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只顾着自己如何去说话，要说些什么，从头到尾都只在乎自己。闯祸了，就把嘴巴闭上，看起来是为了逃避所谓的误解和伤害，其实还是只在乎自己。

唯独这次。

唯独这次，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传递这份存在了很久，终于水落石出的感情。

所以才要开口说话，为了QQ412。

“对那家咖啡厅都有阴影了？这家味道很差哦。”

章知芝含笑看着对面的邱秋，两人看似气氛和睦，实则火光四溅。

她们两人在对峙。

“勾引——我不太想用这个词。你为什么要去蛊惑莫默？”

邱秋看上去精神尚可，好像并没有颓废在家，只不过打扮不如往常认真，素颜散发，其实她更适合这样的闲散风格。

“怎么打起的精神，我还以为你都下不了床了。”

邱秋没说话，独自喝口茶，喝的时候却在暗骂，她确实没下得了床，还想在床上住个三天三夜才去考虑现实的事情。

“不过你猜对啦。这不是跟你做的事情一样吗？我也用我的身体勾引了那只狗狗似的女高中生。怎么，换成我做就很奇怪？”

对面邱秋明显在动摇，章知芝愉悦地喝茶。

类似的情景也发生过，不久前她装作无意地套莫默话，她问：

“你们两人的关系怎么这么好啊，邱秋对你而言也不小了吧，看样子用的办法不普通呀。该不会是用身体吧？哈哈，开玩笑……”

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对面的莫默就开始拼命摇头，过于好骗了，章知芝差点笑出声。

此刻邱秋的表现也类似，总之拼命喝茶，很快又续上一杯，为了掩饰动摇所以眼睛只盯在一个地方。但这样反而更加明显。

明明是很快乐的事情，茶到嘴里却逐渐泛起苦味，她默默地感受着舌尖上的味道，心脏像是被谁忽然抓紧。

“……你怎么都变成这样了，邱秋。心里的想法完全露在脸上了哦。和以前比，你变得无聊了。以前是看上去无聊，现在是都很无聊。”

她扫兴地用汤匙搅拌液体，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好像忽然放弃了什么。

“骗你的。恋爱傻瓜们的嘴巴能不能牢靠点啊，下次遇到坏人怎么办？”

“我当时对你那只小狗说，邱秋的身材很好，但我的也不赖哦。要不要也摸摸我的胸？你猜小狗说什么了？”

“她打字的时候那么认真……想想就好笑，还以为在打什么严肃的事情。结果她说，虽然现在不只是因为老师的身体喜欢她，但就算放在以前，我也觉得你根本比不过老师。”

她眼睛那么诚恳哎，我差点吐血了。

章知芝眨着眼睛，夸张地说。邱秋慢慢地把手抬起来，遮住脸颊。

啊，她脸红了。

章知芝有趣地看着邱秋的脸庞。真稀奇啊，邱秋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个把自己置于舞台中央的人，终于学会了脱下戏服，化为普通人，拥有俗气又纯粹的感情。

或许也有点羡慕。

章知芝想。

“我知道你约我出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但你那只小狗正好给我发了短信，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再说？”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让我再最后玩一把，然后抽身。

因为故事的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了。

邱秋并没有想藏起来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躲在了拐角处，心脏怦怦跳起来。章知芝好笑地看着她，邱秋忍住把她一脚踹出去的心情。

莫默把章知芝约在一个十字路口，有一个便利店当标志，邱秋记得，这是她们上学的必经之路。

“对了，你带伞了吗？”

等的时候章知芝问，邱秋抬头看见阴云笼罩的天空，隐隐可以看见闪电在云层中孕育。邱秋颤抖了一下，章知芝知道是为什么。

“要不然你先回家？要是打雷了，我可没力气拖你回去。”

“……不要。”

邱秋忍住微微颤的心情，她靠那里，藏好，然后听见脚步声骤近。

莫默是跑步过来的，唔，不能说是跑步……当她跑到章知芝面前的时候，已经快累到只能拖着身子走了。平常苍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她喘得又厉害，章知芝叉着腰看着她。

会说什么呢？

我不会把邱秋交给你的！

你这个坏人!

