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种的苦瓜刚刚开出第一朵花,提尔比茨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就是欧若拉说的吉兆,哦不,现在该叫她重庆了。
刚刚在人类的医院得知胜利怀孕的时候她们都是震惊的,重庆甚至将自己的后辈微山湖和岱山岛一并叫了过来,听到消息阿拉巴马也打电话过来问需不需要带着仁慈一道飞过来看看,不过被她们婉拒了。最后医人的医船的一道上阵,众口一词说可能是怀孕了。
当时胜利湖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脱口而出这不科学,两个女人是怎么怀上的?提尔比茨也震惊,不过她倒是比胜利好一点,毕竟自己的存在已经足够不科学了,更不科学的是几十年前就应该成为死人的她们现在还都活着,那么再不科学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昔日的北方孤独女王握住胜利的手,说没关系,有了我们就生下来吧?她的手和声音都抖得厉害,胜利上一次见她如此失态还是自己把她从林根的海里挖出来的时候,提尔比茨刚刚苏醒,整个人都虚弱得厉害。虽然后来她的身体也好不了了,毕竟是舰体被炸得支离破碎,虽然没死透但也受了实打实的重创。
于是她心一软说好,又自嘲说恐怕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高龄的产妇了,七八十了还生孩子。提尔比茨把她搂在怀里,露出一个微笑。
她们闹出一条人命的消息在朋友圈里引发了一场惊涛骇浪,几乎所有人都过来问候了一圈。
很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一直以来她们都在送走,送到只剩下那么零星几个人还在,却几乎没有迎来,所以提尔比茨和胜利的孩子还在她妈肚子里就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欢迎,就连阿芙乐尔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亲自跑来看望这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
这位倍受景仰的伟大的斯拉夫母亲,问她们要不要去俄罗斯养胎,她在自己的祖国地位崇高,完全可以帮她们安排开。不过胜利和提尔比茨思考了一下还是婉拒了,理由是俄罗斯纬度过高到底太冷。阿芙乐尔点点头表示明白,也不再纠缠,重庆给辽宁和抚顺使了个眼色,她们拉着她一块出去喝酒去了。
最后还是重庆帮她们在江南一个小镇安置了下来,做为共和国第一巡洋舰,她如今也成了大前辈,同样在自己的国家颇有话语权。胜利说起来还有些唏嘘。
这几棵苦瓜就是重庆送她们的礼物,是听了她后辈岱山岛的建议,说是养小孩种苦瓜很合适。
其他人也送了礼物,阿拉巴马送一堆育儿书,贝尔法斯特和她大同小异,送来一本笔记本,里面写了满满的营养食谱,还有几件小裤子小衣服。黎塞留也来了,她的二妹让•巴尔如今生活在大洋彼岸,小妹妹克莱蒙梭却没两个姐姐那样幸运,也不像提尔比茨那样留了一口气,成为战争海军唯一的幸存者。
她送来一个手工布娃娃,布娃娃很旧了,做工也没多好,但是看得出主人保护的很是仔细。提尔比茨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瞳孔微缩,下意识看向黎塞留。对方只是笑,笑容里有点点苦涩的味道。
胜利怀孕了,她们家里暂时不适合养猫,于是那只又叫山姆又叫奥斯卡的波斯猫就被她们托付给了黎塞留。黎塞留接过猫撸了好几把,露出些许笑意来,说我会好好照顾奥斯卡的。
黎塞留走后胜利贴过来,问这个布娃娃该不会是……?提尔比茨点了点头,说我不会认错,胜利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这我可……真没想到。”
“我也没有。”
提尔比茨将胜利搂进怀里叹息,脸上的表情有些怅惘。
“一场战争毁掉了多少东西。”
她将黎塞留送来的布娃娃小心地放好,心想俾斯麦那一次行动,打碎了多少人心心念念的缘,亲缘或者姻缘。别人的,自己人的,甚至是她自己的,如果不是提尔比茨命硬,本来还应该再加上她妹妹的。
生提尔维娅时提尔比茨陪在胜利身边,胜利一边忍着腹痛一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对她说别把我的手握得那么紧呀,很疼的,提尔比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了力道,一边懊恼一边说为什么不是我生。
“别闹了,你现在那个一塌糊涂的身体要怎么生孩子。”
然后她生下来一只浑身通红皱巴巴的小猴子,是个女儿,产妇有些嫌弃地说为什么妈妈都是美人她却这么丑,眼睛里却是笑的,满满都是笑意。提尔比茨倒不像恋人这么傲娇,看着新生的女儿欣喜若狂,给她取名叫提尔维娅。
胜利有些醋,说提尔比茨:“你该不会有了女儿就不要我了吧?”提尔比茨哭笑不得,凑上来亲亲她的侧脸,“辛苦了。”
胜利莞尔一笑。
她们都没有别的亲人了。提尔比茨不用多说,光辉在妹妹们相继离开后心如死灰,丢下了二妹走了。最后被留下的胜利挣扎着想战争海军基本没了,但还是起码得有个人去为提尔比茨收尸。结果拆解结束后她再睁眼,反而发现自己还活着。于是她去了挪威,意外找到了沉睡着的,还有微弱生命体征的提尔比茨。
当时胜利又哭又笑,一边给她做心肺复苏,一边想她可真能睡。提尔比茨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她这副鬼样子,一阵剧烈咳嗽后她虚弱地说,你怎么会到地狱来,胜利一巴掌轻轻糊她脸上,说地狱你个头,你就这么想下地狱。又说我不准你下地狱,听到没有,我也没有亲人了,我就只剩下你了。
