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所以说要牵好绳子啊。不要放养宠物，会被我这种坏人抓走的。不过我也很努力，为了帮你的小宠物取得好成绩，还请了不少次客。

我们关系也变得很好啦，放心，我知道她是个小“哑巴”。变成这样的原因我也知道了——啊，什么嘛，看你的表情，原来你还不知道呢。

“要不要我告诉你啊，班长大人？”

章知芝在邱秋耳旁吹风，她这个人的高中劣迹早在邱秋赶来的时候就浮现过一遍。她这个人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喜欢挑事，可自己总能在第一时间退出来。

邱秋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那诸多的受害者之一。

偏偏是因为章知芝说的所有话都是对的。

她无法反驳。能帮她的人——

邱秋抬眼看莫默，站在些许距离外的莫默，抿住下唇，牙齿好像在用力。她的头发被热风吹起来，整个身子却好像被钉死在原地。她曾经期望这个人可以成为带她飞离地面的热气球，到头来热气球自己原来也沉得无法离地。

她甩开章知芝揽她的手，转身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此刻的莫默正把自己嘴巴钉死的钉子一根一根拿出来，带着血肉，带着痛苦。明明邱秋就在面前，明明她开口或许可以把误会解开——

明明，她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而闭上的嘴巴。

“……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很讨厌你，莫默。你说的话我全都听不懂，明白吗？一句话也听不懂。而且你也不需要听懂。什么挚友啊，你找个垃圾桶说话也没问题的吧？就因为成天围在我身边不停、不停地说话，也没有别人愿意靠近我。我受够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所以比起讨厌你，我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莫默的嘴巴忽然张开了，但只能够拼命呼吸着。她尝试迈开步伐，过去的回忆单曲播放在脑海里，邱秋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她看起来也像在逃跑，从她的身边逃开。

又被人讨厌了，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搞砸。

她站在马路上，看着邱秋没入远处地平线，看着太阳随着她的背影也离开了，暑气未散，世界弥漫在一股昏昏沉沉的气息中。并没有跑出很远，可她气喘吁吁。她感觉自己仍在水中挣扎，嘴巴吐出气泡。

黑夜来临，路灯亮起。

章知芝在莫默身后抱着胳膊，她在猜测莫默接下来的行动：接着追上去？垂头丧气地回家？过几天考试会不会自暴自弃啊，她好歹也认真教过莫默了。

不管怎样，她这个挑事者应该退场了。

她笑一下，一段脆弱易折的关系就这样消失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管有多有趣，预测的准确率还是挺高的。

她轻轻叹口气，准备离开，转身走的时候没想到会听见声音。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莫默的声音，干净又柔弱，此刻却饱含怒意。

她回过头，看见莫默就那样看着她，逆光，眼睛悲伤又愤怒。

莫默的眉毛紧紧锁着，她静静地说：

“你为什么要骗我。”

大学的时候，邱秋告诉章知芝她有了男朋友。章知芝感兴趣地打电话问，能不能见一面？后来假期去了邱秋上大学的城市，看到了他们两人，章知芝也没了兴趣，不再提起那位男朋友的事情。

因为那双眼睛里连一点点爱意都没有。

邱秋的呼救声越来越明显，旁观的章知芝仍然纹丝不动。

对她来说，伸出手撕下邱秋的面具，就意味着被她当作救命稻草。

如果未来没有任何变数，也许邱秋能一直继续扮演下去。章知芝觉得那样才有意思，那样的话邱秋会一直在漩涡里纠结、烦恼。章知芝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看她旋转——如同在洗衣机里旋转不停。

