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世界的光明,会成为别人世界的黑暗?
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最初的武智乙哉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大家的世界和她眼中的世界是一样的,有着鲜丽的颜色、悦耳的声音、生动的触感、美妙的味道。直到她身边人逐渐开始谈起更加复杂的话题时,她才意识到在貌似相同的世界之下,她与众不同的缺失掉的部分。武智乙哉从没体验到任何快感。她看着、听着、触碰着、品味着,但是心里没有一丝因此而雀跃的心情。什么是快感呢?“愉悦”“兴奋”“享受”“心动”“刺激”……她认识所有这些词,但是却不知道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好讨厌啊。把我一个人丢下。她不甘心地尝试了许多事情,最后的结论似乎早已无法撼动。她的确感受不到任何形式的快感,听再多的歌看再多的文字影像吃再美味的东西都无济于事。她的快感传导神经似乎是灵敏度负无穷,不论怎么刺激,用多强的强度都无法唤起它的反应。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困惑和痛苦。因为出众的相貌和高挑的身材,武智乙哉身边从来不缺想要接近她的人。她一脸像任何一个正常的有点腹黑喜欢捉弄人的女中学生一样笑着,四处招惹的熊孩子设定使得她貌似更讨喜了。但是从没人能够理解她,这是不可能的,理解和接受好像从乙哉降生到这个世界上起,就注定与她无缘。“为什么会没有感觉?好奇怪的问题啊武智同学!”
对于武智乙哉来说,这个世界是灰色的。死气沉沉,千篇一律。
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要忍受这些?她相信绝对有可以唤起自己感觉的事情,什么感觉都行。不知应该说幸或不幸,乙哉找到了,她从来未变的阴沉的世界中突然有了鲜活明亮的气息。这是她第一次握着剪刀剪花枝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在剪刀的刀刃触碰到枝干,并且切入其中最终将其剪落的时候,乙哉一潭死水似的心里有了第一次波动,那是很愉快的令她神经发麻瞳孔颤抖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非常纯粹的仅仅因为开心的笑容。剪刀柄分开时互相摩擦发出的划声和最终两片刀刃合并在一起时发出的清脆碰撞声,使得乙哉口中泛起甘甜的感觉,胸中充满了轻快的气息。拉开、剪下,摩擦声和碰撞声,乙哉将屋里所有可以剪掉的花枝都剪光了,这种持续的强烈刺激超出了一直没有感觉的乙哉的承受范围。光是靠修建花枝,在那天下午,十五岁的武智乙哉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快感,并且第一次攀上了顶峰。从极度兴奋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乙哉靠着窗台坐在地上,猛烈地喘着气,手中还握着剪刀。就像花枝必定要枯萎一般,快感也总是稍纵即逝。易朽却上瘾的快感让乙哉不断寻找,紧紧抓住哪怕一丝能够延长这种感觉的机会。她拿着剪刀尝试了很多东西,但是就像命运开了一个“给一颗糖再打一鞭子”的玩笑似的,没有其他能够再引起她感觉的东西。更过分的是,修剪花枝逐渐变得没有那么刺激了,她能从中获得的快感越来越少。乙哉开始感到愤怒,体验到了第一次那样猛烈的快感的她怎么可能再适应从前的生活呢?一定、一定还有她没有尝试的事情,绝对还有她没有发掘到的领域。