提尔比茨愣了好久,红着眼眶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
好。反正我也早就只剩你了。
但是现在她们又有了一个新的亲人。她们一个是过去的功勋舰一个是昔日的海上传奇,而这个小家伙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却是和她们血脉相连,息息相关的亲人。这是她们的孩子,她们做母亲了。
那几棵苦瓜藤刚刚结出第一个苦瓜的时候提尔维娅会喊妈妈了。只是她还没怎么长牙,喊得是“Mum”还是“Mom”根本就分不清(当然成年人喊也很难分清),但是两个幼稚的娘还是会起争执,双方都认为对方是在叫自己。恩爱了几十年的神仙眷侣第一次如此频繁的争吵,虽然双方脸上都有笑意。
她们也是这时才知道重庆给她们的那几颗种子居然是白玉苦瓜,通体洁白,看起来漂亮极了,提尔比茨把它摘下来,胜利抱着它爱不释手,咕哝着说舍不得吃了。
“啊那就不吃了吧。”
“那怎么行!我要恢复身材呢!”
苦瓜有利于恢复身材,但是提尔比茨也没有提醒胜利她的身材以及她的容貌已经几十年没有变化了,即使是刚刚生完孩子那会胜利的身材也很快就恢复了原样,恢复速度让同房的产妇都无比羡慕。
她刚刚把那个白玉苦瓜从胜利手中拿走,就听到婴儿床上咿咿呀呀的声音,小提尔维娅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提尔比茨手中的白玉苦瓜伸出了手。胜利连忙过去把她抱起来,她的眼睛还是直勾勾看着那只白玉苦瓜。
“提雅是不是想要?”
“给她玩一会吧。”
提尔维娅果然是想要那只漂亮的苦瓜,抱住了它她就不愿意撒手,脸上的笑容把两个妈的心都甜化了。正巧这个时候重庆带着拎着奶粉来看孩子的马萨诸塞和让•巴尔进来,被她们吓得花容失色。
“等等!别给这么小的孩子吃苦瓜啊!”
不过不得不说不愧是专业人士的建议,那几棵苦瓜在小女儿的成长过程中的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当妈,在这之前她们谁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女儿,当年更是能活下来就差不多了,再有信心可以想想建功立业夺取武勋,哪能奢望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以照顾起提尔维娅来多少都有些手忙脚乱,好在苦瓜帮了大忙。苦瓜叶子可以揉碎了敷在不小心捂出的痱子上,还可以用来消除一些孩子娇嫩肌肤的疤痕,胜利甚至想过用它来尝试消除提尔比茨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疤,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无济于事。两妇妻也没有多失望,毕竟也已经几十年了。
几年后她们告别重庆搬了趟家。搬家的原因无他,她们本来就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除了重庆有政府和后辈的尊重与庇佑,本国的三大舰队都随时欢迎她来,阿芙乐尔阿拉巴马贝尔法斯特这种可以不用挪窝,黎塞留不会长住巴黎,有时候也住在基尔或者柏林,让•巴尔和马萨诸塞基本也是隔几年换一个州,有时候也回欧洲。
不老的女人到底太过引人怀疑。特别是这些年提尔维娅越长越像提尔比茨,最明显的就是那头白发——但是街坊们都知道她是胜利生的。这就很不好解释,于是她们决定带着提尔维娅离开。
“Mother,mum,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是去,是回。”胜利蹲下来,直视女儿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Mother出生在威廉港,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现在提雅不想和她一起回去吗?”
提尔维娅果断摇头,但她迟疑了一会又问:“那奥…山姆和苦瓜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奥斯卡当然可以,我想这几棵苦瓜不行,亲爱的。”提尔比茨也蹲下来,温柔地看着和自己有九成相似的小姑娘,“但是我们可以把它们的种子带回去,就像我们往年做的那样,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种而已。我想我们是可以种出来的,我记得威廉港的春天非常温暖。”
于是她们就举家搬回了威廉港。回来的时候冬日刚刚过去,春天即将到来,提尔比茨做了一个深呼吸,深吸一口这里的空气,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女儿,诞生在一个温暖的春日里,却在几十年后的又一个春日才终于回到这片土地。胜利无言地给她披上一件衣服,握住她的手,叫了一声阿尔弗莱娜,提尔比茨转向她露出笑容。
“没事的,维多利亚,我已经回来了。”
提尔维娅小心地将种子种在新开的院落里,母亲和妈妈一人一边牵着她的手去买爬架。一家三口看起来其乐融融,提尔比茨却突然心念一动。
她能发现的胜利自然也发现了,妻妻二人同时将目光转移到一个方向上,却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什么马脚也没有发现。她们默契地对视一眼。
“发生什么了吗?”提尔维娅也注意到了母亲和妈妈的动作,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有些好奇地问。
“没什么。提雅是喜欢这个藤架对吗?”