不过意料之中的是，大学毕业后那位男朋友就成为了前男友。章知芝本来还想趁无聊的时候挑事，毕竟这段没爱的感情毁掉也不会让邱秋难过。只不过再找一个罢了。

然后时间一轮轮过去，她撞见了那位邱秋在门口踮起脚尖吻莫默。

那副场景好像小说，章知芝居然起了鸡皮疙瘩。

本来以为邱秋只是想玩玩而已，所以想去挑衅、招惹那位小宠物。结果越和莫默相处，章知芝就越发觉，好像不对劲。

只是玩玩的话，没必要透露那么多真实给莫默。

甚至——莫默比她还要了解邱秋。

章知芝死也不想承认这点。

她想要成为那唯一一个可以撕下面具，却不去撕的人。

却从来没想过会被人捷足先登。

啊——

现在只剩下章知芝一个人站在那里，她抬头看看天空，不曾有过的后悔一丝丝爬上来。她一遍遍确认自己的感情，最终把话说出口，化为叹息：

“呀，果然……”

“好不甘心啊。”

邱秋请了假，甚至连监考都没有来。莫默让久玖去问老师，得到的回复是邱秋老师生了病，得好好休养。莫默倒不觉得她生了病，只是单纯地不想来学校，不想见到她而已。

她考试的时候又觉得莫名委屈。努力了那么久，结果在最后搞砸了。但她也没资格委屈，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小邱老师。

是她太自私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铅笔芯断在纸面上，她好像才从那天傍晚醒过来，抬头的时候窗外阳光肆意，秒针一点点爬过钟面，监考老师说，还有半个小时。莫默恍惚地看着周围，而后再度低头，匆匆答题。

小邱老师她，会不会在哭啊？

莫默不敢去想。

开始放暑假，温度逐渐上升到不可理喻的地步。莫默整日躺在家里，空调开到16度，把自己裹成毛毛虫。她感觉自己一直在思考，又感觉自己没在思考，只是在发呆。难过的时候又翻出手机看相册——她把QQ412的照片都存下来了。好像又回到很久以前，只认识QQ412的时候。

她喜欢照片里出现的身体，像看山竹被切开，露出内里柔软白嫩的果肉。

想到此处，难过的心情却好像更难过了。

但不管莫默的脑袋有多难以运转、迟钝得要命，只要一直想，持续地想，结果一定会在某刻诞生出来，敲击她的脑袋，告诉她：你还不快去做点什么！

在某个午后，莫默睡醒了。

她滚了几下，从被窝里出来，拿出手机私信久玖：

“出来。”

“哈……？你做梦呢？现在在放暑假啊……”

“出来。”

“喂……”

“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我知道了！知道了！”

久玖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来到了某个公园，据莫默说是在她家楼下的公园，这家伙住这么高档的小区吗？久玖好奇地左顾右盼起来。他本来在家里看漫画看得好好的，却被莫默几个私信炸了出来。

因为对方是莫默，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出来了。

毕竟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久玖插着兜等莫默，却迟迟没见到她身影。现在可是三十二度哎……她是打算烧死我吗？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莫默出现了，她看起来好像刚洗完澡，随意套了间白衬衫，头发蓬蓬的，应该是刚洗完澡。

久玖奇怪地看着她，拿起手机发私信：

“所以，什么事啊……？”

半天没有回信。

久玖扬起眉毛，他抬起头，看见莫默并没有看手机。

她咬着下唇，脸被憋得通红。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久玖。

天那么热，久玖心里瞬间升起一股凉意。

操，我就知道没好事。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退的时候莫默却追了上来，她边追，边张开嘴巴说：

“久玖，你这个大傻逼！”

声音之大，回响在公园里。久玖差点被那股气势绊倒在地，同时不可思议地望向莫默：

“你说什么？？”

“——哼。好，做到了。”

“哈？！”

“我要去骂人了！”

“你他妈刚才不是已经骂过了吗？！”

莫默根本不听他说话，就这样扭头快步走向反方向。久玖目瞪口呆地看着莫默离去的背影，心里直嘀咕：她终于疯了？

“嗯？等一下……”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嘴巴长得更大了。

“这家伙刚才是开口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