我讨厌你，不要再靠近邱秋了！

还是又变成了哑巴，用手机跟她交流？

这么多的预测，总能对一个吧。

章知芝望向莫默——莫默也顺好了气息，笔直地望向她。

莫名其妙的火焰在莫默腹部形成龙卷风，袭击了她的全身。要说的话要大声地喊出来，要告诉章知芝，要划清界限。

如果这都做不到，怎么传递给小邱老师呢？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然后握紧拳头，闭起眼睛大声喊：

“我啊……我这辈子只想摸小邱老师的胸！！！

“你、你就做梦去吧——！！！”

话音刚落，莫默瞬间觉得虚脱，此时她看见了远处扶着额头的邱秋，近处开始捧着肚子狂笑的章知芝。刹时电闪雷鸣，乌云密闭，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完了，这下又要被小邱老师误解了。

这次脸红的原因是因为极度的羞耻。这对毫无羞耻心的莫默来说是新奇的体验。原来喜欢一个人就会开始想要了解她的一切，而且会因为她就在眼前，而感到非常、非常的害羞。

她终于明白了。

但她此刻只得落荒而逃。

干涸的暑假终于下了雨，而且雨势大到不会轻易结束，明明晴天的时候认为这样的天气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把城市化作沙漠。莫默赶在下雨前回到了家里，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久违的运动和羞耻的告白快要冲出来了，冲出来，飞出窗户，伴随着雨滴落入地面。

小邱老师会不会觉得她只喜欢她的身体啊？

不行不行不行！

不能让老师这么认为！

“轰隆隆——”

莫默吓了一跳，雷声从偌大的雨声中分离出来，响彻整个天空。这一响好像把莫默吓清醒了，她呆呆地看着天空，忽然想到了章知芝某天跟她交换的情报。

“小邱老师有没有缺点啊？”

“为什么想问这个啊。”

“因为这样的话，下次我惹她生气就可以要挟她了。“

如果莫默能开口说话，说“要挟”二字的时候绝对会结巴。章知芝想象了一下，笑出声，边笑边回答：

“有、有啊……而且我保证谁都不知道。邱秋她啊……”

怕打雷。

莫默立刻回到玄关开始穿鞋子，要去刚才的十字路口吗？不对，她们肯定已经离开了。那就去老师家里吧，如果她不在，就要在门口等到她来!

她正要打开门，门口却传来敲门声。

“不会吧……”

她喃喃自语，打开门的时候便看见浑身湿漉漉的邱秋，邱秋全身都被淋湿了，看起来狼狈万分，连高跟鞋都有一只掉在了地上，脚踝处红肿肿的，看起来是因为太疼了所以才脱掉。

老师是跑过来的吗？冒着雨，穿着高跟鞋？

邱秋终于如愿以偿看见了触手可及的莫默，她倒过来，抱住莫默，像抱住她小时候死掉的那只小狗。

又不仅仅是小狗。

“老师，好紧啊，我喘不过来气了。这就是e-cup吗？好难过。老师湿漉漉的，像水草一样。泡得发胀的水草。唔，水草的话本来就生在水里吧？好奇怪，我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你真的好啰嗦。”

“……对不起。”

邱秋抱住她，嗅她的长发，嗅她的青柠味道。她问是否可以在这里借住一晚，她怕打雷。

身为大人的邱秋，身为老师的邱秋。

把爱用身体融化掉，放入模具里，制成巧克力。

然后此刻递给莫默。

莫默踌躇了很久，但她终于决定要做这件事。

她歪着脑袋问:

“老师，你要喂我吃巧克力吗？”

邱秋埋在莫默肩头，闷闷地回：

“你吃吗？”

小邱老师看得到吗？不管啦。她点了点头，把头偏过去，给湿漉漉的邱秋一个轻轻的吻。

“老师不管喂我什么，我都会吃的。”

邱秋顿了顿，然后推开莫默的身子，她的衣服湿得透明，可以隐约看见这具美妙肉体的轮廓，她注意到莫默的视线，双手捧上莫默的脸庞。

那现在，把我吃掉。

她哑着嗓子说。

翌日早晨，外面天气已经转晴，阳光猛烈，晒得莫默辗转反侧，最终只得抱着邱秋继续打瞌睡。邱秋本人则在翻阅莫默的手机，她只套了件莫默的白衬衫，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穿地坐在那里。

她首先把章知芝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本来还打算看一眼她们的聊天记录，结果还是直接删掉。删完以后她捏起莫默的脸，莫默可能还在做梦，呜呜地说着怪话。

“你也要告诉我你以前的事情。亲口告诉我，一字不漏。”

莫默迷迷糊糊地点头，顺便抱紧邱秋，抬起下巴在邱秋耳垂上亲了一口。她边亲边说，好呀好呀，我什么都告诉老师。嗯，刚才做的梦也要告诉老师，还有昨天做的梦，前天做的梦……嘿嘿，还有以后做的所有梦。

说完莫默感觉又要睡过去，她倒在床上，睡前笑得懒洋洋的，她说：

“总而言之，啊——全是老师。”

“啊老师老师老师，小邱老师。”

“我好喜欢你。”

“……不止是你的胸噢。你的所有我都好喜欢。”

那双弯弯的眼睛终究闭上，身旁传来安稳的呼吸声。邱秋对此暗骂一句：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