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侑】Facial Blindness
今早醒来，小糸侑又反应了好一会，盯着身侧这个陌生的面容，努力去想她究竟是谁。
还能是谁呢？
七海灯子，灯子前辈，灯子，她的恋人。
她看着她白洁的额首抵着浅灰绿格子枕头，黑发揉成软乎乎的一团，裹在颈侧。
眼睛应该是深蓝色的，只有这一点让小糸侑熟悉，可她此刻阖着眼，长长的睫毛随着吐息微颤，还在睡。
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呢？小糸侑探了探枕下压着的照片，决定先暂时放弃寻找答案。
她向来是靠着别的什么去感受她，判断她，确定她的。浅淡的山茶花味道，稍高一些的体温，头顶勉强够得到对方鼻尖的高差，作为前辈时波澜不惊的声音和私底下甜到发腻的语调，还有这位前辈对自己不讲道理的撒娇和亲昵。
不过这些甜蜜的习以为常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小糸侑想起，昨晚就是这个人，扭扭捏捏的告诉自己，她要走了。
她在厨房准备晚饭，刚将洋葱切成细丝，还在苦恼着藏在塑封盒角落难缠的豆腐块。前辈走过来，在自己身边晃荡了几圈，眼神有点恍惚，犹犹豫豫了半天，最后对着煮锅郑重其事的开口，我明天就要走了，她说。
自己兴许是被方才的洋葱迷糊了眼睛，一边咕哝着声音向她确定，一边拿手去蹭，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睛。
小糸侑最后还是没有哭，她看着七海灯子接过自己手上的豆腐盒，拿剪刀在四个角落都剪开一个小口，失去气压的豆腐块落在盘子上，碎的有点难看。
"谢谢。"就算对方做不到有始有终，也没法对伸来援手的人撒娇或是发牢骚的。
小糸侑成功的在晚饭前安慰好自己的情绪，毕竟没几个人能忍受朝夕相处的恋人半个小时不见就要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自己好一会吧。
这烦人的脸盲症，就算是那个当初用"只有你不在乎我是谁，所以，请让我喜欢你"这样的奇怪理由把自己拉到身边的完美前辈七海灯子，也难以忍受的。
好吧，她或许真的不是自己的命中注定，小糸侑还是会像认不出其他人一样认不出七海灯子，漫画故事里的 特别 真的只是故事里的罢了。
她很快的消化了这个被抛弃的事实，这才想到，尽管不是命中注定，对方也算得上自己的初恋？
今晚是最后一夜，她很想记住这位初恋的脸，但这偏偏和挽留她一样，大概是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之一。
于是她只好偷偷的趁她收拾行李之前藏下了一张照片，那是她们交往一百天，去玻利维亚盐沼旅行时拍下的唯一一张合影，在那个被推崇为天空之镜的浪漫地方，她们也难免落入俗套，请求了另一对情侣帮忙，只希望取景框里除了天水相接的水镜绝景只塞下她们两个人。照片拍的很好，她把她拥在怀里，笑的很美，长发被海风吹起波澜，这也是小糸侑选择这张照片的理由，今后辨别起来不至于太困难，她想。
她把照片塞在自己的粉灰色格子枕头下面，向往常一样和这位前辈交换了一个额头贴着额头的晚安礼，然后违背了那句晚安，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到眼皮发酸，才总算入睡。
计划是一早起来身边空荡荡的被窝和桌上可能会有，可能没有的告别信，运气好的话，这位前辈说不定还会在自己的额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告别吻，就像往日她醒的比自己早的那些个早晨一样。
可七海灯子还没醒，这让小糸侑谈不上该高兴还是难过。
她或许是想让自己做完这些告别程序？
到现在也还是，这人真够狡猾的。
小糸侑最后也没有准备多么盛大的告别礼，只是比平常更用心的做好两人份的早餐。
七海灯子也没说一句多余的话，草草的收拾了一下，穿上那件上个周末侑为她挑选的连衣裙，没化很冷冰冰的精致妆容，连口红也只挑了平日里惯的用色号。
她最后只是拿上了包，就像平日里出个门给她买芝士蛋糕一样。
我出门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
原来前辈喜欢这种不动声色的告别啊，没有行李，没有信，没有欲言又止，也没有吻。直到房间因为七海灯子的离开冷却下来，小糸侑才开始觉得有点难过。
她有意无意的留下了这么多东西，这是想让自己睹物思人吗？
果然狡猾透顶。
小糸侑没想让失恋的情绪延续到周一早上，她抱来两个大纸箱，从卧室的窗台开始收拾，希望把和七海灯子有关的一切从屋子里清理干净。
她很快就遇上了难题。
飘窗上两人一起买下的海洋玩偶是要丢掉一对还是她更爱的那一只？小糸侑对于收拾前任的东西没什么经验。
也没有几个人擅长收拾前任的东西吧，她扯出个苦笑，开始用自己的基准打扫房间。
衣柜里所有她的，她挑选的，她送的，和她一对的，她喜欢她穿的，她亲手脱过的......这些全部被一件件叠放整齐。
没剩下多少了，小糸侑犹豫了一下，还是合上了满当当的纸箱。
书柜里的书是各放各的，蹲下来和踮起脚才能拿到的那几排都是她的，小糸侑也通通从架子上取下。
至于那套两人都很喜欢的漫画，故事到两位主角奔赴向对方的那一页便戛然而止，结局会是怎样的呢？或许可以晚一点再动手清理。
她挑选的装饰画也被拿下，白色的墙面落下一个浅浅的痕迹，小糸侑换上了一份挂式的风景日历作为遮挡。
成对的餐具只留下一套，牙刷和毛巾也是。
等她大致的清扫一通，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屋子空荡了很多，看不太出是两个人的家了。
