰她本应是很容易的。只是几个音节的事。
安娜也想那样做。但她没有。她的胃在扭曲,在翻腾,出现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激起了她血管里流淌的所有嫉妒和愤怒。那个在她偶然发现那些信的时候抓住了她的心的怪物。那该死的信。
就像奥古斯塔斯一样,安娜默默地走开了,费利西蒂只剩下她的眼泪陪伴她,痛苦变成愤怒,形成一团炽热的、怨恨的火焰。那个被丢弃的手镯也被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