很快,乙哉有了能与第一次媲美的绝佳体验,甚至比第一次还要强烈许多。这次是从她不小心用剪刀划伤同学手臂中得到的。自从意识到自己还能够产生感觉,剪刀就被乙哉随身携带了。即使在快感愈发稀薄了以后,她还是会习惯性地做着剪东西的动作,剪刀刀刃互相咬合会让她觉得安心。事故就是这样发生的。在剪刀刀刃划破皮肤、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流下来的时候,乙哉感受到的愉悦舒适的享受感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一声声将她召唤到深渊边缘。认出了自己心中的感受时,乙哉愣住了,青蓝色的瞳孔怔怔地盯着不断滴落的血,来自全身的颤栗都在提醒她当下的心情。尽管回过神来的她当时完美地进行了应急反应,为她无意伤到的那个同学处理好了伤口。但是暗世界的大门从此对乙哉打开了。回家之后她把自己弄得满手是伤,最终只能感受到疼痛的这个事实告诉她想要获得快感,只能选择成为别人的噩梦。这太荒唐了。意识到这一点就像给了乙哉当头一棒,她破天荒地将剪刀放了回去,此后几天都没有再带在身上。过了一段魂不守舍的日子后,内心想要刺激和光亮的渴望持续在她耳边叫嚣。放学回家路上,她看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女生走在她的前面。实在是可爱甜美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晃动,时不时露出来的后颈也是白皙诱人的,穿着与乙哉不一样的校服,在转弯处瞥见的侧脸也是带着轻松笑容的,她可能还在一路哼着歌。想要看她哭泣,想要切碎她,让她变成自己的饵食,在自己手中更加可爱。这个念头一旦生发出来便不可收拾,乙哉全身的细胞都在催促她行动,注意力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兴奋感变得格外集中,此时路过的街旁一家五金店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乙哉悄无声息地拿走了五金店放在当街柜台上的一把剪刀,剪刀刀柄握在手里的感觉彻底将她的理智驱逐出境。现在的乙哉就是一头紧盯猎物磨牙吮血的猛兽,因为夏季而过早降临的夜色成为她的最佳帮凶,快了快了,就在下一个转角,三、二、一!
凭着优于常人的体术,乙哉迅速上前,一手死死捂嘴一手拿着剪刀刃抵着女孩的脖颈将她拽进了一条偏僻的暗巷里。因为这是一条死胡同,所以几乎没人经过,乙哉非常清楚这一点。她扯下自己校服的领带紧紧蒙住女孩的嘴,用力一带将她压在地上。解放了双手的乙哉开始好好欣赏猎物的表情。女孩一脸惊恐地盯着乙哉,身体因为极度恐惧而微微颤抖,光滑的地面没有给她提供任何可以反抗身上人的工具,仅凭弱气的双手根本做不出任何对乙哉有效的抵抗。这个反应令乙哉感到十分满意,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体已经有濡湿感了。“那么,接下来也请让我好好满足……”剪刀下去的一瞬间她能感到身下这个女孩剧烈的颤抖,因为嘴被勒得很紧女孩的尖叫只能转为沉闷的“唔唔”声,持续流血的伤口让乙哉感到了前所未有强烈的酥麻感。青蓝色的瞳孔一定是恶魔的标志,因为过于沉浸集中而产生的旋纹使得这双任谁第一眼看见都会觉得很美的瞳孔变得狰狞无比。在女孩身体添加了五道伤痕之后,乙哉久违地到了。体验了第一次就会想有第二次,现在处于疯狂状态的剪刀手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她的猎物终于因为太过疼痛而昏迷过去。少了猎物的反抗和回应会使整件事变得索然无味,乙哉满身是血地站起身,舔了舔残留在剪刀刃上的血,嗯甜的。草草处理之后抄一条无人小道回家,生活充满希望。
这样的事情在进黑组之前乙哉究竟经历了多少次呢?毫不夸张地说,乙哉现在已经选出她最喜欢的剪刀,以及最适合在不同部位造成伤痕的各式剪刀,为了使得每一次难得的盛宴都成为极致的体验,她需要至少五把剪刀,所以她甚至去买了一个专门放剪刀的随身包。嗜杀,残忍,暴虐成性,媒体从来不吝啬在乙哉身上使用这些形容词,仿佛她是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看起来就很恐怖的中年大叔。什么嘛!