那些细碎的小物件才让人头痛，小糸侑一直收拾到傍晚也还是能在角落里发现些新的。
陪她去看的演剧的门票，逛街时买下的成对的耳夹，旅行带回的纪念冰箱贴和一时兴起只完成半罐的折纸星星。
星星？
对了，床头的星象仪。
小糸侑坐到床边，卧室里她的味道还在，她觉得自己兴许得搬个家才成。
又想起昨晚偷藏的相片，手指探到枕头里，它还在，只是有点皱了，相片里黑发少女的脸已经变成陌生的样子，但无论怎样看都很美。
看着这样美的一张脸，小糸侑只觉得胸口塞满了湿水的棉花，呼吸不畅，身体也开始变冷，小糸侑蜷缩在没有什么温度的被单里，早晨她还在的，可自己现在连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也想不出来。
果然很奇怪，大脑里闪现出很多的面部轮廓和五官，每一张都是陌生的，她的样貌混在其中，而她居然难以辨别。连长相也记不住的特别...吗？
不想去思考了，想要大哭一场，然后睡上一整天，可是再怎么想象悲伤的事情，也还是哭不出来，脸抵在枕头上，她落下的发丝也都是她的味道。
......
门铃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小糸侑起身去查看，手上还捏着那张两人的照片。
是送晚报的人，看来快到六点钟了。
小糸侑才想起除了早上和前辈一起吃的早饭，自己今天一天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些什么。
去冰箱搜索食物的时候，门铃再一次响起，紧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小糸侑在玄关撞见相片里的那位黑发少女，她不太确定是不是她，但还是迎了上去。
"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让小糸侑愣在原地。
"侑？是我呀，你的灯子前辈。"七海灯子提起裙子，想让小糸侑从熟悉的装扮上找回安心的感觉。
"认出来了吗？"
不去管小糸侑仍旧迷茫的眼神，七海灯子走上前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用味道和体温来让恋人找回感觉。
"要是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哦。"七海灯子只能通过想象来理解每天和一个陌生人共处一室是件怎样糟糕的事情，或许看不到对方的脸会比较好？
是前辈......她昨晚说了要走，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回来了。
前辈，前辈。
小糸侑把头埋在七海灯子的肩膀里，酸涩了很久的眼角不争气的流出两滴泪水来。
"乖啦，我回来了。"实在想不到这是闹的哪一出，七海灯子用空出的手掌去摸小糸侑的背，尝试用肢体的安抚让怀里的人平静下来。
不过一会儿，七海灯子就察觉了家里的异常。
"侑？我的拖鞋去哪里了？"
"还有，那些箱子是什么啊？"
"那个挂画..."
......
前辈，前辈。
怀里的人动了动，只有细不可闻的哽咽。
她不想说，她就默契的不去追问，只是让拢着腰的手圈的更紧了。
"啊，那个，今天的排练...真是不得了，我还以为要赶不上侑的晚饭了。"
"还好昨晚有好好背台词，好几个同事都被老师训斥了呢。"
......
七海灯子又胡乱的说了好些无关紧要的话，声音尽量盖过恋人细弱的哭声。
她这个小小的恋人不习惯用太过直接的方式表达情绪，这样在自己的怀里哭泣...仔细想想可能是交往以来的第一回？
侑抬头用红红的眼睛去看灯子的脸，这张脸带不来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好看的五官和温柔的表情...不对，就算是这样好看的五官和温柔的表情，也还是好陌生。
可是我知道，前辈是特别的。
就算不是这张脸也是特别的。
那些脸，那些陌生的人，也全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都是一样的话，离开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过。
小糸侑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把七海灯子吓了一跳。
"侑？你今天怎么了？"
她不是要走，她只是出了趟门。
好开心啊。
"我以为灯子走了......灯子没有走，好开心。"
"走？我不会走的。"她又忍不住伸手去揽她。
种种的迹象让灯子猜了个大差不差，侑或许是把昨晚自己念叨的台词当真了？不过现在看来，什么天大的误会好像都被解开了。
"侑，吃完晚饭我们一起把东西收拾一下，好不好？"
"嗯。"
七海灯子低头，看到被小糸侑紧攥着的那张照片，她从她的手心拿过来，照片又湿又皱，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了。
"今年的夏天侑想去哪里旅行吗？"
"灯子在的话，去哪里都可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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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陪室友看了部很神的剧，导致元素过多，逐渐放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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