“嗯!”提尔维娅用力点头,提尔比茨含笑摸摸她的头,“那就买下来吧。等我们小公主的苦瓜长出来,我们请黎塞留阿姨来看。”
“黎塞留阿姨?”
“对,那个送你玩偶还经常来看你的黎塞留阿姨。提雅想她吗?”
“想!”
妻妻二人相视一笑。
今年的苦瓜开出第一朵苦瓜花的时候,黎塞留正坐在提尔比茨胜利妻妻新居的庭院里,喝着胜利沏的红茶。提尔比茨手里捧着咖啡,脚边趴着那只已经有些老了的波斯猫。
“你还给她喝咖啡?她不是身体不好么?”
“身体不好为什么不给我喝咖啡。反正我的身体如今就是这个样子了,不会好,但也不会恶化。”
黎塞留本来是含笑问的胜利,答话的却是提尔比茨。北方的孤独女王如今喝着咖啡一派怡然自得,胜利女神又往她膝上多盖了一条毯子:“再说了也不单是我要喝咖啡,一会还有人来。”
“还有人?你们还邀请了谁?”
黎塞留这下真有些好奇了,提尔比茨却没有急着回答她。
“今年第一朵苦瓜花开了。我记得几年前开第一朵花的时候,提雅出生了,我和维多利亚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了一个亲人。”
黎塞留左眼皮一跳,捏着茶杯手柄的指尖有些微发白。
“何出此言?”
外面传来了些响动,还有提尔维娅大声呼唤母亲、妈妈的声音。黎塞留的心突然跳的飞快,提尔比茨笑了笑,和胜利同时站了起来。
“一起去看看吧。”她邀请黎塞留,“也许今天我又有亲人要回来了。”
门外提尔维娅拉着一个女人的手死死不放。她还记得母亲的嘱咐“如果见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淡金色头发的阿姨,一定要拉住她,直到我和你妈妈过来之前都不能放”。那个被她拉住的女人看起来想要摆脱她的桎梏,却又害怕伤害到她,因此不得不束手束脚,竟然真的被小小的提尔维娅牵制住了。
这场陌生女人和小女孩之间的拉锯战,直到提尔比茨的声音幽幽响起才宣告结束。听到母亲的声音提尔维娅精神大作,女人的身体却僵硬了。
“我还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妻子那九架舰载机一枚鱼雷,你才对我避而不见。”提尔比茨牵着胜利的手面目表情,声音也很冷,但是胜利感觉得到她的手在下意识用力,她在激动。
“没办法,我只能请我的小女儿帮忙了,她和小时候的我很像,对吧?”
她顿了一下。
“姐、姐。”
提尔比茨招了招手,提尔维娅就哒哒哒地跑过来,扑到母亲的怀抱里。被叫破身份的女人也慢慢转过身来,果然她也有一张和提尔比茨极为相似的脸,眼睛也是同出一源的钴蓝色。她甚至比提尔维娅还像提尔比茨,或者说提尔比茨像她,因为她是姐姐而提尔比茨是妹妹。
“提尔。”俾斯麦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
提尔比茨凝视着姐姐,微微叹息。她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的人,俾斯麦看见她时表情瞬间变了,瞳孔微缩。
“啊,原来你也还在……”
她们两个果然私底下是认识的。黎塞留也看着她,眼眶微微发红,氤氲着水光。
“我相信你没有死。你毕竟是和我……还有维内托齐名的人,我都活着,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凉透。”
“我相信你没有死。所以我还活着。”
听了她的话俾斯麦脸上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抱歉,我睡了太久,耽误了你几十年。”
两个人相顾无言。提尔比茨和胜利对视一眼,她轻咳一声,胜利连忙抚上妻子的后背,一边装作给她顺气一边看向黎塞留和俾斯麦:“你们要在这里站多久?还有人看着呢。”
“都进来吧。庭院里已经准备好咖啡了,姐姐。”提尔比茨说,“进来看看我们家提雅种的苦瓜,今天开花了。”
俾斯麦如梦方醒,连忙大步走进了提尔比茨的家门,刚刚关上门提尔比茨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胜利温和地看着她们,提尔维娅本来就大的湖蓝色眼睛睁得更大,黎塞留也露出笑容。
“姐姐,欢迎回来。”