十六岁的武智乙哉是爱笑的。平时总是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总是喜欢用黑丝配校服,甚至可能买了一柜子的马丁靴。在同龄人中算上等的身高,配上外向的性格和很容易给人帅气感的外表,在女校中喜欢乙哉的大有人在。然而没有人去本人面前表白过,尽管是印象中总在谈天说笑或者搞小恶作剧的仰慕对象,但总感觉是个怪人。“武智同学表现出来的只是假象”这一点几乎成为所有人能够感受到的共识,这一点从她随身携带远远多出美工课所用的剪刀就可以看出来了。不止一个人问过乙哉为什么,每次乙哉的答案都不相同。没人能够抓住表象之下的武智乙哉。反正也不知道真正的武智同学的样子,也没有人会知道。对于女校学生来讲,武智同学的表象已经足以让她们满足了。乙哉本人从来都是如此生活,她已经能很熟练地造出一个“正常状态”来应付日常生活,并且早早习惯于独来独往、无论看向哪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没有感觉的她就是这样活着的,现在能够体验快感的她更是只能这么活着。虽然偶尔,只是偶尔,这个把她的紫长发高高束起的人会期待能有人可以理解武智乙哉的武智乙哉,只有一个人也行,理解一点也行。
进入黑组,也许也有一点这种期待。十二个暗杀者的班级,完全生活在暗世界的人们,应该总会有点不一样。当然没有。即使在暗杀者的世界,在完全生活在黑暗面的人们之中,乙哉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存在。被职业暗杀者当做可怕的人这件事,对于业余暗杀者武智乙哉来说,真是有够好笑的。所以她还是靠着日常外壳生活,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局。说到逃,她现在确实也在实际上的逃亡途中。“新世纪的开膛手杰克”,这种称号会用来叫一个十六岁的女高中生,追捕她的人倒是很看得起她。乙哉进入黑组的第一个晚上,室友还在外面没有回来,超豪华的寝室配置让她感到难得的放松。坐在自己靠窗的床上,看着外面被盛赞的校园发呆。为什么呢?我只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我只是想好好活着,为什么会这么难呢?“啊,诗↑绘↓那↑酱→”室友的突然回来打断了她罕见的思考,今天也是想剪室友辫子的一天。
黑组任务一发乙哉就想动手了。一之濑晴,看起来就是一个会带来绝妙体验的猎物。利用自己擅长的日常伪装接近她,在她放下防备后支开东兔角,用花毒晕之后就是自己的奖励时间了不是吗。这时候还要多谢以前那个想尽办法破坏花枝的自己。乙哉的预感没有错,在晴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动手是她暗杀生涯中最灿烂的体验。在旧疤痕上细细研磨,直到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新伤覆盖了旧有的为止。这种向过去所有暗杀晴的伤痕制造者宣示主权般的占有行为让乙哉的刺激感上升了一个指数级。晴的这副身体简直是为她武智乙哉而制造出来的艺术品。无论如何都要占有她,无论如何都要用自己的手艺将她变得更加美丽。所以自己才会在被东兔角这个烦人的守护者打断之后变得恼怒不已。享受过程被打断本来就够让人火大了,偏偏还是以晴为对象的时候,简直不可原谅。狂躁状态的乙哉比单纯施虐的她更接近恶魔,有点职业杀人魔的样子了,虽然如此,一个普通女高中生怎么会是东家人的对手呢?就算是变态的女高中生也不可能的。
东家兔角和西家走鳰的阻扰使得乙哉根本不可能再对晴下手,这一点让她非常烦躁。逃狱出来第一时间就想去干掉晴的心情在遇上英纯恋子的时候又被惊讶和恐惧打得烟消云散。于是不明不白地,乙哉就坐在了英家会客厅里,被十分专业的捆绑弄得动弹不得。见识了英家大小姐的身体和乱七八糟的混战,最后好不容易四肢自由的自己又被那个咒术师盯上。真是倒霉透了。不过,这么看起来暗世界明显有趣多了。以暗杀者为对象简直比以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好玩上百倍。有着共同的日常活动的人们应该更容易找到跟自己一样的人吧,就像那个人格分裂的白发一样。以及,那个一之濑晴,一定要把她弄到手。啊对了,还有诗绘那酱的辫子……
再次逃狱的乙哉没有第一时间找晴的麻烦,她这次有了相当多的耐心。先去看看自己那个倒霉室友,啊顺便买只熊过去嘲笑她一下好了。真是狼狈啊诗绘那酱,这副失败者的样子。怎么可以放弃呢?明明好玩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这次没有半分被迫哦,乙哉主动走进了暗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