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玖，身长近八尺，玉树临风，乐于助人。长得不错的男同学一大群，他就是那一大群中最鹤立鸡群的一个。除了不善运动外没有什么缺点。周围人都如此评价。

“你设立这个人设的原因，是不是为了以后犯下罪行的时候能有点好的评价？”

“莫默……你就是有病。”

放学的路上，马路两边的街道，两个高个子分别站在一边，埋头打字。

无对视，无谈话，无接触。

只有文字啪嗒啪嗒浮现在屏幕。

“文怎么还没有写完……？”

“忙着学习。”

“忙着看你的老师吧……”

“你知道就行。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有多麻烦。你把设定发给我就好了，还非要我把动画都补了。我就算都看了也不会吃的。”

“我没有要你吃……”

“？那你要我写哪对。”

“我和明珠的肉文。”

“你知道我要是把这句话散播出去，你身后跟着的那群女生会立刻幻灭吗？”

明珠，正在火热连载中的深夜动画，主角就叫做明珠。同时也寓意他是被周围人捧在掌心的一颗明珠。换句话说，是一个耽美后宫番。

再换句话说，久玖不仅是纸片人推，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腐男子。

来到交通口，两人停下等红绿灯。久玖慌张地轻咳了一下，顺便回头瞟了眼三四成群的女生堆。偶尔也会遇到这种事情，但他只是想快点回家看动画。况且今天他想要去淘点周边，更不能被发现了。

“你得帮我……”

“哈？不成。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我会发你高清图。”

成交。

刚刚才点击发送，久玖就趁着绿灯信步走来。不愧是成功扮演现充角色的男人，带着自信的笑容，好像搭讪谁也不会失手。他向莫默招手，莫默移开视线。她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直接。

“哎呀，久等了。”

久玖现实中说话极其爽朗，没人会反感，除了莫默。她刚刚脑子里还浮现出他和男主角做爱的情形（她补充，是为了写文），此刻没办法直视他。更何况，她本来就不会开口。

“你真的一句话都不会说啊。”

久玖嘟囔着。他知道莫默的怪癖，但没想到被贯彻得这么彻底。这边还是红灯，莫默很漂亮，这个事实好像在久玖身边看起来更加明显。

绿灯了，两个人肩并肩向前走。本来他们有约定，不会在学校里互相搭话，也不会去揭露彼此的真实。但这则铁律好像从莫默开口说话那天起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好像为了那位老师，莫默确实什么都能做到。

久玖在想一件事。

两人一起走到转角，人也被甩掉了。久玖摸着后脑勺，略带歉意地说：

“没想到你真的答应我了。遵守和那个老师的约定，真的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啊。”

如果可以的话想让他从此以后发语音，而不是打字。

莫默低头在屏幕上敲击，久玖这才反应过来，从兜里摸出手机。

“晚上记得发作业。”

“啊……抱歉。”

莫默奇怪地抬头，看见了久玖愧疚的神色。

“你刚才不是看见我身后跟着的女生了吗？其实……我刚才也看见了，你身后跟着那位老师。”

帅哥笑容十分开朗，尽管带着歉意。

只有莫默想要伸出拳头把他的脸揍得鼻青脸肿。

贱男人！

隔日上课去试探老师的反应？微博私信试探老师的反应？这些莫默都不会去做。因为，她太着急了。她选择的是等在地铁口，等身后忽然消失了的老师再次出现。为什么跟着她不说话，为什么又突然不见了。

这些莫默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她怕老师觉得她说谎。

她已经不想再被别人误会，或者说，让别人误会了。

莫默靠在墙边，盯着自己的脚尖。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点在地上，也点在莫默的心尖儿。她偷偷抬眼，看见邱秋驻足的身影，但只是一瞬间。邱秋立刻继续向她走来，她走过她，好像没有看见她。

这倒是出乎莫默的意料。

“老师，”她跟上邱秋，语气急促，“老师，怎么无视我。”

邱秋嫌热，甩了甩头发，扭头的时候瞟了莫默一眼。莫默的心忽然紧了一下，她想，啊，老师生气了。

为什么？

好像又升起了相似的疑问。不久前也发生过。她和老师早上在地铁相遇，老师却忽然害羞了。为什么害羞？在莫默的世界里，邱秋对她害羞、对她生气，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因为，这样——

莫默伸出了手，手指蹭过邱秋的发尾。

好像恋人啊。

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因为这个念头。

邱秋到了家门口，她忍不住了，从下地铁——走一段路——到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那只黏在身后的大型犬攥着书包肩带，怯生生看着自己。这是她扭过头来看见的景象。

怯生生。邱秋觉得头痛。需要仰视的怯生生，真是有够奇怪。

“想说什么？”

邱秋忍着语气里的不耐，尽量平和地说出来这句话。莫默忽然就松开了紧攥着书包肩带的手，双肩垂了下来。她的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瘦削了。她偷看邱秋，抱着胳膊，因为湿热的天气，衬衫都贴到了肌肤上。

莫默的眼睛转了一圈，是人就装不住心里的情绪，邱秋是这样，但莫默天生面瘫，每次邱秋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都恨得咬牙切齿。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这阵子所有极端的情绪都出自于眼前这个好像只会说真话的家伙。

“你不说话我就先回家了。”

“那、那不行。小邱老师——”

小邱老师？

邱秋瞪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莫默已经揪住自己衣角。本来是揪不到的，因为身高差，但莫默蹲了下来，两只爪子扒着邱秋的衣角边边。这下是怯生生了，垂眼就能看见莫默使劲皱起的眉毛。

“我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做。但不是不想做，小邱老师小邱老师，对不起。”

“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莫名其妙。邱秋忽然这么想。此刻和莫默在家门口的这出闹剧从来都不在自己的预想里。太莫名其妙了，好像以前看见过的那些白痴情侣吵架。

所以说，太莫名其妙了！

“会说的，除了对不起还会说别的。比如说，谢、谢谢小邱老师——”

谢什么？

“老师是为了多知道一点关于我的事情才会跟在我后面，却不说话的吧。”

只有你才会觉得我的这种手段值得被感谢。

“我都知道。老师心里在想什么。”

骗人，烦死了，你个小孩能知道什么啊。

关于大人的卑劣性。

“老师是不是——”

莫默忽然就收回了后半句话。她明明从来收不回话，却在此刻做到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预想不到后果，所以她往往管不住嘴，不知道说出来的话会造成什么。但此刻她预想到了。邱秋的眼睛里有一丝恐惧，她因为这丝恐惧而闭上了嘴巴。

于是莫默就安静了，然后她一点点地说：

“如果老师想要知道的话，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但我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莫默瞪大眼睛，刚才还挺会说的那张嘴忽然就变笨了。她吃吃地问：

“那怎么办啊。”

邱秋忽然又觉得好笑，她忍不住地苦笑起来，觉得方才一切都不太值当。她想，算了，毕竟是宠物。宠物说的话是真是假重要么？她干嘛钻牛角尖。她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太热了，也许是莫默和久玖站在一起的背影太过般配。

“那就不得不进行审问了。”

“啊？”

莫默被邱秋拉起来，牵着手进入了邱秋居住的公寓楼。她迟来地想，啊，小邱老师，刚才那副样子好像在梦里见到过。

坐在王座上的女王大人……项圈……锁链……

走廊变得好长，莫默的步伐却忽然变得雀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